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敏武功雖然不錯,但遠遠不足以對那酒毒造成一絲一毫的阻礙,半杯酒下肚,毒性其實已經蔓延到心脈,若非蕭璟一直用內力強行壓住,這會兒她怕是早就在醉夢中一命嗚呼了。
給別人療傷,效率自然不如自療。足足過了一個多時辰,趙敏才嚶嚀一聲,神智漸漸清明。蕭璟內力一催,她張口吐出一口晶瑩的酒液,在酒香彌漫中睜開眼。
蕭璟收回雙掌,乘勢讓他靠在自己懷里,柔聲道:“你感覺如何?”
趙敏星眸半閉,柔順的依偎在他胸前,回道:“還好,就是頭還有些暈。”
蕭璟道:“你體內的酒氣已經被我全部逼了出來,休息一會就沒事了。”
趙敏嗯了一聲,睜開雙眼,柔情繾綣的看著蕭璟的側臉,心中甜蜜之極。她適才雖然一直昏昏沉沉的,但并未暈睡過去,蕭璟和扎西曲措的對話她聽得一清二楚。
眼見蕭璟在她和周芷若之間毫不猶豫的選擇了自己,那一刻,她心中的滿足幸福之感幾乎要溢出來。不管以后如何,也不管他和幾個女孩糾纏不清,這一刻至少她明白了,在他心中最愛的一直是自己。
但她是極聰明的女子,自然知道什么時候做什么事,在蕭璟懷中膩歪了一會,頭腦恢復清明之后,趙敏站起來催促道:“既然那邊有危險,咱們不能耽擱,早一刻趕過去,就早一份希望。”
蕭璟早有此念,二人立即攜手出林。此時外面死了一店的人早就被發現了,無數武林人士圍在店中指指點點,不知道發生了何事。
他們二人騎乘的兩匹寶馬此時正被一個略顯猥瑣的老頭牽在手中,似乎是想要據為己有。在蕭璟上前認領,并隨便展露了一些手段之后,那老頭立刻乖乖的將馬奉還。
不過這老頭雖說居心不良,但到底也算是為他暫時看住了馬匹,在這危急關頭作用不可謂不大,因此他掏出十兩銀子給了那老頭,算是給他的工錢。
他們二人騎術精湛,那馬又是上等良駒,因此一旦放開四蹄,速度十分之快,風馳電掣一般順著官道向左家莊趕去。
物換星移,日落月升,一直到天色入夜,離左家莊仍然還有一大段路。連續一路跑下來,那馬也累的口吐白沫,鼻息咻咻。而且在晚上,馬的速度跟白天也無法相比,因此蕭璟索性棄了馬匹,伸出右臂攬著趙敏的腰肢,直接施展絕頂輕功,仍是不停歇的急趕,速度比起白天騎馬來,也并不遜色。
且不提蕭璟和趙敏流星趕月一般疾馳而來。那左家莊之中,在余落第說出‘報仇’兩個字后,氣氛卻陡然變得肅殺沉凝。
滅絕師太沉聲道:“余大俠要找誰報仇?丐幫或者峨眉?還是華山?”
余落第搖搖頭道:“都不是,我找的人叫圣簫關佑良。他喜愛吹蕭,常自比謫仙,喜歡以秦穆公時乘龍飛天的簫史自居。但此人有才無德,余某與他有不共戴天之仇。”
堂中眾人略微松了一口氣,滅絕師太臉色稍緩,卻仍未放松警惕,追問道:“不知余大俠跟關佑良有何仇怨?”
余落第道;“殺妻之仇。”
滅絕師太道:“余大俠的妻子郭玉蓮郭女俠不是死于難產么?莫非跟這關佑良有關?”
余落第眉眼間浮上一層感傷,語氣低沉道:“余某祖上是宋時仕宦門第,代代皆有于東華門唱名者。后來雖然漸漸步入武林,但家中仍有詩書傳家。我幼時酷愛讀書,三歲識千字,五歲背唐詩,七歲熟讀四書五經,八歲精通詩詞歌賦。關家是關中頗有名望的武林世家,跟我家是世交,關佑良同樣文采斐然,我二人極為投契,引為傾蓋之交。”
史火龍道:“既是時代相交的摯友,為何反目成仇?”
余落第道:“一開始是道不同不相為謀,關佑良當時醉心名利,一心想參加元庭科舉。但我等炎黃子孫,漢家冠帶之士,豈能屈身以事胡虜?‘黃金白璧買歌笑,一醉累月輕王侯。’,余某性情狂狷,但民族大義還是懂的,怎能認同好友志向?”
鮮于通搖著折扇,笑著道:“狂者進取,狷者有所不為!余大俠果然是真名士自風流,不愧是關中大俠,鄙人佩服。”
滅絕師太道:“所以,你們二人就此反目?”
余落第搖頭道:“君子絕交,不出惡語。我雖然跟他割袍斷義,但也不至于反目。”
史火龍道:“那他為何好暗害尊夫人?”
余落第道:“為了一份武功傳承。當年郭公破虜戰死襄陽,眾人皆以為他已經絕后,實則在這之前,他已經育有一女。郭大俠夫婦武功蓋世,如果想走,自然輕而易舉,但他們為了襄陽城后的無數漢人百姓決定死戰到底。為了使郭家血脈得以延續,便提前將郭小姐送到了一個信得過的朋友那里。”
“什么?郭公破虜竟然有后?”滅絕師太震驚道。
余落第點頭道:“程英女俠晚年整理桃花島武學,本想將武功傳給郭小姐,但當時不知因為什么原因,最后又沒有這么做,只將自身武學整理成冊,藏于桃花島的密室中。并給郭小姐留下了一張機關路線圖,言是若后人有心,可以憑圖去取回秘籍。而亡妻郭玉蓮就是郭小姐的后人。”
滅絕師太心中信了大半,放下劍,請余落第進堂一敘。余落第也不客氣,邊走邊接著道:“關佑良文武雙全,科舉之路斷絕之后,轉而開始精研武學。他不知從哪里得知我家有這么一份昔日五絕留下的武功傳承,便上門求取。我既然知道他品性不佳,當場斷然拒絕。關佑良賊心不死,終于在我兒青城出生時,突然出手搶走了孩子,威脅我們用圖換人。等到將孩子換回來,玉蓮卻被他打成重傷,沒幾天就撒手人寰了。余某數次尋仇,但不敵桃花島絕學,直到最近練成了無常奪命劍,才再次追蹤他到此。”
滅絕師太恨聲道;“好賊子,原以為他是機緣所至才有幸繼承黃前輩武功,原來竟是以卑鄙手段達成。”
史火龍道:“余大俠的意思是關佑良也在此地?”
余落第道:“余某昨天還和他交過手,不過他有幫手在,余某一時無功而反。”
滅絕師太和史火龍對視一眼,道:“余大俠既然早到,那么可否見過這件東西?”說著讓開身形,露出桌上的紙人。
只是等他們再看過去的時候,頓時齊齊發出驚呼聲,但見那紙人上黑色的墨跡竟然變成慘綠,那紙上原本無悲無喜的五官變得慘綠妖異,在火光照耀下發出陰森詭異的邪惡笑容,讓人寒氣直冒。
史火龍大驚道:“這……”他們剛才雖然在跟余落第說話,但周邊一切動靜無不了然于心,這段時間內絕對沒有任何人碰過這紙人,可是這紙上人卻仿佛活了過來一般,自行發生變化。
鮮于通同樣臉色微變,踏前一步道:“余大俠,你不想解釋解釋嗎?”
余落第道:“解釋什么?”
鮮于通將先前情況一說,然后道:“這里有人惡毒詛咒蕭幫主,余大俠又恰巧在深更半夜竟然還在外面晃蕩,又如此巧合的跟我們前后腳進入義莊,你不覺的這一切太過巧合了么?”
余落第眼瞼微垂,道:“你們不也在外面趕路么?這附近并無客棧,余某尋此地落腳并不奇怪。”
鮮于通道;“那你如何解釋從你進來之后,這紙人所發生的詭異變化?說不得這就是你的手段。”
余落第淡淡道:“子不語怪力亂神!余某熟讀圣賢書,聚一腔浩然氣,向來不跟邪祟之輩打交道,鮮于掌門多心了。”
鮮于通冷笑道:“一面之辭,不足為信。”
余落第眉頭皺起,道:“你想要如何?”
鮮于通道:“余大俠若想證明自身清白那也簡單,你只需立刻出去找出真正的下手之人,自然就能洗脫自身嫌疑。”
余落第平靜道:“余某是來尋仇的,并無功夫也無義務這么做。清者自清,濁者自濁。信不信悉聽尊便。”
鮮于通還要再言,突聽人群中傳來幾道哼聲,雖然聲音不大,但聽在鮮于通耳中卻不啻于天雷炸響。他嘴角露出似無奈又似得意的不明淺笑,卻是顧不得余落第了。
此時人群中的哼聲越來越多,不管是華山弟子還是峨眉弟子都有,只見他們有的捂著腹部,有的捧著心口,有的抱著頭部,有的干脆一陣嘔吐,情勢十分詭異。
史火龍和滅絕師太大吃一驚,急忙上前查看,卻發現這些弟子雖然情況各不相同,卻并無中毒跡象,反而像是生了大病一般。
隨著時間推移,眾弟子身感不適者越來越多,陣陣shenyin聲此起彼伏,到了最后,竟然連史火龍和滅絕師太都渾身不適,跌坐在地。霎時間堂中只剩下余落第一人站著,顯得十分突兀。
鮮于通盤坐于地,額頭冷汗滾滾直下,面露痛苦之色。他冷聲道:“余落第,你還有何話說?”
這下連滅絕師太和史火龍都開始懷疑了,蓋因這一切實在太過巧合。余落第沒來之前,大家都是好好的,他一到,各種怪事便接連發生,不過幾句話的功夫,所有人竟然全都中招。
雖然問題表象是生病,但傻子都知道這么多人,還都是武林高手一齊生病,絕對是中了別人的暗算。但以史火龍和滅絕師太的武功,當今天下又有幾人能悄無聲息的得手?
余落第同樣眼神沉凝,心中暗凜。他覺得自己似乎無意間卷入了一場陰謀之中。如果現在抽身而去,先不說能不能走得了,單就以他的品性而言,也無法坐視一眾名門正派被人以陰損手段暗害。
一念至此,余落第手按劍柄,沉聲道:“師太,你們到底怎么了?”
滅絕師太強行以內力壓住越來越強烈的不適感,沉聲道:“我們好像生病了。”
余落第雙眼微瞇,道:“這不可能,師太武功高強,早就寒暑辟易,百病不生,怎么可能會突然生病。而且還是這么多人同時生病。”
余落第話音剛落,突然神色一動,緊握劍柄轉身看向大堂門口方向。片刻后,只見一個美貌尼姑帶著倆個身材高大,分別背負著一槍一戟的漢子緩步走來。
在他們身邊還有一人,余落第一見那人,眼睛立時紅了,握劍的手顫抖不停,似乎隨時都會暴起發難。
那尼姑對余落第嫵媚一笑,淡淡道:“他們確實是生病了,而且病得不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