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爭看採蓮船，寶馬香車拾墜鈿。

闊別十年之久的東陽城依舊繁華瑰麗，熙熙攘攘的街市上華燈如織，魚龍光轉的地方，車馬如龍。來來往往的青年男女，皆是錦繡華衣，在朦朧的月光、燈火的籠罩下，欲語還休。

匆匆忙忙趕了月餘的路程，終於在這星光繚繞的夜晚，清霄和黎兮兮兩人趕到了東陽城。不過看到這一幕，火急火燎的黎兮兮，反倒是驚愣了。

蜿蜒的天河橫貫城池，波光瀲灩的水中，飄蕩著許許多多的蓮花燈。火光跳躍虛閃，暢遊在清澈的河水中，蜿蜒流出城池外。

河邊輕輕楊柳之下，無數挑著幽燈，靜靜而立的少女，她們雙手合十，許這心願。

悠揚婉轉的笛聲歌聲自不遠處的畫舫中傳來，若隱若現的還能看清舞女們妙曼的舞姿。琵琶悠揚，橫笛婉轉，笙簫清冽，共譜華章。

“今天是什麼節日嗎？”黎兮兮迎風而立站在橋頭，夜風旋起她的長裙，恍若仙人之姿，不知惹了多少兒郎窺視。

似乎記得記憶中也有這種熱鬧的場面，可又覺得黎兮兮自己很遠，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這些漂流的蓮花燈太過迷人，讓黎兮兮忍不住駐足靜靜觀賞。

清霄下意識的與黎兮兮並肩，眸光掃過暗夜中窺視的雙眼，心中有絲不喜。不過面上不顯，依舊笑的如清風拂面，朗朗君子。

“想來是花燈節，難道兮兮沒看出，街上多爲年輕的男子與女子。”清霄目光掃過河邊男女相依的朦朧身影，莫名的有些欽羨，心中又有些微酸。這是他曾前從未體驗過的感覺，可是這次遇上黎兮兮後，這感覺就像是舊病，一直在心底反反覆覆，不得好轉。一會兒悵然若失，一會兒又心中酸澀，有時候清霄真想找個大夫給自己看看，這是不是生病了。

花燈節，黎兮兮心中微訝，順便明白了過來。只是花燈節，似乎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既然如此湊巧，我們也去湊湊熱鬧可好！”雖說是詢問的話語，可不待黎兮兮回答，清霄便已伸出右手，拉住黎兮兮雪白的皓腕，頭也不回的向前走去。

夜風清涼，纏綿的拂過清霄如墨的髮梢，輕輕揚揚的撒在黎兮兮的臉頰上，令她不由微微瞇起了彎月般的眸子。

黎兮兮只覺的臉頰很癢，被那手掌握住的手腕莫名的發燙，那股燙意似乎一直蔓延到了她的心裡，讓她不想抗拒，不想拒絕。

而在橋下，不知有多少窺視的目光看著兩人。在見到清霄拉著黎兮兮的手腕走下橋後，又不知道有多少聲嘆息搖落在青年的嘆息中。而更多的女兒家，癡迷的看著清霄豐神俊朗的容顏，一顆心就像自己手中的帕子，被狠狠的揉啊揉，又難過，又疼啊。

爲什麼，牽的不是自己呢。

絲毫不知道已經傷了一片男兒心女兒心的兩人，就那麼輕飄飄的走下長橋，融入了擁擠的人海之中。

雖說是清霄提議逛逛，可他只感覺全身緊繃，攥著黎兮兮手腕的掌心，早已佈滿了汗水。一入擁擠的人羣后，更是整個腦袋都有些暈暈然，哪裡還想得起帶黎兮兮慢慢的逛著，只是一個勁的向前走去。

在看到清霄裝到不知道第幾給人的時候，黎兮兮終於忍不住開口了。“不是說逛街市嗎？怎麼一直向前走？還是清霄有想去的地方？”

清霄一愣，臉上莫名有些尷尬，像是被火光烤過一樣滾燙，因此他有些含糊的解釋。“這裡人太多了，我怕擠著你。”

“不礙事的。”黎兮兮脣角含笑，眸光如水波盪起，顯得很是歡喜。

在那一雙清涼眼雙眸的注視下，只覺的有一條溪流，緩緩的將自己包圍，清霄有些焦躁的心莫名的沉靜了下來。

“不管是何人，只要能解了在下一個疑惑，那麼本攤上的鎮攤之寶，八角仙人琉璃盞，就送給那位有緣之人了。”突然，一道略顯清亮的男聲響了起來，穿透過大半的人海，入了清霄的耳朵。

似是被那人的聲音吸引，大半的人流都徐徐向那邊走去。

清霄順著衆人的足跡走去，微微擡眸看向喊話之人所指之處，只見，在高空的柱子之上，正掛著一盞精美的琉璃盞。

那琉璃盞倒也奇巧，下面是蓮花玉託，中間是八面可旋轉的扇面，裡面珠光明亮，在扇面移動之時，每一扇的扇面之上，都有一個虛幻的身影顯現。神情不一，形態不一，可那縹緲的氣質，巧奪天工的工筆，無一不讓人聯想成，那扇面之中，正有一名仙人在翩翩起舞。

越是朦朧便越是出塵。越是神秘便越發妖嬈，不是愛美的女子，一切青年男士都不由紛紛駐足停留。

“這琉璃盞是怎麼做的？那畫上的女子是誰？爲何只是一眼，便讓我念念不忘。”有人癡迷的說著，眼神跟隨者琉璃盞上扇面的轉動而迅速猶疑著。因爲長久的注視，眼睛都痠疼的流出了淚水，可是那男子還是捨不得擦拭。

“這女子好美，爲何越看，就越想流鶯館的蝶鶯姑娘。”有男子傻傻的說道。而他說出的蝶鶯姑娘，正是這東陽城中一家秦樓楚館裡的姑娘。

“什麼蝶鶯姑娘，眼神不好就別亂說，那扇面上的女子，明明就有幾分吾家表妹的神韻。你說對吧，表妹。”有一青年出聲辯駁，說完後，又連忙側頭，滿面含笑的看著自己身旁的清秀的女子。

那女子聞言，當即羞的粉面赤紅，眼中就快有淚水流出了。那流鶯館是什麼地方，用指頭想想都知道，可是表哥還非要和人家爭論。這種事情，私下說說不就好了嗎，真是，真是氣死我了。

表妹目含嗔怒，狠狠的踩了青年的一腳，然後快步逃開了。青年一見，雖然還不明所以，但是也順數追了上去，神情焦急。

隨著人羣的人來人往，清霄和黎兮兮兩人迅速來到了前面。

隨著近處相看，那盞八角仙人琉璃盞就更是精緻了。每處地方，都被細心的雕琢著圓滑，其外形制作上，也無一處不做工講究。更何況，那琉璃盞上的仙人，更是神韻極像，縹緲靈動，神秘敬畏。這樣一來，書畫這仙人圖一人，就必須在丹青造異上有很大的講究了。

“這盞琉璃燈倒很是精美。”黎兮兮也細細觀察著八角仙人琉璃盞，目露歡喜。如此精緻美好的事物有誰會不喜歡呢。尤其是其中的仙人風骨，更是令人忍不住深深探索。

見黎兮兮喜歡，清霄也來了興致，雖然，他更想知道是何人制作的這盞八角仙人琉璃盞。

在攤主所在之處，有不少人圍著，不一會兒，有人失落嘆氣的走了。有的氣急敗壞狠狠咒罵，卻不不敢真的得罪攤主，不由紛紛離去。

清霄牽著黎兮兮來到此處，那攤主也有些奇怪，剛纔的清亮之音聽著沉穩，又富有少年的人的朝氣。可眼前的攤主，卻穿著一身深色了青藍長袍，漆黑的發留在額前，遮擋住了大半的眼睛，氣質略顯有些陰沉和晦暗，有些怪異。

“這位公子小姐也是過來想要取走那八角仙人琉璃盞的吧。”突然，一個半大的少年竄了過來，他頭戴小帽，穿著短打小衣，臉上堆著歡喜的笑容，聲音正是與之前的喊話相同。

原來這少年，纔是攤主。

“不錯，不知是誰需要解惑。”清霄也不多做猜測，頷首詢問。

那少年眼神一亮，連忙道：“其實問題很簡單，公子請聽清楚了。”

“相傳，在妲己娘娘挖了比干的七巧玲瓏心之後，比干曾問過一個賣著捲心菜的攤販，問菜無心可活，人無心可活？不知公子會怎麼回答比干這個問題呢？”那少年說完，便含笑而立，目光灼灼的看著清霄，期待著他的答案。

清霄一愣，沒想道這少年問的竟然是這麼一個奇怪的問題。不過，這活與不活，還真是個問題。

話說當時比干之所以能問出這個問題，是因爲有神符護住身體，暫保住了性命。而在修仙界中，別說只是挖掉了心臟，就算是失去了肉身，大能修士依舊可以奪舍重生，說出清霄一愣之下，進沒有想過會死的問題。

“別信這攤主的話，根本就是騙人的，死和不死兩個大家回答過了，可他都說不對，難道是不死不活嗎？”有人冷笑嘲諷著，見清霄不聽勸，便留下看了笑話。

“其實這個問題對我來說很簡單，但對於某些人來說或許很難，菜若還種在泥土之中，剪去了菜心依舊可活。人也相同，若是有特殊際遇，也依舊可活。”清霄緩慢的說完虎，場中落針可聞，隨機後，便化作鬨笑炸開。

只覺的清霄是癡人說夢而已。

“原來是個傻子！”有人冷笑道。

反倒是一直安靜站在一旁的穿著青藍長袍的男子，突然走了過來，眉眼依舊低斂。只聽他用抵啞的嗓音道：“那按照公子所言，一個瞎子，是否能成爲一個絕世畫師呢？”

人羣又是一陣亂糟糟，瞎子也能當畫師，那人就能當狗了。

“著盞八角仙人琉璃盞堪稱絕世化作，你已經是絕世畫師了。”清霄突然飛身，將那八角仙人琉璃盞取下，指著上面的仙人之畫，輕笑說道。

那人似有所感，仰面長嘆，一道道清淚不自覺的落下，露出了一雙帶著白霜的眼眸。

“謝公子解惑。”那男子長楫一禮，大笑而去。

人羣散去，清霄將八角仙人琉璃盞送給了黎兮兮。看著清霄含笑的面容，黎兮兮到嘴的一句疑問又咽了回去。

一雙身影在八角仙人琉璃燈光的映照下，重重疊疊的印在了一起。此時此情，其它的又有什麼重要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