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崢依舊把臉埋在碗里,從碗沿露出半只眼睛瞟了他一眼,卻沒有說話,一直到把一大碗面吃了個干干凈凈,才打了個飽嗝。
楊崢摸了把嘴,一本正經的說:“其實從那天我準備跳出來和你一起動手,但看過他出手之后,我就立刻打消了這個念頭。從那以后,我就開始考慮這個問題:怎么樣才能殺死狄青麟。”
蘇陽道:“幸虧你沒出來,不然我們三個一個都走不了!你現在想到辦法沒有?”
楊崢搖搖頭:“我沒有辦法,如果你要我拿主意,我只能說我們兩去找他拼命,畢竟我們有兩條命,他只有一條,在這一點上我們大大占了上風。”
“難得你肯動腦子,所以即便你說的不對,我也要鼓勵你一句:拼命是個好主意!”
蘇陽笑道:“但這是最后一步棋,且讓我把前面三步棋一步步的走好。”
楊崢眼前一亮:“我就知道你腦子比我好使。哪三步?”
“不是哪三步,你該問第一步是什么!”
楊崢果然很聽話的問:“那,第一步是什么?”
“第一步很簡單,提升我們自己的實力。”蘇陽說:“雖然提升實力這種事一時半會很難奏效,好在臨時抱佛腳總比不抱要強,而且和后面幾步并不沖突,可以同時進行。”
楊崢問:“怎么提升?”
蘇陽說:“從今天開始,我就是你的影子,你到哪我到哪,我要跟你學怎么打架。”
楊崢打架沒有招式,他一直認為自己是不會武功的,他只知道怎么把別人打倒。換句話說,楊崢會不僅敢拼命,還擁有很好的拼命技巧。
對付狄青麟這種人,武功和拼命的勇氣固然重要,但技巧也是不可或缺的,如果沒有拼命的技巧,就算有七八十條命也是不夠拼的。
楊崢點頭道:“可以,但是你若是真的想學,那有一個條件。”
“什么條件?”蘇陽問。
楊崢很認真的說:“丟下你的劍,忘記你的招式。”
這句話說出來,連蘇陽都不得不佩服他,簡簡單單的十一個字,卻已經快要接近武學的終極至理。
手中無劍,心中無招。
一個人若是習慣了用劍,那么出手必然會按照“劍”的方式,哪怕手里沒有劍,也會用身體下意識的使出劍招,腳下的步法,身體的動作也會以配合劍招的方式進行。
每種兵器都有它的長處,遠距離用長槍,偷襲時用匕首,敵人多時用暗器,使用兵器時人體所作出的動作變化也各有不同,所以習慣用某種兵器的人,出手就不可避免的帶上某種固定的痕跡,雖然有優勢,也必然有弱點。
既然是戰斗,為什么不能是刀招槍招斧頭招鉤招鞭招拳頭招,甚至是鍋鏟招榔頭招錘子招掃帚招?
只要能打倒敵人,何必拘泥用什么樣的招式呢?就算手里握的是劍,但為什么不能使出一招長槍才能用的“毒龍鉆心”?
這么一想,蘇陽覺得眼前陡然開闊,似乎有一扇嶄新的武學大門在自己面前緩緩的打開,甚至對于夢十三劍中以前自己一直覺得疑惑的幾招,也有了新的領悟。于是點點頭:“我答應了。”
楊崢問:“那你為什么還不把腰上的劍解下來?”
蘇陽笑道:“既然無招,又何必執著于腰上是否帶劍呢?我順手時候就拔,不順手就不拔。”
楊崢盯著蘇陽的臉,忽然哈哈大笑:“說得好。說的我現在就想打架了,正好我知道可能有個地方有架打,你來不來?”
蘇陽道:“有架打不去的人,豈不是傻子,你看我像傻子嗎?”
打架的地點,在怡紅樓外的巷子里。天已經黑了,怡紅樓大門外接著兩盞紅燈籠,遠遠看過去就象是一只惡獸的眼睛。
小巷里空無一人,蘇陽笑嘻嘻的問:“你帶我到這里來,難道是在床上打架?”
“當然不是,俗話說請吃不請嫖,何況我也沒錢。我們順著這條巷子走下去,很快就會有架打。”
“好!”蘇陽非但沒有走下去,反而一縱身跳上一個陰暗的墻頭。
楊崢奇道:“難不成就坐在墻上看我打架?”
“那當然!”蘇陽理所當然的反問:“不看怎么學?這種小場面難道還需要我出手?”
楊崢就只能一個人順著小巷朝前走,城里勇威鏢局里的二鏢頭孫如海今天約了他在這里見面。
孫如海在江湖中頗有名氣,在城里也很吃得開,而且聽說武功也不弱,但楊崢就是一向不喜歡他。
據說這人和黑.道上的倪八太爺有點不清不楚的關系,恰好倪八太爺前兩天做了件大案子,更巧的是這案子就在楊崢的管轄之內。
所以楊崢才會估計這里有一場架。走了不多遠,果然有一個人從一邊的弄道里跳出來,笑嘻嘻和他打招呼,正是孫如海。
楊錚冷冷地問了句:“什么事?”
“我有點兒東西要交給楊頭兒,是位朋友托我轉交的。”
孫如海從身上掏出疊銀票;“這里是一萬兩山西大通錢莊的銀票,到處都可以兌銀子,十足十通用。”
楊錚冷冷地看著他,問:“有了這些銀子,我就可以買一棟講究的四合院,再娶個像樣的老婆,快快活活的過日子了?”
孫如海笑得很暖昧:“不錯。只要楊頭兒今天晚上耽在家里不出去,這疊銀票就是楊頭兒的。”
楊錚不動聲色;“聽說倪八太爺在桑林道上劫了一趟鏢,鏢銀有一百八十萬兩,只送我這么點兒銀子,未免太少了吧。”
孫如海還在笑:“大家都是朋友,一切好商量,楊頭兒想要多少?”
楊錚道:“我要得也不多,只不過想要一百八十萬兩,另外再加上兩個人。”
孫如海笑不出了,卻還是問:“哪兩個人?”
“你和你的朋友。
楊崢道:“你干鏢局,卻在暗中和大盜勾結,你比他更該死。”
孫如海后退兩步,銀票已收進懷里,掌中已多了對寒光閃閃的手叉子,陰森森地冷笑:“一個小小的縣城捕頭,居然有膽子想去動倪八太爺,該死的只怕是你。”
巷子深處有個生硬冷澀的聲音接著說:“他不但該死,而且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