“小風”,一陣微弱的呼喊把東陵風從悲傷中驚醒。東陵風回頭一看,夜羽滿臉血污的靠在李向南身上,原本容光煥發的面容已失去了往日的光澤,曾經在東陵風心中頂天立地的武者夜羽竟似在轉眼之間就已蒼老了數十年,生性寡言的李向南知道至交好友時日無多,看向東陵風的眼神里充滿了復雜的意味。
“老師!”快步走到夜羽身前,東陵風直直望向李向南的眼睛。后者輕輕搖了搖頭,東陵風心里一陣苦痛,連老師李向南也回天乏術,夜羽的生命已注定即將走到盡頭,東陵風的嘴唇連連張合,卻終究沒有發出一言片語。
夜羽對東陵風來說是與李向南先生并列的恩師,前者領他武技入門,后者授他立地存志。如今夜羽將要離去,東陵風雖有萬般言語一時間也不知從何說起。
“呵呵,小風~~身為武者~~當為心而戰,當日我重傷回到~~荒山村,若不~是有這些鄉親相助,我和小月~~早就餓死街頭~~為荒山村戰死,我心甘情愿。”看到東陵風和李向南的表情,夜羽怎會不明白二人的想法,滿是血污的臉上艱難擠出了一個笑容,輕聲說道。
“…………”七傷拳已徹底摧毀了夜羽周身經脈,夜羽并不知道,自己努力擠出的笑容不過是嘴角稍稍向兩旁裂開,七竅流出的鮮血緩緩淌過臉頰,這樣的情景讓東陵風二人更是一陣揪心之痛。
“咳~~~小風,你是村里我最看好的孩子,小月~~~以后就要拜托你和老李了~~~~,還有~~~~,無回路有去無回,我不在了,以后你還是盡量少去吧。”夜羽緩緩抬起顫抖的左手,在東陵風眼前輕輕擺了擺,七傷拳引發的傷勢正在逐漸加劇,夜羽的聲音已開始變得模糊。
看到夜羽手上的動作,東陵風二人都在瞬間明白了夜羽的意思。武者夜羽,即使身死也不需要任何人的憐憫,在他生命的最后一段路程上,同情是對他武者尊嚴的最大褻瀆。
收起了臉上悲傷之色,東陵風終于知道,為什么村里人有去無回的無回路,自己一個七歲齡童卻屢次化險為夷,原來是夜羽一直在身后默默的保護自己。
“老師!東陵風在此斷指起誓,今生有我東陵風一日,斷不會讓夜小月受到任何傷害!”東陵風驀然撿起一把戰刀,刀鋒閃過,小指落地,稚嫩的聲音中透出無比的堅絕之意。百年以后,斷指之誓成為民間最嚴厲的誓言,斷指誓現,若非身死,永尊此誓。
“夜羽,放心吧,小月我會好好照看的。”看著東陵風滿臉的決絕之意,李向南心里長嘆一聲沒有阻止東陵風斷指立誓,低下頭對夜羽輕輕說道。
“小風~~~~~~你~~~~~~~唉~~~~~~~記住,剛直易折,剛直~~~~易折~~~~”夜羽話音未落,虎目已緩緩合攏,荒山村最強武者,瞌然長逝。
親眼看到恩師逝去,東陵風緊緊咬著嘴唇抬頭望向天空,直到所有眼淚均已流回肚里才緩緩跪下,向著夜羽的遺體俯首三叩,每一叩均是結結實實落在堅硬的地面之上,三叩過后,東陵風的額頭已是血肉模糊,但至始至終七歲的東陵風也沒有哼出半聲。
“小風~~~逝者已逝,生者堅強,你和小月是荒山村最后的希望了啊~~”看到年僅七歲的東陵風就已有了當年夜羽的影子,李向南心里既是欣慰又是擔憂,長長嘆道。
聽到李向南的話,東陵風沉沉的點了點頭,俯身橫抱起夜羽的遺體,瘦小的身軀迎著彌漫著淡淡血腥味的微風傲然而立。夜羽老師,東陵風謝你教養之恩,只是無回路我依然要去,那是我的唯一出路,小月我會照顧好的,您放心吧,東陵風心里堅定的說道。
天地有正氣
雜然賦流形
下則為河岳
上則為日星
…………
荒山村英雄墓前,村里所有殘存的村民都聚集于此,數百具英雄的遺體陣列,李向南滿臉悲戚,清冷的聲音緩緩吟出龍華古詩正氣歌,字里行間靜靜彌漫著一股淡淡的哀傷之意。人群之中開始有了微弱的哭聲,漸漸地,哭聲越來越大,人們再也無法壓抑失去親人的至痛,除了一直昂首仰望的東陵風,無論男女老幼都放聲大哭,李向南淡寞的臉上,也緩緩淌下兩行清淚,
東陵風把夜羽葬在了村里的英雄墓,那里沉睡著無數荒山村的守護者,他們的實力也許在大陸排不上號,但對于荒山村,他們就是武榜強者也為之不及的精神信仰。整個葬禮至始至終都沉浸在無盡的悲傷之中,東陵風準備安撫小月的所有言詞都爛在肚里,這個以往刁蠻任性的妹妹在面對唯一至親離去的時候,卻是出奇的平靜,薄薄的嘴唇已被咬得滲出了鮮血,但至始至終,夜小月也沒有哭出任何聲響,任憑淚水猶如決堤一般在清秀的小臉上傾泄而下。
“爹爹,你說過夜家的人不許哭,小月又犯錯了~~”夜小月再也承受不住精神上的巨大壓力,在東陵風臂彎里沉沉睡去,嘴里不停的喃喃自語道。
望著夜小月冷痕未干的睡臉,幼小的東陵風第一次感受到了沉重的責任。魔獸近年的襲擊已經出現了不穩定的趨勢,誰也不知道下一次是什么時候,荒山村的每個人對自己都有著無以為報的養育之恩,能在短時間內提升實力的地方,就只剩那里了,東陵風的眼神越過在場眾人,淡淡落在村莊后山的一片無盡密林之上。
荒山村后山密林之中有一條幽深的小路,即使村里年齡最大的老人也不知道通向何方。傳說里面殺機四伏,魔獸遍布,深處更是有達到八級實力的王者魔獸,進去十里以上的人從來沒有回來過。東陵風以往也只是在路口悄悄歷練,即使有夜羽的暗中相護,也是數次險象環生,村民在路口立下石碑,碑名無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