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宮切嗣陷入昏迷,saber跪在地上一臉失神。
廢墟傳來動靜,一大塊坍塌的柱子殘骸被推開,伴隨著碎石響動,一個身影慢慢爬了出來。
渾身是血,左手輕微扭曲,只能用右手抱住懷中的人,狼狽不堪的言峰綺禮,就這樣抱著久宇舞彌慢慢走了出來。
與衛宮切嗣相比,他受的傷要輕一些,而他抱著的久宇舞彌受傷不輕,和衛宮切嗣差不多,都一只腳踏入黃泉了。
“咳咳……”
言峰綺禮咳嗽一聲,將懷里的久宇舞彌放在地上,然后才將目光放在蘇淵身上。
這個天生有著人格缺陷,不會因為美好而快樂,只會因為悲哀而愉悅的男人,向著蘇淵誠懇致謝,“閣下,多謝您的教導。”
“哦?”蘇淵略帶一絲詫異,饒有興趣地看著言峰綺禮,“那么,你領悟了什么東西?”
言峰綺禮站直身子,目光清澈,臉上竟是慢慢露出一個笑容,“在城堡崩塌的時候,面對幾乎必死的境地,我忽然感覺到了快樂,前所未有的快樂。”
“也就是說,你對于自己面臨的危險與悲哀,感覺到了愉悅嗎?”蘇淵有些古怪地問道。
“應該是那樣吧。”言峰綺禮點了點頭,隨后將目光投向久宇舞彌,“當時,這個女人也面對著幾乎必死的局面,當這個女人看到衛宮切嗣被無數石塊淹沒的時候,那個表情,也讓我感覺到了愉悅。”
“我漸漸明白了,痛苦與悲哀,不管是我自己的,還是別人的,都會讓我感覺到愉悅。”言峰綺禮抬起頭,臉上帶著發自內心的快樂,“這和神的教導是相互違背的,因為我應該為此感到憐憫和悲傷。”
“那你選擇怎么辦呢?”蘇淵頗有些好奇地問道,現在的言峰綺禮,顯然并沒有因為觀念與心的對立而痛苦,也就是說,他已經找到了答案和方法。
“我會贖罪,所以我救了這個女人。”言峰綺禮臉上帶著輕松的微笑,“神會原諒每一個有罪的人,我見證悲哀為此而獲得愉悅,然后我挽救那份悲哀為我的行為贖罪。”
“神會諒解我的行為。”言峰綺禮虔誠地握著脖子上的十字架,低聲說道,“即使是我這種,以悲哀為快樂的人,也會得到諒解。”
蘇淵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以悲哀為快樂,算不上殘忍,但卻是邪道,而言峰綺禮的行為,頗有些對所謂的神不敬的意味。
不過,這也是他最好的生活方式了。
“這個世界滿是痛苦,我要去拯救那些陷入痛苦的人。”言峰綺禮臉色虔誠又帶著些許愉悅,“那些痛苦,是我的快樂,而拯救那些痛苦,我會得到神的救贖。”
“等會兒我會去圣堂教會面見我的父親,然后辭去職務,成為在世間游歷的修行者。”言峰綺禮表情越來越愉悅,“這個充滿痛苦的世界,需要我去見證與拯救。”
蘇淵表情古怪,如果說游歷天下拯救萬民,是因為大善,那么言峰綺禮,就是為了見證天下的痛苦而獲得愉悅,拯救那些痛苦以獲得救贖。
動機完全不一樣,不過考慮到言峰綺禮天生的人格缺陷,這也是一種最好的方法了。
“閣下,多謝您的教導。”言峰綺禮微微鞠躬,帶著誠摯的謝意,感謝蘇淵為他指明了道路。
“咳咳,不用不用。”蘇淵咳嗽兩聲,微微擺手,他只是嘗試教導一下言峰綺禮,結果變成了這樣……
“拯救……世界……”
一旁倒在地上的衛宮切嗣還在輕輕呢喃著,聲音中滿是痛苦與執著。
言峰綺禮治療了一下身上的傷勢,慢慢走過去,低頭看著衛宮切嗣,而蘇淵饒有興趣地看著他想要干什么。
“拯救……世界……正義的……伙伴……”衛宮切嗣昏迷之中,還在痛苦地喃喃著,“伊利雅……愛麗絲……”
“可憐的孩子。”言峰綺禮終于開口了,他慢慢半跪在衛宮切嗣身邊,伸出手,用魔術給衛宮切嗣進行治療,同時一臉愉悅地說道,“陷入迷途的羔羊,你的痛苦讓我為之悲傷……”
蘇淵嘴角狠狠一抽,你一臉愉悅地說這種話真的好嗎?
“愿你的前路充滿光明,愿神為你指引方向。”
默默念完之后,言峰綺禮站起來,臉上已經是無比愉悅,同時又帶著虔誠地喃喃道:“神啊,我拯救了一個人,為此寬恕我的罪。”
總感覺,自己好像把言峰綺禮引領到了奇怪的方向,蘇淵若有所思。
“閣下,多謝你給我指明道路。”言峰綺禮無比高興地說道,“我一想到世界上有那么多痛苦的人,等待著我去解救,我就迫不及待了。”
“額……既然迫不及待,那你就去做吧。”蘇淵愣了一下,自然地說道。
“那么閣下,恕我失禮了,我現在就出發吧。”言峰綺禮對著蘇淵點點頭,轉身迅速離開這里,真的像他所說的那樣,他已經迫不及待了。
“世界上的痛苦,我遵從神的旨意,來救贖你們。”
聽見言峰綺禮帶著激動心情呢喃的話,蘇淵心情古怪,自己是不是該自豪一下?把言峰綺禮成功引導向了奇怪的方向。
然后,蘇淵再次轉頭看向saber。
saber跪在地上,低著頭,神情失落悲傷,只是不斷地喃喃著,“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蘇淵默默望天。
“無限空間,我覺得我的技能需要重新認證一個,你看叫做嘴遁怎么樣?少說也有lv7吧?”
無限空間理所當然地沒有回話。
“當然,名字叫做嘴炮也可以,你怎么看?”
無限空間保持沉默。
蘇淵略帶可惜地搖搖頭,隨后敲了敲腦袋,發現自己真的越變越有智慧了,貌似就是從學習阿賴耶贈與的那些知識開始,回想起剛才的演講嘴炮,蘇淵都覺得自己的口才簡直逆天。
莫非和阿賴耶勉強算是人類意志有關?
高貴完美的騎士王跪在地上,四肢被洞穿出血洞,一臉脆弱與迷茫,顯得無比凄美,而從未放下過,代表著勝利的圣劍倒在旁邊地上。
自己的能力,承載不了自己的夢想……所以,自己的國家才會分崩離析,所以,自己的部下才會背叛自己,所以,自己才會被評價為不懂人心……
“saber……”
聽見那個聲音在呼喊自己的職介,saber茫然地抬起頭,精致的臉龐,帶著不堪一擊的脆弱神色。
蘇淵低頭,撿起誓約勝利之劍,目光掃了一下,好吧,看不出來屬性,畢竟這不是他的東西,不過這樣子拿起來,蘇淵對其的解析能夠更加充分。
“saber,對你來說,這把劍是什么?”
“……勝利與榮耀。”saber無力地說道。
“勝利與榮耀,是啊……”蘇淵看著手中的圣劍,無論是外形還是威力,都無可挑剔,“你現在有沒有后悔,自己當時沒有選擇劍鞘。”
劍與劍鞘,當時的賢者梅林詢問saber,讓其進行選擇,是哪一樣東西更加重要,saber的回答是劍,而后來,她遺失了可以讓自己擁有強大的治愈能力與守護能力的劍鞘。
“我……”saber嘴唇顫抖,很想說后悔,但是想起剛才蘇淵所說的話,又感覺有什么地方不對。
“saber,你當時面對的問題,不就是我的問題嗎?”蘇淵輕聲一笑,站在跪倒在地的saber旁邊,端詳著手中的圣劍,“三百人與兩百人,同樣重要的東西,要你選擇一個……”
saber沉默不語,臉色蒼白。
“如果你相信自己,如果你擁有足夠的器量……”蘇淵低頭,看著一臉脆弱的saber,“你當時就該說,兩樣都是自己的東西,沒有重要與否的差別,或者說,沒有那兩樣東西,我依然可以實現自己的理想,這是器量,也是王必須的欲望。”
“而且我一直很想知道,王是劍決定的,還是她自己決定的。”
顯然,蘇淵口中的她指的是saber,而劍,則是所謂的選王之劍,也就是石中劍,號稱拔出那把劍的人,就會成為不列顛的王。
saber跪在地上,渾身帶著頹廢的氣息,毫無戰斗時的威風姿態,“我……我不知道……”
“那么,saber……”
蘇淵隨手將誓約勝利之劍插在身邊,在saber面前單膝跪下,伸出手挑起saber的下巴,saber沒有抗拒,抬起頭,將脆弱茫然,顯得凄美的俏臉,映入蘇淵的瞳孔之中。
“你還在渴望著圣杯嗎?渴望著所謂的奇跡嗎?”蘇淵輕聲問道,目光牢牢注視著saber清澈的碧綠色瞳孔。
“圣杯……”saber咬了咬下唇,有些無神的目光漸漸凝聚,“如果獲得圣杯……讓我成為完美的王……拯救毀滅的不列顛……”
“呵呵,saber。”蘇淵嗤笑一聲,“雖說天真必不可少,但是你未免太過天真了吧?因為在偉大浩瀚的夢想前,你渺小不足的器量帶來的痛苦,驅使著你追逐那可笑的奇跡嗎?”
“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和那邊倒著的衛宮切嗣有什么區別?”
saber啞口無言,臉色的脆弱愈發明顯。
“想要自己的國家永世長存……這個是你的愿望,但是你能做到嗎?”蘇淵輕輕說道,“你是一個合格的騎士,但是一個合格的騎士,肩負不起你口中的愿望,你是一個合格的王,但合格的王也肩負不起你的愿望。”
“合格的王……”saber喃喃道,“自己真的……合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