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心接過話道:“行了,娘,該退就退吧!我們家也不少那一二百兩!對了,我還有個事兒想跟你們商量商量。”
“你說。”
“你們能不能幫我出趟城?”
“這叫什么話?你要出去就出去唄,怎么還讓我們幫你?”
“娘,您不知道,哥找了兩個人一直在外面看著我,不許我亂跑。我知道哥是擔心我,但我心里真的很不安,想去城外燒燒香,哥要是知道,準以為我想去跳河上吊什么的,一準不讓我去。其實哪兒有那么嚴重?裴元慶不嫁,大不了我們換個地方再找一個就是了!”
“你真這么想就好了!沒事兒,我跟你哥去說,我陪著你去他還不放心?”
“哥眼下什么都聽大堂哥的,到時候沒準還得給我派三五幾個人跟著,我嫌煩,就想一個人去城外清靜兩日。所以這事兒還是別告訴哥為好。”
“說得也是啊!”阮炎搖頭嘆了一口氣道,“曲中現下什么都聽曲塵的,壓根兒就沒把我們這做爹娘的放在眼里。之前我去龐府找曲塵的時候,曲中還跟我犯沖呢,真是白養他一場了!”
龍氏連連點頭道:“那好,娘陪你去,出去散散心也好,不告訴你哥,我們想法子偷偷出城去!”
初心這才露出一絲微笑道:“那就謝謝娘了!等退禮金的事情一辦妥,我們就出城去。”
“好!”
從第二天開始,初心便央挽了她大舅母跑退禮金的事情。退到第四天才退到寶梳手里。寶梳拿手掂量了一下居然少了一半兒,當著初心大舅母的面兒,寶梳也沒說什么。等人走了,寶梳拿等子一約,只有十八兩二錢,且都是些八成色的銀子,熔了也頂多能有十四五兩左右。當初送去的禮金可是整整八錠雪花銀子,每錠五兩,攏共四十兩。
寶梳輕蔑地笑了笑,把等子和銀子都扔在了旁邊,坐回去繼續忙活兒了。剛撥了兩下算盤,初真推門進來了。她頭也沒抬,只問了一句:“你也收到了?”
“是啊!”初真坐到桌前道,“剛剛遇見了初心的大舅母,把禮金都退給我了。”
“是足數足銀嗎?”
“我倒沒看。”
寶梳抬起頭道:“你也別看了,多半都跟我的一樣兒,八成色,還少了一半兒。三嬸那個摳門的,怎么可能當真把銀子還給我們?要她吐出那筆銀子,已經算是放了她的大血了。旁人也就罷了,我們倆怎么會給足?”
初真忙拆開紅封子一看,果真是些成色銀子,估摸著有個八兩左右。她輕嘆了一口氣,合上封子道:“三嬸心里也憋屈,那點銀子算孝敬她了。我本來以為她會賴著曲塵退,沒想到她自己居然退了,真是叫人意外。”
寶梳輕哼了一聲,拿起筆在賬本上添了一筆道:“就算她不想退,初心也沒那個臉不退。鬧成這樣都是她自家的過,怪得著誰?”
“她自己鬧的?怎么回事?”
“事情說起來就復雜了,說到底都是一個情字作祟。好了,這個月的帳合好了,回頭你再打打,加上三嬸那筆,攏共一千八百五十八兩。”
“這么多?”初真有些意外。
“這還多?”寶梳擱下筆道,“還沒除去繡娘的分成和日常開銷,刨去成本也就剩個一千二百兩左右。”
“這已經很好了。不急,我們才剛剛搬來,等展示廳修好了,買賣自然會更好些。”
正說著,丫丫推開門進來說道:“寶梳姐,樓下來了位夫人,說是龐府的貴姨娘。”
“貴姨娘?”寶梳微微皺眉道,“她來干什么?”
“既然來了,就先去瞧瞧吧!”
寶梳點了點頭,帶上丫丫下樓去了。貴姨娘已經在前廳等著了,見寶梳來了,也不起身,只是笑吟吟地說道:“沒耽誤你吧,寶梳?”
“沒呢!”寶梳坐下后說道,“貴姨娘真是稀客,來我這兒是想光顧光顧我,還是來走走的?最近我們繡娘出了幾樣新貨,貴姨娘有需要的話可以瞧瞧。”
貴姨娘笑道:“跟你我就不繞圈子了,是這樣的,我想見見初心,你能不能陪我走一趟?”
“見初心?貴姨娘怎么想起去見初心了?莫不是因為她和裴元慶退婚一事?”
“不是,”貴姨娘面帶愁容地嘆息道,“唉!說起她和裴元慶真不知道是什么緣分?我想啊,多半是八字不合,相生相克吧!本來定下日子要成婚的,可到頭來婚沒成,還陰陽相隔了!”
寶梳吃了一驚,忙問道:“陰陽相隔?貴姨娘你是說裴元慶已經……”
“沒錯,”貴姨娘點點頭道,“今早有人在龐府酒窖內發現了裴元慶的尸首,他是上吊死的,臨死前還留下了遺囑,說自己毒殺了老爺的親娘,心里實在挨不過去所以才自殺的。”
“什么?毒殺了龐老爺的親娘?這是真的?”寶梳驚愕不已。
“他遺書上說,知道我婆婆給他留了一筆可觀的遺產和一座宅子給他,他怕我婆婆反悔,就設計毒害了我婆婆。最近總是夢見我婆婆陰魂不散,所以才想一命還一命。唉!想想真是可悲!為了一點點銀子,居然動了殺人的念頭,最后還弄得自己良心過不去,當初又何必呢?”
“那你去找初心,是想把這噩耗告訴初心?”
“是啊,原本阮管家說他去的,但我想這種事還是女人去比較好,萬一初心有什么想不開的,也好勸吶!我走到半路上的時候就想起你了,知道你能說會道,想拉你一塊兒去,好多個人勸她。”
“哦……”寶梳敷衍地笑了笑,斟酌了片刻后道,“那行,去就去吧!只是我的話也不一定管用。”
“管不管用再說,橫豎我們盡了那份心就行了。”
隨后,寶梳和貴姨娘各乘一頂小轎到了龍氏家門口。阮炎聽說龐府的姨娘來了,急忙迎了出來,不過他一看見寶梳,臉色就少了幾分,只是當著貴姨娘的面兒沒發作出來罷了。
阮炎很客氣,拱拱手問道:“不知道貴姨娘駕臨我們這兒有什么要緊的事兒嗎?”
貴姨娘笑問道:“初心在嗎?”
“初心?呃……她……”
“怎么了?不在嗎?”貴姨娘緊接著問了一句。
阮炎瞟了寶梳一眼,為難道:“她……她是不在……因為最近心情不太好,跟她娘逛街去了,興許得好一會兒才回來呢!對不住了,貴姨娘!您親自來一趟,她偏偏又不在,真對不住了……”
“無妨,”貴姨娘往里走道,“派兩個人去找她就行了。雅州城能有多大,要不了一會兒的。”
“這……”
“怎么了?難道阮家老爹不高興我們來?”
“不是不是!我沒那個意思……只是……她們逛也不一定在城里,或許會去城外散散心,實在是不好找啊!貴姨娘要是有什么事兒,告訴我一聲兒,我轉告她就行了,不耽誤您工夫了。”
“這樣啊,我怕我告訴你,你心里受不住呢!”
“您說您說!”
“那行,你可站穩了,裴元慶死了,今早在酒窖里發現他上吊自殺了!”
“什么!”阮炎當即驚呆了,僵在原地久久說不出話來!
“老人家,你可別太難過了!人死不能復生,千萬要想開點!特別是初心,你要緩緩跟她說,不能太嚇著她了!”
“死了?死了?真的死了?怎么會死?好好的一個人,怎么會死了?”阮炎瞪大了眼睛,反復地念叨著這幾句話。
“三叔,”寶梳插話道,“到底初心和三嬸去哪兒逛了?您快說一句話啊!萬一初心在外頭聽別人說起,心里受不住的話……”
“你就別再咒她了!”阮炎惱怒地打斷了寶梳的話道,“初心不會為了那種男人想不開的!”
“那她到底去了哪兒?您先別著急沖我發火,總得防范于未然吧!她身邊就三嬸陪著,三嬸自個都能氣暈過去,還能照看她?”
阮炎氣得臉色發白,嘴皮子抖動了兩下道:“她說心里悶,想去城外燒燒香散散心……不行,我得親自跑一趟!對不住了,貴姨娘,招呼不周,請您多擔待了!”
“沒事兒,你去吧!”
阮炎匆匆地走后,貴姨娘和寶梳也出了龍氏家。貴姨娘推說要去鳶尾樓挑揀綢緞,便和寶梳在門口別過了。等貴姨娘一走,寶梳立刻轉頭對鐘氏道:“快去龐府告訴阮曲塵,初心出了城,沒準想要逃!”
鐘氏一聽這話忙轉身往龐府跑去。寶梳站在轎子旁斟酌了片刻后,吩咐轎夫道:“走,去城外玉皇宮!”
當寶梳的小轎到了玉皇宮門口時,正好看見龍氏站在門邊左顧右盼,好像在找什么人。寶梳忙下轎問道:“三嬸,初心呢?”
龍氏見了寶梳就沒好臉色,扭過臉去道:“管你屁事!”
“三嬸,您是不是找不著初心了?”
龍氏微微一愣,斜眼瞟著她嘟噥道:“跟你沒什么關系,少在這兒裝好心了,一邊去!”
“三嬸,初心不見了多久了?您要不說,您大概只能給初心收尸了!”
“你少烏鴉嘴了,靳寶梳!”龍氏罵道,“咒我家初心干什么?你有病啊?”
“裴元慶死了,沒準初心知道了,您說她會不會跳河或者上吊?”寶梳故意這樣說道。
“什么?裴……裴元慶死了?”龍氏的驚愕不亞于阮炎。
就在此時,阮炎上氣不接下氣地跑來了,見著龍氏便問道:“初……初心呢?初心人呢?”
“你怎么來了?”
“哎喲!裴元慶……那混賬……賬王八死了!我怕初心知道了心里難受想不開啊!”阮炎拍腿 著急道。
“真死了?”龍氏倒抽了一口冷氣,扶著額頭道,“天哪!初心不會真知道了想不開吧!我們剛剛在菩薩跟前燒香,她說想去后院找師傅開解開解,后來就沒影兒了!哎唷!我的閨女,趕緊去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