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振明跑上前后,莎莉也拔腿跑過去,開始抓著胡順唐的胳膊向后方拉過去,夜叉王也大吼了一聲,抓著胡順唐向后方拖動,但此時胡順唐的全身如同灌滿了鉛一般,無比沉重不說,挪動起來都相當吃力……
眼看著那生魂就要被孟婆之手拖進胡順唐的體內(nèi),如果真是那樣,會發(fā)生什么,誰都不知道。民間所說的“鬼上身”,指的是無意識鬼魂附體做所出的一系列詭異的行為,但這是生魂,還保留生前所有回憶和意識,并沒有前往陰間洗清記憶的生魂!
“胡順唐!半桶水!保持意識!快到了!”夜叉王的聲音。
接下來胡順唐聽到的是莎莉的聲音:“順唐!順唐!”
“堅持!胡順唐!”劉振明的聲音。
胡順唐聽得很清楚,也看得很清楚,眼前的人面不時晃動,能看見所有人,但在一瞬間這些人臉又顯得那么陌生,目光再向下垂,那個生魂已經(jīng)有三分之一進入了自己的體內(nèi),是因為這個原因嗎?孟婆之手在雙眼中似乎在抖動,像是死神的嘲笑一般,笑得都在發(fā)抖。
媽的!怎么會這樣?雖然能夠利用五禽骨粉喚出孟婆之手,可要去控制為什么就這么難?媽的!媽的!這到底是個什么東西!胡順唐腦子陷入了一種停滯的狀態(tài),但他并不知道在詹天涯喚出孟婆之手時,隨時隨地都會擔心這種反噬效果,這就是為何詹天涯并沒有詳細告訴過他關于孟婆之手的原因。
“順唐,去了吳叔叔家,要乖乖的聽話,不要調(diào)皮,不要對自己不知道的事物產(chǎn)生什么莫名其妙的興趣,明白了嗎?”這是父親胡虎的話,胡順唐眼前又出現(xiàn)了胡虎的臉,他想開口叫“爸爸”,可腦子中卻有一個聲音在提醒著他:那不是你爸爸!
“快到了!快點!你們他媽的愣在那干嘛!過來幫忙!否則我把你們?nèi)蓟顒幜耍 币共嫱踝е樚疲跬袂宓热肆R著。
幾人反應過來,都上前來幫忙,在眾人的拖動下,終于將胡順唐拖到了傀儡怪尸跟前。夜叉王揮動著雙手讓眾人散開,在胡順唐眼前,自己看到父親的畫面和眼前的畫面逐漸重疊在一起,畫面卻是無聲的,夜叉王揮動雙手也變得非常緩慢……
“都他媽讓開!我來!”夜叉王抱住胡順唐,死死地抱住他的腰,附耳說,“半桶水!你聽好了!別他媽的給老子裝!我數(shù)一、二、三,將那東西甩開,甩進傀儡怪尸的身體內(nèi),我不知道這樣做對不對,但這是目前我能想出來的唯一辦法,記住我的訊號!到時候你拼命都得松手,明白嗎?”
夜叉王說完,大喝一聲,扎穩(wěn)自己的下盤,抱住胡順唐的腰身,向傀儡怪尸用力甩了過去,可這一下甩過去,卻沒有任何反應,那生魂都快進入胡順唐體內(nèi)一半了,雖然生魂也在掙扎,但掙扎的頻率逐漸變?nèi)酢?
夜叉王喘著氣,將胡順唐拖回原位,繼續(xù)想著其他的辦法,此時的莎莉卻盯著胡順唐雙手上抹著的那些五禽骨粉,猛地上前伸手拍打著那些五禽骨粉,在她看來只要拍打掉了那些東西,孟婆之手也許就能消失,可這樣的動作導致了一件事——孟婆之手猛然松開生魂,轉而去抓住了莎莉的雙手!
機會!夜叉王立即抱起胡順唐,向傀儡怪尸的方向猛地甩去,同時生魂也從胡順唐體內(nèi)甩出,揮舞著四肢砸進了傀儡怪尸的體內(nèi),而就在那些通道口的其他生魂卻突然開始揮舞著手臂比劃著各種不一的手勢,葬青衣站在那,一會兒看著這個,看了一陣又被一種莫名的力量強制性去看向下一個,目光不斷地在那些生魂上跳動著,一個又一個,一個又一個……
“啊——”葬青衣抱著自己的腦袋突然驚聲尖叫起來,蹲了下來,閉上眼睛,腦子中一片混亂,試圖用尖叫來驅散開那種要侵蝕入自己腦內(nèi)的東西。
這一面,被孟婆之手抓住的莎莉驚恐地盯著那雙綠色的手,那雙手如蛇一樣顫動在她的雙臂之上,可隨后她看到的畫面卻不再是孟婆之手,而是從前在湯婆地下室冥井口發(fā)生的一切——自己,不,是胡淼抓著胡順唐的雙手,胡順唐含著那枚銅錢,頭向下面朝著那口冥井!
夜叉王抱著胡順唐,胡順唐雙眼翻白,身子微微發(fā)抖,孟婆之手在那死死地抓住莎莉的雙臂,纏繞著向莎莉的腦袋方向前進,葬青衣則蹲在地上不斷地尖叫。
劉振明呆呆地站在那,大腦中也是一片混亂,賈鞠緊緊挨著他,雙手都在發(fā)抖。王婉清、魏大勛和凱特三人不由自主地向后退著,一直挨到后面的高墻這才停下來,可后背還是不由自主地去貼近墻面,甚至想自己從石頭縫中給擠出去,逃離這個恐怖的空間。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些生魂的動作終于停止了,葬青衣也側身癱倒在了地上。夜叉王懷中的胡順唐也睜開了雙眼,睜開的時候卻看到孟婆之手的一根手指從莎莉的額前給收了回來,逐漸消失,并未向從前一樣收回手臂之中,而是逐漸消失,像煙霧一般。
莎莉呆呆地看著前方,許久才吐出一口氣來,仰頭靠著身后的那面墻,目光無比呆滯。
“那他媽到底是什么東西!?他們不是人!是妖怪!”凱特眨著眼睛說,他一緊張就不斷地眨眼睛,而且頻率越來越快,作為一個資深的特工人員,他在進入情報部門前就“治療”好了這個毛病,但今天發(fā)生的事情又讓他舊病復發(fā)。
之前見到那些個無頭尸時,他僅僅并沒有感覺到恐怖,認為那一切僅僅是類似病毒之類的東西造成的,讓尸體行動的這種所謂的科研項目,在歐美也曾經(jīng)有過多次實驗,并且成功過,況且他們?nèi)伺郎先嗣鎵r,已經(jīng)錯過了最恐怖的時候。
王婉清和魏大勛離開墻面,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來,都搖搖頭,魏大勛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后才說:“我告訴過你,你要的那份詳細報告中也寫了,但你們他媽的就是不相信,說那是我們產(chǎn)生的幻覺!你現(xiàn)在說說看,這是幻覺嗎?”
幻覺?是幻覺嗎?凱特心想。
墻頭另外一面,詹天涯站在那,看著自己的雙手,又看著在墻面上向上爬行的那些特戰(zhàn)隊員,問自己:剛才看到的是幻覺嗎?
就在詹天涯準備徒手爬上那人面墻的時候,自己的心臟突然間好像被人捏住了一樣,他反身貼緊了墻面,下意識抬起雙手來看,看到自己的雙臂變成了如孟婆之手一樣的綠色,而且顏色越來越深,而那陣顏色好像是流水一樣從雙臂逐漸到了心臟的位置,窒息感也像災難的援兵一樣趕到,就在詹天涯準備用盡力氣開口對宋松喊出那句“殺了我”之時,那種感覺又瞬間消失了,一切都恢復到了幾分鐘前的樣子。
“宋松!下來!”詹天涯喘著氣盯著地面道,向上爬了剛剛三米的宋松立即跳下來。
宋松蹲下來,盯著臉色蒼白的詹天涯問:“總指揮,你怎么了?”
詹天涯輕輕搖晃著腦袋:“沒……怎么,你記住,如果在這次行動中,我有任何異常的行為,你一定不要去想著救我,立即殺了我!殺死我之后,把我的尸體用手雷或者其他任何一種東西給毀了,越碎越好!”
宋松聽呆了,以為自己聽錯了,湊近問:“總指揮,你說什么?”
“聽好!”詹天涯一把將宋松拖到自己的跟前來,“我說!要是我出現(xiàn)任何異常!立即殺死我!把我的尸體給毀了!最好是剁成肉醬!”
說完,詹天涯松開宋松,伸手抹去臉上的汗水,躍上墻面,徒手向上攀登起來,同時思考著要不要改變自己先前制定的策略。
迷宮內(nèi),一切都恢復了平靜,胡順唐站起來,閉上雙眼努力不讓自己去回想先前看到的那些怪異的畫面,可無論怎樣努力那些畫面都在腦子中閃現(xiàn)揮之不去。夜叉王靠著墻,盯著他,問:“算你運氣好,莎莉救了你一命。”
說完,夜叉王看了莎莉一眼,莎莉呆呆地看著前方,只是點了點頭,沒有其他的表示。
賈鞠離開劉振明,奔到葬青衣跟前,探了探鼻前,呼吸不算紊亂。夜叉王來到葬青衣跟前,探了脈搏后對賈鞠說:“別擔心,只是暈過去了,一會兒就好了,等會兒她醒了,給她喂點水,休息一下。”
見所有人都沒有事,劉振明終于渾身松懈了下來,一屁股坐在地上。
胡順唐走過劉振明的身邊,拖著依然有些沉重的步子來到傀儡怪尸跟前,在看到傀儡怪尸眼眶中的眼珠子跳動了一下后,胡順唐開口問:“你現(xiàn)在可以說話了,你是誰?為什么在這里?”
傀儡怪尸嘴唇微微張開,發(fā)出了一個“啊”字的音,隨即臉上有了些許的笑容,那種笑容并不代表著輕松,卻是一種苦笑,像是被擒的某個人在嘲笑自己的無能。
傀儡怪尸身后,凱特偷偷拿出自己的儀器,拿著儀器的那只手還在微微發(fā)抖,只得用另外一只手使勁按住,對準了眼前的畫面拍攝著,心中祈禱著:不要被發(fā)現(xiàn)!千萬不要被發(fā)現(xiàn)!這些資料太寶貴了!
王婉清和魏大勛也干脆一屁股坐了下來,看著傀儡怪尸的背影,不想去關心接下來要發(fā)生什么,只想早點離開這個鬼地方,果然回到中國來是個錯誤,來找這些人更是一個錯誤中的錯誤。
“你是誰?為什么在這里?”傀儡怪尸說話了,聲音并不沙啞,發(fā)出的卻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她的說話聲引得其他人都抬眼看著傀儡怪尸,看著這個剛被塞入生魂立即就能說話的東西——竟然是個女人!
這個場景就像是民間傳說中的那些小故事一樣,原本距離自己很遙遠,而如今卻真實發(fā)生了。
所有人維持著那份鎮(zhèn)定,但內(nèi)心中最為平靜的也許是剛剛從鬼門關里面跑回來的胡順唐,在他開口與生魂對話的瞬間,先前那些東西都被拋向了腦后,這個年輕人至今都沒有清楚地發(fā)現(xiàn)自己產(chǎn)生的變化。他在進步,可往往人類在進步的時候就會變得更加殘忍,幸運的是,他內(nèi)心中那份愚善總是會將逐漸壯大的殘忍給死死壓住。
“不要學我說話,這沒有意義,這不是民間那些神棍的游戲。”胡順唐揉著額頭,并不抬眼去看傀儡怪尸的臉,“我們拼了命才將你拖進這副身體里,目的就是為了希望能跟你對話,為了你我考慮,咱們還是簡單明了地把問題給說清楚,接著各自做該做的事情。”
傀儡怪尸立在那,半晌才舉起手來,看著自己能夠操縱的這副身體,又抬起腿來,試圖邁出五行棺材釘?shù)姆秶樚婆e起手中的棺材釘輕輕地打了一下傀儡怪尸抬起來的大腿道:“我建議你不要離開這個范圍,否則會發(fā)生什么,我也不知道。”
“威脅?”女性生魂挑下了眉毛,傀儡怪尸的面部表情變得很怪,“人在沒有肉體之后,通常是不會感受到威脅,因為肉體的消失,帶走了很多感覺,甚至是一部分感情。”
“你如果想消失,我可以成全你,只要我把手中這根棺材釘插入你的體內(nèi),你就消失了。”胡順唐舉起棺材釘,放在女性生魂的眼前晃動了一下,雖然他根本不確定刺進去會發(fā)生什么樣的事情。
女性生魂笑了,閉上眼睛道:“你們這一族人從來都是這樣,用溫和的語氣威脅,雖然通常這樣做很有用,可別忘了,我們這些刺客……”
說到這,女性生魂停頓了一下,又重復了一遍最后那個詞語:“刺客……和那個孩子一樣,因為只有我們才懂這種身體語言,其他人不會明白的,與生俱來,就如你們開棺人一樣,與生俱來會擁有一些東西。”
果然!這個女性生魂活著的時候是刺客,在葬青衣第一次在紙上寫上那段話后,胡順唐就猜中了這一點,估計那個時候葬青衣也察覺到了,只是她沒法確定。是的,竹林外那柄她父親留下的武器,足以說明車部的刺客曾經(jīng)來過這個地方,他們是來尋找,還是來刺殺?這個女性生魂也許會告訴胡順唐答案。
不過,那僅僅是也許……
“抱歉,我心急了,我只是想知道我應該知道的東西,就如你所說的開棺人這一族,可我聽說的不是這樣,是師父按照規(guī)矩收弟子……”胡順唐將自己知道的開棺人規(guī)矩向那女性生魂說了一遍,隨后期待著她的回答。
“唔……和當初我們聽到的一樣。”女性生魂道,“后殮師帶著東西離開后,開始修改自己曾經(jīng)定下來的規(guī)則,就是為了保存這一族不會被絞殺干凈。”
“什么意思?”胡順唐急切地問,問完又覺得自己的語氣有些過激,下意識退了一步,壓低聲音道,“我真的很想知道過去的事情,真實的過去,你可以提出你的條件。”
“條件?不,已死的人是沒有欲望的,所以你不用給我提條件,你給我什么都沒有用,在我眼中僅僅只是水中倒影而已。”女性生魂淡淡地說,“在那個女孩兒還沒有醒過來之前,我先告訴你一個真正的事實——很早很早以前,車部的成立就是為了保護你們這群后殮師。”
什么?車部的刺客最早是為了保護后殮師,也就是后來的開棺人而成立的?這怎么可能?抱著葬青衣的賈鞠也聽得瞪目張口,這完全和包氏夫婦所說的……不,包氏夫婦并沒有太詳細說過車部成立之時的事情,因為千年前的事情對他們來說也實在太過遙遠。就像現(xiàn)在,沒有人可以準確復原出秦始皇的模樣,這是一個道理。
“很驚訝吧?就和我發(fā)現(xiàn)一個刺客與一個開棺人在一起的時候,我也很驚訝,我以為時間又回到了千年前,那個開棺人與車部和平共處的年代,而后來僅僅是因為帝王的一句話,我們就成了對立的敵人,我們追殺你們,你們布下陷阱等我們自投羅網(wǎng),曾經(jīng)我們向往你們所會的那些奇術,被施以我們自身,于是戰(zhàn)爭開始了……”女性生魂喃喃道,又像是在自言自語,“就僅僅在一夜之間,戰(zhàn)爭爆發(fā)了。”
“不好意思,我打斷一下,有一個疑問,你是……哪個時代的人?”胡順唐插嘴問,盯著傀儡怪尸那雙不再無神的雙眼。
這個問題好像很為難那個女性生魂,她閉眼想了一會兒道:“車部的刺客不屬于任何時代,他們的誕生是為了后殮師,他們的消失也是為了后殮師,只是大多數(shù)刺客不知道而已。”
“包利辛!”胡順唐說出了包氏夫婦祖輩的名字,隨即觀察著女性生魂的反應。
“知道,他是唯一一個從這里活著離開的人,不,還有他的后代,他們來了,又走了,得知了真相,失望透頂,但依然不愿意放棄他們的信念。”女性生魂道,胡順唐判斷女性生魂活著時候所在的年代,至少應該在民國之前。
“真相是什么?他們又為何要失望?”胡順唐又問,周圍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在靜靜的聽著。
“真相是你們什么都無法改變,就算你們繼續(xù)前進,得到的答案還是一樣,所以還是轉身離開吧。”女性生魂說,說完合上雙眼,就像是交代完遺言,完成了最后愿望,終于可以心滿意足死去的一個人。
“什么叫什么都無法改變?我沒有想改變什么?我只是想知道那個真相是什么?你為什么不肯告訴我!為什么?你說過你已經(jīng)無欲無求,即便如此,你為什么又要隱藏呢?”胡順唐徹底急了,伸手抓著傀儡怪尸的雙肩,搖晃著,“回答我!”
“前進或者離開,給你兩個選擇,前進我可以幫助你走出迷宮,去下一個地方,繼續(xù)尋找那根本就不存在的真相,后退我們會幫助你們打開這扇迷宮的出口。”女性生魂并沒有睜開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