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是個心細的‘人’,昨日就已經趁著大夥不注意,偷偷用神識深入感應過徐宏博的身體,發現此人雖是肉體凡胎,卻又有一股細細的如蛛絲一般的莫以名狀的成分在裡面,自己十幾萬年的修爲,也摸索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好暗暗把這份疑惑深埋在心底,否則他這個崑崙神宮大管家的地位就岌岌可危。
胡一輝隱隱覺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琢磨半天也沒理清楚頭緒,用手做個喇叭狀放在嘴邊,遠遠對著立在懸崖邊上的徐宏博喊:“徐宏博,你感覺自己能行嗎?”
徐宏博面無表情地點點頭,心裡面卻在罵娘:嘖嘖,一輝哥果然不愧是宇宙超級無敵大棒椎,這句子要放在KTV裡跟那些小姐們說的話,那意思就差個十萬八千里了。
徐若萍回頭衝胡一輝看了一眼,意味深長地說道:“不要勸他,這小子不到黃河心不死,就要吃過大苦頭纔會善罷甘休,否則的話,有的是以後折騰個沒完沒了。”
徐宏博衣角飄飄,懸崖下萬重弱水翻涌所帶上來的勁風呼嘯著吹過他的頭髮,搖曳盪漾,還真有點飄飄欲仙的感覺。
徐宏博壯膽似的衝大家喊道:“沒事的,大家放心好了,我現在蠻有感覺,全身上下輕飄飄,沒準這會跳下去,置之死地而後生後,就能褪去肉體凡胎,駕著朵白雲飄上來呢。”
麒麟於心不忍,欲上前勸慰幾句,並詳細解釋清楚自己的所見,被鳳凰殺過來的眼神死死定住,她就是看著徐宏博不爽,就是要看對方出洋相。
鳳凰沒有在凡間界的人類社會浸泡過,沒有拐彎抹角、迂迴婉轉的思想,說話做事全憑自己的意願,除了徐若萍,她誰也不放在眼裡。
君無尚在一旁有點著急,從鳳凰和麒麟的神色裡,他似乎看出點什麼端倪,但具體有什麼不妥,一時半會解釋不出來,就這麼懷揣著一隻活耗子一樣惴惴不安地站著,嘶啞著嗓門道:“徐宏博,你真決定要跳下去嗎?知道你水性好,但你可要想清楚,這下面洶涌而過的是弱水,弱水啊,是傳說中的一根羽毛也要沉下去的洶流。”
“沒事,”徐宏博打了個響指,一戚眉,“這不還有麒麟大哥和鳳凰大姐在旁邊護駕嗎?”
麒麟和鳳凰臉有菜色,本來麒麟還想勸說幾句,聽了這話,心道:咳,簡直要蹭鼻子上臉了,這傢伙竟然敢使喚起我來。
於是決定緊閉雙脣,不發一語。
可能覺得懸崖底下竄上來的勁風太過猛烈,徐宏博轉過身,背對懸崖面朝衆人,右手握成拳頭狀,拇指和食指捏緊,往嘴上一放,一聲響亮清脆的口哨聲隨風飄蕩,身子向後一仰,直挺挺就向下墜去,還真表現出頗有點英勇就義,壯烈犧牲的感人場面。
隨著一聲巨石撞擊水面的“咚”一聲,衆人紛紛上前站在懸崖邊觀看,在座各位的修爲都不弱,雖然隔得很遠,但大家卻清清楚楚地看到,徐宏博像一隻自由落體的冬瓜,沒入水中只發出一聲悶響,連水花都沒有濺起來半點。
徐宏博沒有預想中的脫離凡胎,踩著七色祥雲自由飛昇上來,衆人只看到他拼命在水中掙扎,彷彿一隻旱鴨子落水,在水中直上直下地拼命撲騰,愣是沒有顯現出水性極好的本事來。
這是一個十分不正常的現象。
因爲徐宏博從小在水中浸泡著長大,不說他的水性能抵得上一條過江蛟龍,一條錦鯉也算得上,但看著他這在水中自由落體後的熊樣,好不容易浮了上來卻又被那平靜如鏡的弱水拽了下去,這水彷彿有生命一般,死死抓住他往深處按。
徐宏博終於壓抑不住,表現出極度慌亂的神色,似乎還想張嘴喊救命,卻嗆水嗆得天昏地暗。
衆人愕然。
徐若萍放心不下,扭頭問鳳凰問:“怎麼回事?這麼平靜的水面徐宏博怎麼看著好像溺水一樣呢?”
鳳凰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散漫地回答:“此乃弱水,芥不能浮,弱水之內萬物不生,是個死亡之地,平時就連頗有法力神通的仙家,也不敢跳下去戲水。”
戲謔與譏誚的神色從鳳凰的雙眸一閃而過。
衆人徒然回過了神,急了,不約而同齊聲呼道:“啊,那還不快去救人。”
得到胡一輝與徐若萍的指令,鳳凰這才漫不經心地抖了抖身子,驀地背生雙翅,呼一下飛離地面,在弱水上空故意盤旋幾圈,直到看見徐宏博落水處氣泡不再浮出,才一個俯衝連人帶翅膀沒入水中,不大一會,從水裡拎出個溼淋淋軟綿綿的失去知覺的徐宏博。
徐宏博攤在地上,像塊溼透了的抹布,麒麟在他胸口上用自己溫熱的掌心按了一下,他猛地吐出幾口污水,睜開了一雙驚恐無助的眼睛。
瞥見衆人圍成一圈,正竊竊私語地議論著,他騰地一下坐起來,揉揉眼睛,呆立片刻,氣得頭髮都要炸成爆米花:“好你個死麒麟,人模狗樣的滿肚子賊心爛肺,什麼不死神藥,什麼置之死地而後生,把你博爺我唬得一愣一愣的,我掐死你。”
擼起袖子作勢要打,激動過度,又咳了個死去活來。
徐若萍連忙按住他,又是拍背又是安慰。
麒麟捱了罵,表情淡淡,無動於衷。
徐宏博見對方居然完全不理會自己,罵得更加起勁:“我*你*媽*的祖宗十八代,整蠱你博爺我,我詛咒你不得好*。”
徐若萍火大了,衝他大聲吼道:“徐宏博,注意你的態度,人家逼著你吃不死藥了嗎?自己不好好修煉,成天就只想通過捷徑得到大乘,走了彎路怪誰去,再鬧我就當著外人的面揍你了。”
蘇巧也冷冷地開了腔,指桑罵槐地嘲諷道:“鐵杵能磨成針,但木杵卻只能磨成牙籤,材料不對,吃仙丹也沒用。”
徐宏博現在怒火中燒,纔不吃這一套,無奈被君無尚死死鉗住,又加上剛溺水過,實在沒有多少力氣,只好死皮賴臉聲嘶力竭地指著麒麟喊道:“死麒麟,臭麒麟,我徐宏博跟你沒完。”
麒麟揹著手,漠然而淡定,根本把他說的話當過耳風。
鳳凰可就不一樣了,雖然捱罵的不是她,但句句都嗆在心裡,礙於徐若萍和胡一輝在場,不好發作,臉上卻是濃雲密佈,即將大雨傾盤。
看樣子再不制止徐宏博的口無遮攔,恐怕連徐若萍也鎮不住這隻暴怒的鳳凰了。
胡一輝指揮過的人何止千萬,一看氣氛不妙,馬上給徐若萍打了個眼色,徐若萍瞭然識趣,從善如流地生硬掰開話題:“好了好了,阿博你這次受了教訓,正所謂吃一塹長一智嘛,修仙路途荊棘叢生,誰人沒有吃過苦頭。看你身上溼噠噠的,啊對了,鳳凰,你們這裡可有仙家們穿的,冬暖夏涼的衣服沒有?”
徐若萍太瞭解徐宏博,要想讓這貨閉嘴,不給點好處是不行的。
仙家們穿的衣服?一聽到這個名字,徐宏博雙眸再度折射出異樣的神采,神仙們穿的衣服,絕對是上古寶物,其用處自不必說,單那價值,可連城了啊。
剛纔還在噼裡啪啦的徐宏博同志頓時閉了嘴,態度來個180度大轉彎,不斷擰著身上的衣服,賣完慘來又賣乖:“就是,這衣服都破爛得不成樣子,也不知道九層玄室裡頭有沒有換洗的?”
一邊說,一邊還對著鳳凰飛去個諂媚的眼神,完全忘了誰和誰是統一戰線的事情。
不錯,鳳凰管理著崑崙神宮,瀅月上神仙府上下各種器具和服飾。
主人開口,鳳凰縱使一萬個不情願,也不得不老老實實執行:“服飾等一應物品,均在光碧堂,主人說得很對,大家的衣物都需要更換,請大家隨我來吧。”
說到點子上了,一路以來,大家又是打怪又是逃命,隨身準備更換的幾套衣物早已破敗得不成樣子。
一瞬間的功夫,剛纔還在破口大罵的徐宏博同志,立馬就歡歡喜喜地拖著一個溼噠噠的身子,屁顛屁顛地跟在鳳凰身後。
途中,徐宏博那潰不成調的口哨聲此起彼伏,又仗著自己與徐若萍的關係,十分不客氣地把這裡當成了自己的家,把麒麟鳳凰神風祖龍什麼的當成空氣,愛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
當然,這折騰也是有個度,僅限於嘚瑟,受了教訓,想必也不想當傻帽,畢竟紫翠丹房的扭曲時空正襟危坐地擺在那裡。
蘇巧極度受不了這小子的嘚瑟勁,要不是胡一輝在,她有可能當場把他油炸了吃掉。
麒麟鳳凰同樣憋了一肚子氣,敢怒而不敢言。
只有胡一輝、徐若萍和君無尚尚且還能忍受,一路上默不作聲地跟在這條大尾巴狼身後。
飈車羽輪簡直就是神驅,據說崑崙山並非拔地而起,它大約分九層,山外有山,層層相迭,每一層之間相隔萬里,每座山上又有一處宮闕,遙相呼應,往來交通就依靠此車,速度可快可慢,慢時任你於車中悠然自得,品茗賞景,快時瞬間即達,是崑崙神墟中重要的‘交通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