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兒,你怎么了?你說話啊……”
阮慈臉上也極是驚詫,急問道:“云飛,璃兒她這是怎么了?”身旁裴劍也惶惑地看著眾人,蕭云飛看著柳世封夫婦焦急的面容,心中一陣發堵,說不出話來。菱紗凄涼地搖搖頭,嘆道:“柳伯伯、柳伯母,我來跟你們解釋吧……她、她不是夢璃,只是夢璃的一個傀儡,真的夢璃在另外一個地方……”
柳世封全身一震,不覺放開了雙手,吃驚地望著菱紗,急道:“你說、你說這個璃兒,她是個傀儡,是假的?那真的璃兒呢?她在哪里?為什么不跟你們一塊回來?”
菱紗低著頭,不忍回答,見柳世封越問越急,過了許久,才難過地道:“夢璃……她跟我們告別了……”隨即從那晚夢璃忽然離開,眾人前往鬼界尋找翳影枝,又進入妖界找到她,一同抵抗瓊華派入侵,一直到夢璃接任幻瞑界之主的位子,與眾人再次分別的事情向柳世封等人簡略敘說了一遍。菱紗說完這些,自己已是難受得說不出話來,卻見柳世封夫婦臉上,也是萬分不愿相信、卻又不得不信的悲痛凄苦之情。
阮慈強忍著淚水,喃喃地道:“你說璃兒,她當了那個‘妖界’的主人?她、她也是……”柳世封悲傷地搖搖頭,向她道:“夫人,不管璃兒是什么身份,她不都是我們的女兒么?……只可惜,璃兒啊璃兒。你當初為什么要走啊……要是你永遠留在家里,陪在我們的身邊,該有多好啊……”
菱紗微微搖搖頭,哀嘆道:“柳伯伯,和夢璃分別,我們都很難過。夢璃她也很難受、很舍不得離開我們……可是,她不得不那么做。因為那里是她的家園,他們全族的人,都需要她的守護……夢璃她也有她的責任。有她必須要做的事情,那是她的使命,就算再難過、再舍不得。也不會回頭的……”傷感地回過頭去,輕聲道:“夢璃她走的時候,還托云飛帶給你們一件東西……”
蕭云飛難過地閉著眼睛,從懷里緩緩拿出那包裝著離香草的香囊,低聲向柳世封夫婦道:“柳伯伯、柳伯母,夢璃她恐怕不能再來回來看你們了,她讓我把這個香囊交給你們,請你們原諒她沒法配在你們身邊盡孝……她還說,請裴大哥替她略盡孝道,她在那邊。也會永遠念著你們二老……”
裴劍神情苦澀,黯然嘆道:“小姐……你放心,我會照顧好老爺和夫人的……唉,可是小姐你,一個人在那邊。又怎么能讓我們放心的下……”柳世封顫抖地接過香囊,驀地氣血上涌,身子一晃,頹然坐倒在椅中,身旁眾人見狀大驚,裴劍急忙到他身后。用力在他背上捶了幾下,急喚道:“老爺!老爺!”
過了片刻,柳世封悠悠吐出一口氣,方才緩過神來,連聲悲嘆道:“璃兒啊,你當初不是說好了,只要帶著這個香囊,總有一天,你會回到爹娘身邊的……璃兒你太狠心了,你怎么舍得就這么走了,讓我們這些做父母的怎么接受得了……”說著說著,不覺嚎啕。阮慈也是淚如雨下,兀自在一旁輕聲勸慰著柳世封。
蕭云飛三人看著柳氏夫婦悲狀,心中也是難過不已,仿佛夢璃又一次離大家而去一般,均是低頭不語。過了許久,柳世封方才止住悲聲,無力地向蕭云飛等人揮了揮手,微聲道:“賢侄,你們今日就在這里住下吧。我和夫人要回屋呆一會兒,先不能陪你們了……”在裴劍的幫助下顫顫巍巍地站起身來,和阮慈互相攙扶著,一步一頓地向內室走去。
眾人心下感傷,默默離開了正堂,在府中漫無目的地行走著,走著走著,不經意間,竟來到了那天夜里初遇夢璃的院內。眾人眼前一亮,但見一座雅致的小亭立在前方不遠處,亭子兩旁密密地栽著幾排桃樹,花果雖已落盡,樹上的葉子還未盡數掉落,乍然一看,仍保留著幾分當日的美感。三人呼吸間,只覺園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幽香,分外熟悉,臉上不由一怔,蕭云飛更是神情大變,失聲道:“這香味……就跟夢璃身上的一模一樣……”
亭邊一個打掃落葉的侍女聽見蕭云飛的話,向眾人走過來,低聲道:“公子的鼻子真靈,再過幾天,就是離香草的節祭了。以前每年這個時候,小姐都會帶著我們,到女蘿巖那里去采離香草,今年只有我們自己去采了……小姐說,這個時候采摘下來的離香草,用來制香料是最好的……”有些傷感地望著蕭云飛三人,輕輕問道:“公子,我聽裴捕頭說,小姐她回不來了,是真的嗎?”
蕭云飛黯然點點頭,那侍女幽幽道:“小姐她人很好,對我們這些下人,一點架子都沒有,我制香的本領還是她親手教我的……為什么,像她這樣的好人,卻要永遠離開我們大家……”說罷傷心地低下頭去。
蕭云飛苦痛地搖著頭,他也不知道,這是為什么,為什么那些正直的、善良的朋友,一個個不是死別、就是生離……夢璃...........夢璃……
突然,他神情一震,兩眼直直地望著身旁一人,目光中傷痛之余,又充滿了堅決的信念:
他不想再失去任何一個朋友了,更何況是她!
菱紗凄然望著站在亭前的“夢璃”,人面依舊,魂魄卻已不在,喃喃地道:“離香……離香……離開故鄉……夢璃她喜歡這種香氣,那她是不是也知道,自己有一天,會永遠地離開這些年來生長的地方……可妖界對她來說,真的比這里更親嗎,那里又真的是屬于她的家園嗎……”
慕容紫英面色蒼茫,喟然長嘆:“……來如流水兮去如風,不知何處來兮何處終……道經上說,人匆匆一世,生于蒙昧,又歸于虛無。故鄉在哪里,世上每一代的智者,都在苦苦尋覓,可又有幾個人能真正找到屬于自己的家園……我們從何處來,又到何處去,怕是個亙古難明的問題罷……”菱紗呆呆聽著他的話,恍惚地望著前方,默然不語。
眾人心中百感交集,各自嗟嘆不已。不知不覺間,已到了傍晚,裴劍過來帶眾人到餐廳用飯。柳世封夫婦強打精神,陪著蕭云飛等人一起用餐,席間各人都只是顧著自己低著頭吃飯,一句話也不說,原本豐盛的一席餐宴,吃得沉悶無味之極。用過餐后,天河等人見柳氏夫婦一直目不轉睛地看著“夢璃”,思女之情,溢于言表,便將“夢璃”留在了他們房中,才回了客房。柳氏夫婦坐在房中,久久地凝望著“女兒”,一言不發,直至心力交瘁,方才沉沉睡倒在座椅上。
夜里,蕭云飛獨自一人開了房門,悄悄地來到了院內,望了望菱紗和“夢璃”的房間,不舍地閉了閉眼睛。想到夢璃對自己托付的事情已經完成,心下稍感釋然,便是今夜之后,再也回不來了,也已不辜負她的囑托了。他輕輕嘆了口氣,正要悄悄離開,身后房門發出一聲輕響,蕭云飛一驚,回頭望去,紫英身形如風,已悄然走到他身后,凝視著他,壓低了聲音,卻是很嚴肅地問道:“云飛,你這是要……去找玄霄師叔?”
蕭云飛點點頭,沉重地道:“對,我要去找他,我要把望舒劍拿回來,逼他解開菱紗的宿困,我再也不要看到有人離開了!”紫英黯然嘆了口氣,緩緩搖頭:“可是,你知道的,玄霄師叔他不會答應的,一但動起手來,我怕他會生起玉石俱焚之念,此去恐怕……這么做未免太冒險了……”蕭云飛望著他,低聲道:“我知道……所以,紫英,你讓我一個人去好不好?如果……如果……還有你能照顧菱紗……”
紫英面色陡然一沉,怒道:“你這算什么話!要去就大家一起去,那樣還多幾分希望,你這樣一個人跑去,跟白白送死有什么區別?”語氣中難抑激動之情,高聲道:“你以為靠你自己一個人去拼命,就能奪回望舒劍,逼迫玄霄師叔解開宿困,救回菱紗嗎?你倒是覺得自己心安理得了,可你想過菱紗的感受沒有?你知不知道,你這樣不告而別,一個人去跟師叔拼命,她得知真相之后會怎么樣?如果她知道你是為了救她才送命的,她還會快快樂樂地活在這個世上嗎?她還能活下去嗎?!”
他憤憤地喘了幾口氣,大聲說道:“云飛,我一直以為你是個很重感情的人,可今天的事,你怎么這么糊涂!”
蕭云飛聽著紫英生氣的責備聲,面上呆怔了一下,胸口似被人重重捶了一拳,一時間說不出話來。紫英看著他傷痛的面容,心中的氣略略消了些,緩聲道:“云飛,聽我一言,現在算一下時日,瓊華派應該還未以雙劍做成劍柱。我們不要貿然行事,留存實力,先好好陪菱紗幾天,等安頓好了她,我們兩個再一起想辦法,智取也罷,強奪也罷,此事未必沒有轉機……”(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