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峰怔怔的坐在一旁,叛徒就縛,他心中卻殊無勝利與喜悅之感,頗為不解,何以突然之間,竟有這許多人密謀反叛?
于此時,白世鏡朗聲道:“眾位兄弟,喬幫主繼任上代汪幫主為本幫領,并非巧取豪奪,用什么不正當手段而得此位。當年汪幫主試了他三大難題,命他為本幫立七大功勞,這才以打狗棒相授。那一年泰山大會,本幫受人圍攻,處境十分兇險,全仗喬幫主連創九名強敵,丐幫這才轉危為安,這里許多兄弟都是親眼得見。這八年來本幫聲譽日隆,人人均知是喬幫主主持之功。喬幫主待人仁義,處事公允,咱們大伙兒擁戴尚自不及,為什么居然有人豬油蒙了心,意會起意叛亂?全冠清,你當眾說出來!”
全冠清被喬峰拍啞穴,無法開口回答,喬峰走上前去,在他背心上輕輕拍了兩下,解開他的穴道,說道:“全舵主,我喬峰做了什么對不起眾兄弟之事,你盡管當面指證,不必害怕,不用顧忌?!?
全冠清一躍站起,但腿間兀自酸麻,右膝跪倒,大聲道:“對不起眾兄弟的大事,你現今雖然還沒有做,但不久就要做了。”說完這句話,這才站直身子。
白世鏡厲聲道:“胡說八道!喬幫主為人處事,光明磊落,他從前既沒做過歹事,將來更加不會做。你只憑一些全無佐證的無稽之言,便煽動人心,意圖背叛幫主。老實說,這些謠言也曾傳進我的耳里,我只當他是大放狗屁,老子一拳頭便將放屁之人打斷了三條肋骨。偏有這么些胡涂透頂的家伙,聽信了你的胡說八道,你說來說去,也不過是這么幾句話,快快自行了斷吧?!?
喬峰溫言道:“白長老,你不用性急,讓全舵主從頭至尾,詳詳細細說個明白。連宋長老、奚長老他們也都反對我,想必我喬峰定有不對之處?!?
奚長老道:“我反叛你,是我不對,你不用再提。回頭定案之后,我自行把矮脖子上的大頭割下來給你便是。”他這句話說得滑稽,各人心中卻均感沉痛,誰都不露線毫笑容。
白世鏡道:“幫主吩咐的是。全冠清,你說吧。”
這一仗是輸定了,全冠清卻不能不作最后的掙扎,大聲道:“馬副幫主為人所害,我相信是出于喬峰的指使。”
喬峰全身一震,驚道:“什么?”
全冠清道:“你一直憎惡馬副幫主,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總覺若不除去這眼中之釘,你幫主之位便不安穩?!?
喬峰緩緩搖了搖頭,說道:“不是。我和馬副幫主交情雖不甚深,言談雖不甚投機,但從來沒存過害他的念頭?;侍旌笸?,實所共鑒。喬峰若有加害馬大元之意,教我身敗名裂,受千刀之禍,為天下好漢所笑?!边@幾句話說得甚是誠懇,這副莽莽蒼蒼的英雄氣概,誰都不能有絲毫懷疑。
全冠清卻道:“然則咱們大伙到姑蘇來找慕容復報仇,為什么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與敵人勾結?”指著王語嫣等三個少女道:“這三人是慕容復的家人眷屬,你加以庇護?!敝钢巫u道:“這人是慕容復的朋友,你卻與之結為兄弟……”
段譽連連搖手,說道:“非也,非也!我不是慕容復的朋友,我從未見過慕容公子之面,這三位姑娘,說是慕容公子的家人親戚則可,說是眷屬卻未必?!?
全冠清道:“‘非也非也’,包不同是慕容復屬下的金風莊莊主,‘一陣風風波惡’是慕容復手下的玄霜莊莊主,他二人若非得你喬峰解圍,早就一個亂刀分尸,一個中毒斃命。此事大伙兒親眼目睹,你還有什么抵賴不成?”
喬峰緩緩說道:“我丐幫開幫數百年,在江湖上受人尊崇,并非恃了人多勢眾、武功高強,乃是由于行俠仗義、主持公道之故。全舵主,你責我庇護這三位年輕姑娘,不錯,我確是庇護她們,那是因為我愛惜本幫數百年來的威名,不肯讓天下英雄說一句‘丐幫眾長老合力欺侮三個稚弱女子’。宋奚陳吳四長老,哪一位不是名重武林的前輩?丐幫和四位長老的名聲,你不愛惜,幫中眾兄弟可都愛惜?!?
白世鏡道:“全冠清,你還有什么話說?”轉頭向喬峰道:“幫主,這等不識大體的叛徒,不必跟他多費唇舌,按照叛逆犯上的幫規處刑便了。”
喬峰朗聲道:“全舵主能說得動這許多人密謀作亂,必有極重大的原因。大丈夫行事,對就是對,錯就是錯。眾位兄弟,喬峰的所作所為,有何不對,請大家明言便是。”
吳長風嘆了口氣,道:“幫主,你或者是個裝腔作勢的大奸雄,或者是個直腸直肚的好漢子,我吳長風沒本事分辨,你還是及早將我殺了吧。”
喬峰心下大疑,問道:“吳長老,你為什么說我是個欺人的騙子?你……你……什么地方疑心我?”
吳長風搖了搖頭,說道:“這件事說起來牽連太多,傳了出去,丐幫在江湖上再也抬不起頭來,人人要瞧我們不起。我們本來想將你一刀殺死,那就完了。”
喬峰更加墮入云里霧里,摸不著半點頭腦,喃喃道:“為什么?為什么?”抬起頭來,說道:“我救了慕容復手下的兩員大將,你們就疑心我和他有所勾結,是不是?可是你們謀叛在先,我救人在后,這兩件事拉不上干系。再說,此事是對是錯,這時候還難下斷語,但我總覺得馬副幫主不是慕容復所害?!?
全冠清道:“何以見得?”
喬峰道:“我想慕容復是大英雄、好漢子,不會下手去殺害馬二哥?!?
全冠清道:“這兩個月來,江湖上被害的高手著實不少,都是死于各人本身的成名絕技之下。人人皆知是姑蘇慕容氏所下毒手。如此辣手殺害武林中朋友,怎能說是英雄好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