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墨和楚天涯在劉明押送下來到后山的柴房,這是個很大的院子,若在山下,夠普通平民一家十來口人居住的。一圈粗大的木柵欄圍成的院子,院子一角堆滿了一顆顆碗口粗、二尺來高、還沒剝皮的原木。
“何大,何大!”劉明進院子大喊,語調里有股說不出的得意。
過了老半天,一個坦胸露懷的漢子打著哈欠、撓著胸口的漢子走出門,撲面就是一股濃烈的酒氣,“劉嘎子你叫個屁的叫!老子睡得正好。”
劉明對面前這個身材壯實、長相奇特的家伙有些忌憚,態度很客氣,“何大,這兩弟子被罰連續三天來此砍柴,拜托你盡心看著,別讓他們偷懶。”
何大瞅了李墨和楚天涯一眼,而后瞅著劉明,“你小子歷來缺德沒屁眼!這樣兩小子你也敢欺壓,小心以后他們正式入了門,你等著被收拾。”
切!劉明絲毫不以為意,“何大說得哪里話?我這是盡忠職守。且不說這兩小子資質如何,就算他們能夠入門,等練到筑基期出山,我這等俗人不是尸骨已寒,也已經七老八十,怕啥?再說待我垂垂老暮之后歸鄉,沒事還可以在村頭巷尾找幾個小兒炫耀,某某真人當年也曾被我劉某人管得服服帖帖,得意還來不及呢,有什么好怕的?”
這話中聽!何大“嗤嗤”笑起,指著墻角邊的斧子、柴刀,讓李墨、徐丹書兩人自個挑,而后朝背后一劃,劃出一大堆,“三天,這堆柴火你們得全部砍完,明白不?”
楚天涯哪里干過這個,頓時臉色如土。李墨不置可否,挑了把柴刀,拿根原木放在地上,屏住呼吸,雙手握刀,在悠長的吸氣過程中慢慢高舉,待蓄力達到頂峰,踏前一步,吐氣輕喝,猛地劈下。
這一刀劈的很深,卻沒有能將木頭徹底劈開,柴刀卡在半中。不過這等表現,已經讓劉明與何大很是吃了一驚。李墨原地靜靜地想了一下,這劈柴倒不是沒有益處,正好可以練習劍術,打磨身體。他轉身挑了把斧子,重新取了根木頭擺好,而后再劈……
望著二尺高、碗口粗的原木被一個九歲多的孩童一下劈成兩半,而后那小童側臉冷冷地瞅了自己一眼,劉明突然感覺背上透著涼意。雖然他也修煉過一些本門功法,但二十多年來都還在最基本的煉氣階段打轉,李墨的修為與他眼下已經沒有多少差別,可劍術,卻……
“靜嫻師妹!”清一壓住心中隱隱不安,來到觀門外,只見太乙門一干人等又重新趕回,不由得有些詫異,“諸位去而復來,不知是不是又發生了什么事?”
靜嫻不擅言辭,冷著臉沒接口。靜軒上前幾步,一臉微笑,“小弟見過三位師兄和清霞師妹,這次也是巧了,接到門主傳訊,青峰山紫陽宗的藍無傷師兄領著家人弟子今日來本門做客,其女藍靈兒恰好養了一只聞香獸……”
靜軒話未說完,云霄觀的四位就明白對方是個什么意思。這聞香獸也稱尋藥鼠,是道門眾人專門養來替自己找藥的。四人臉色頓時一沉,清玄頓時雙拳緊握,正要大步走出,清一偷偷抓住他的手腕,跨前一步,將其擋在身后,臉上浮起一絲淡淡地微笑,“好啊!有了這靈物,貴門尋找失物自當得心應手,不知想要我們云霄觀如何幫助?”
靜軒回身望了眼同門,沉吟片刻,“這次我等還想請清一師兄行個方便,這附近方圓數百里都是貴門的地盤,我等不知賊子們會將藥藏在哪里,只能細搜,每個角落都不能放過。”
對方話雖然說得客氣,卻是擺明是想搜查云霄觀,可以說是上門欺人,但自己心中沒鬼,也不怕對方搜。清一打定主意,若是沒搜出來,再與對方計較不遲!他正欲點頭……
“且慢!”
清霞清脆悅耳的聲音里卻是透著巨大憤怒!堂堂道門大派,就算是要搜,按理也應該是平心靜氣前來協商才對,這般氣勢洶洶,合派的臉面往哪里擱?“你們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認定東西就是我們偷的?!亦或者各位覺得本門式微,好欺負?”話音未落,一把青幽幽的長劍憑空出現,橫在其胸前。
“清霞師妹言重了!”靜軒的臉色有些尷尬,他瞅了瞅清霞手里這柄著名的天璣劍,他倒不怕這柄小有名氣的神劍
,而是顧忌送清霞這柄劍的西昆侖飛云宮宮主太玟真人。可靜嫻卻是毫不在乎這些,語氣冰冷,“清霞,就是你舅舅太玟真人在此,也得先論是非曲直,再說親情。”
“哼!你們這樣子欺上門來,眼中哪里還有我們云霄門?我不論有什么樣的親戚,但首先是身為云霄門弟子,自當誓死維護本門聲譽。”
“云霄門……哼!聲譽?”靜嫻的語氣充滿了不屑,清霞的臉色頓時紅成晚霞一般,嗖地一下飛到靜嫻面前,揮劍就劈。靜嫻臉色一變,手畫法訣,一把閃爍著五彩光芒的長刀擋在身前。兩人正要開戰,一條人影出現在二人之間。
“清一師兄讓開!”清霞秀麗的雙目中隱有淚光。
清一暗暗嘆息一聲,轉過身,“靜嫻師妹,非是我等不顧同道之誼,但這擅開山門之事,卻是我們四個不能做主的!你們今天若是一定要搜,那就先滅了我們師兄妹的元神再說。”
這話說的落地有聲,靜嫻等人臉色頓時一變。未曾想已經窩囊了幾百年的云霄門弟子里突然出現了幾個硬骨頭,很是讓人感到奇怪。他們有些訝異,一時沒想清楚該怎么做。這時觀墻上升起了一層淡淡的青光,在陽光下泛出七彩迷離的霞光,顯示云霄觀的護山法陣已經被人打開。
靜嫻的臉色變得異常難看,握緊手里的五色化劫刀,靜軒眼見兩邊要鬧翻,急忙上前,“清一師兄,不是我等上門欺人,實是歸元丹關系本門百年延續的大計,至關重要,不能不全力以赴。”
清一也知道這事的厲害,要想讓對方就此知難而退基本不可能,略作沉吟,“護觀是我們師兄妹責任所在,縱死不能退讓。這樣,靜軒師弟,你可請貴門掌門靜元真人與本門月旻師叔相商,若是掌門同意,你們盡可搜山。”
靜軒想想,這確實是個辦法,回頭看著靜嫻。靜嫻冷哼了一聲,伸手在空中畫出個圖案,一道金光閃過,瞬間無影無蹤。而后轉身御刀飛出,其余眾人紛紛跟上,飛出十來里外停住,遠遠將云霄觀團團圍住。
清一回身,拉著清玄、清霞兩人回到館內,見清林從大殿里走出,點點頭,“還是師弟機警!”
清林笑笑,感覺背上有些發涼,“也是對方來勢洶洶,小弟不得不擅自開陣,師兄莫怪。”
清一沒有心思和對方客氣,接過護觀法陣的控制權,吩咐清玄、清霞看好一幫新近的孩童,讓清林將觀中的管事、雜役集中到一起,以免胡亂走動,造成不必要的誤會。三個人接命走后,他站在大殿前的香爐旁,若有所思地拍拍香爐,回想起當年自己還是孩童時在這里渡過的歲月,黯然太息!
過了一會,觀中人都被集中到大殿前,清一瞅了瞅,突然想起被罰去后山劈柴的兩個小子,把法陣的控制權重新交給清林,一閃身,已經來到了后山小院的柵欄邊,正好看到李墨用柴刀將一根尺許長的木頭從地上挑起,手腕飛舞,一刀接著一刀地劈出,木頭在空中來回旋轉,皮屑四濺,卻是不會落地。
好精妙的控制力!清一暗暗喝彩。
李墨一手叉腰,一手揮舞著,直到將那根木頭砍成無數的碎片,方才意猶未盡長出口氣,得意地朝旁邊的楚天涯問道:“我這手如何?”
楚天涯的目光里閃爍這極度的興奮,激動得叫不出好來,只會使勁點著頭。
“咳咳!”清一在柵欄外輕輕咳嗽了兩聲,帶兩小童回身望來,方才邁步而入。李墨和楚天涯見他,急忙站起。清一靜靜地望著李墨,“你修習劍術有多長時間了?”
“三年!”李墨的語氣顯得十分驕傲。
清一點點頭,三年就有這等實力,資質確實不錯,想來與其胸前佩戴的聚靈佩也有一定的關系。若說修道成仙的機緣,這孩子已經是有了,就是心性還是傲了些,頭角崢嶸,但自視過高。他微微一笑,木堆上方有根二尺原木憑空升起,“啪”地一下爆開,散開的木條飛出,在空中形成了一個半徑五尺左右的圓,而后凝固在空中。
李墨和楚天涯大驚,眼睛瞪得溜圓,瞠目結舌!
“你修習的劍術,能做到這個么?”清一微笑著問道,輕輕一揮手,半空中的木條輕飄飄地飛到柴堆前
,整齊地落在一起。此時可以看出,碎開的木條幾乎是一般長短大小,令人震驚。
李墨練習劍術三年,雖然明知道再怎么練,也絕對不如這等道術的,嘴上卻是不肯服軟,“我能力不夠,自是不能!待修成劍氣……”
清一淡淡一笑,而后就見憑空有數十根二尺原木飛到半空中,清一的手指在胸腹前微微一動,一道淡淡的、柔和的、莫名的力量傳出,那數十根原木再次轟然炸開,木條將整個院子團團包住,形成一個圓整的半球型。
這次李墨再無二話可說!
清一揮手將木條歸到柴堆里,“你學的劍術,至多不過是百人敵。道術神通,就是千軍萬馬也無耐我何。小墨,你清玄師叔說你生性佻脫,但我以為不然!沒有大定性,不可能練就你現在這等劍術,不過你對道術了解不多,或者說有所偏見,才不肯定下心來修煉。我這一番手腳,就是要讓你明白道術神通之廣大,你可有所悟?”
李墨靜靜地想了一會,慢慢走上前,作勢欲跪。清一很喜歡他這種喜怒分明的性格,發出一股柔和之力將其擋住,“你還沒有入門,我可不敢就此受你跪拜。道家素重緣法,受爾一拜不打緊,卻是要落下無數牽掛。”
李墨一愣,沉思片刻,宛然一笑。
楚天涯激動地望著清一,一臉仰慕。清一微笑著摸摸他的頭,“你若入門,將是清玄師弟的弟子。不過你莫喪氣,也不要輕慢,單說修為,清玄師弟可以說是本門清字輩中第一人。”
這時觀中傳來一聲悅耳的磬聲,清一抓住李墨和楚天涯,使出道門縮地成寸的法術,幾個大步就回到大殿前,這是柴房的門開了,何大走出門,望望清一消失的方向,再看看院子里那些柴,臉上露出一種極為奇怪的表情,似哭似笑,亦或者兩者皆非。
清一回到觀中,大殿門口已經多了幾個人,道、俗都有,外表年齡看起來都在五十歲以上,清一將兩人放下,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道袍,來到一位身穿杏黃道袍的老者面前,躬身行禮,“掌門師叔駕到,清一有失遠迎,還請恕罪。”
那老道就是現任云霄門掌門月旻,一頭烏發,面相不錯,身上的道袍異常整潔,臉上時時帶著微笑,“清一師侄免禮。紫陽宗望月峰首座藍無傷與太乙門靜元掌門馬上就到,你去打開中門相迎,切莫失了禮數。”
清一還沒說話,清霞已經急了!正想搶出來說話,被旁邊的清玄拉住。清一嘆口氣,親自打開中門站到觀外,沒多久,二十多名修士在門前廣場上落下,清一看到前面一位面相大約三十歲左右的男子,打了個道稽,態度恭敬,“晚輩清一,見過藍師叔。”
東昆侖五脈,青峰山紫陽宗的實力占了一半有余,藍無傷又是其中翹楚,元嬰大成,修為已至出竅中期,當然受得起清一的恭敬,微微一笑,也不答話,大步走入觀內。清一習以為常,也不覺得對方有何失禮之處,朝其身后一名中年女道士彎腰作揖,側身恭請。
那女道士就是太乙門現任門主靜元,身材瘦高,相貌卻是一般,唯獨雙目如寒星,整個人看起來如松挺拔,又如柳絮般飄逸,氣機飄渺,變化不定。顯然,其雖然輩分只與清一相當,修為卻明顯要高得多!靜元受了清一一禮,淡淡地瞅了他一眼,沒有任何表情。
“哎呀!藍兄,二十來年不見,神采依舊,真是讓人羨慕啊。”月旻大步迎上前,臉上的笑容益發燦爛。其身后幾名云霄門月字輩的長老一個個神態顯得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觸怒了對方。
藍無傷的舉止顯得異常灑脫,但身上卻透著股莫名的威壓,“哪里話來?這段時間忙著生兒育女,你看,女兒都已經大了,老嘍!”說著,藍無傷朝身后招招手,一個十二三歲、相貌秀麗無匹的小女孩抱著一只貓咪般大小的純白色小獸走上前,“小女藍月兒,以后還煩請貴門中人多多照顧。”
云霄門一干老輩紛紛點點,臉上的笑容隱隱帶著獻媚的味道。相對清字輩的四人則要矜持得多,神色中隱隱帶著些許不滿。
藍月兒給眾人見過禮,脆生生地說道:“爹,小月兒像是聞到了歸元丹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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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