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山御獸門的山門中，挨個擺著兩三百具棺木，樂川領著方清源從這些棺木中走過，短暫的路程，兩人走了許久。

“他們走得並不痛苦，什麼都不知道間，就已經去了。”

看著滿目的棺槨，方清源鼻子發酸，這其中很多人，他都認識，說不得當年還一起共事過。

直到這個時候，方清源心中才將萬千修士的死亡，這種概念轉化爲厚重的份量，給真實的落入心中。

之前他聽多少修士身死，都只是一個概念，他畢竟沒有親眼見過九星坊市中的慘狀。

而現在一座座棺木，一位位熟人的離世，這終於讓方清源感受到沉重。

“白山御獸門經此一事，沒有幾十年恢復不過來，我也是看開了，等我走後，這白山御獸門還不指定便宜誰，清源若是你願意，我想辦法讓你重入御獸門，將這塊四階靈地留給你。”

此時的樂川心灰意冷，宗門弟子死傷過半，還都是精英弟子，也是，不是精英弟子，也撈不到在醒獅谷做事的機會。

現在樂川的身體情況他自己也清楚，本來就只剩下幾十年的壽命，經過這次打擊，他自己還能活多久，這誰也不清楚。

他樂川不是個無情無義之人，這種時候，他仍然想給方清源留下一點東西。

回想自己的一生，自己招收的弟子，也就方清源有出息，現在白山御獸門已經算敗了，與其等自己死後被宗門派人接管，樂川更想讓方清源接手起來。

方清源感知到樂川的這種想法，內心也很感動，可惜覆水難收，如今自己打下如此基業，你再讓我重回御獸門，再做一箇中層都算不上的分門之主，我如何甘心呢?

俗話說寧爲雞首不爲牛後，現在清源宗的勢力，放在白山中，也算是中檔層次了。

除了五行盟跟何歡宗碰不起，其餘的白山劍派跟幻劍盟，以及萬年吊車尾丹盟，哪個清源宗不比他們強一些。

而白山御獸門呢，除了有著御獸門的招牌，其他勢力不敢得罪，真要擺開陣仗打一場，就以白山御獸門之前的實力，能打得過丹盟嗎？

現在更是如此，弟子死傷大半，又夠不上新來的化神，原本屬於月娥一系，但月娥老祖已經沒了，在新到來的化神眼中，這屬於什麼？

前朝餘孽啊。

當然話形容的有些狠，但白山御獸門不受待見這是真實的，這個時候讓方清源放著清源宗宗主不做，再去拉扯如今的白山御獸門，方清源也感覺太困難模式了。

更何況，方清源怎麼會眼睜睜看著樂川，就這麼輕易的死去呢？

“師尊言重了，若是等您走，起碼還需幾百年呢。”

方清源笑著把話題扯到樂川的壽命上，“當初孝敬您的那瓶玄天長生源液，就是爲您續壽的，效果真的很好，可惜您沒用上，不過沒有關係，其實這種源液，弟子這裡還有一瓶。”

當初方清源收集黑土，摻雜著在黑土之淵中，收穫的那顆化神墨蛟遺留下來的墨晶，這才讓玄青長生藤提煉出三瓶源液。

這枚魔晶方清源本想找屠武曌換點好東西，但發現玄青長生藤也能吸收，那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己用了算了。

而自己也是念在樂川壽元將至，便捨出一瓶給其延壽，但樂川爲了宗門，轉頭拿著找狄元普走後門，這才換得一半弟子的性命，與他自己的性命。

這麼看來，這瓶玄天長生源液用得很值，可樂川的根本問題還沒有解決。

長生源液這種東西，雖然價值連城，但對方清源而言，他自己其實不需要使用的，仙府中的元氣加他自己的本命神通，足以讓他能活很久，起碼最近千年，他無需爲壽命而發愁。

自己不用，那這種好東西就要考慮優先自己人，而方清源身邊周邊，目前最需要此物的，就是樂川了。

目前清源宗說缺靈石使用吧，仙府又能源源不斷出產著，說不缺吧，宗門花銷也大，這剩餘的兩瓶玄天長生源液，起到的作用沒有想象中的大。

現在見到樂川這種情況，方清源也不會爲了這點靈石，就眼看著樂川就這麼等死，他準備留下一瓶以備不時之需，這第二瓶，依然給樂川使用。

而這一次，他要親眼見樂川服用才行。

醒獅谷，一處新建的營地之中，一個少年正在溫潤的泉水中泡澡。

此刻他愜意的攤開四肢，享受著幾個美貌婢女的服侍，在他身旁，還有幾隻巨大的靈獸，說著一些好話來逗他開心。

其中一隻像是鐵頭獾的元嬰靈獸，則是趴在一旁，顯得與這裡有些格格不入。

“老種，好不容易請你來一趟，你這麼沉悶幹嘛，靈緹前輩面前，你活躍一點。”

其中一隻蒼鷹揮著翅膀，指著鐵頭獾示意他開心一點，而鐵頭獾老種瞥了他一眼，繼續不吭聲。

見老種不給自己面子，這隻蒼鷹有些惱怒，他在這個小圈子裡，除了靈緹老大，就覺得自己地位最高，好心接納這個老種，怎麼這麼不給自己面。

“好啦，神目，老種第一次來，不要爲難他了。”

少年從泉水中起身，習慣性的渾身一抖，將身上的水珠甩開，然後接過侍女送上的道袍，胡亂的系在身軀上。

此少年身軀單薄，臉龐也比較稚嫩，但能讓一羣元嬰靈獸聽話，他的身份自然是很高的。

這少年就是第五木哈的化神伴獸，細狗靈緹，此刻他一掃在兩位化神老祖面前的蠢樣，變得肆意起來。

靈緹有個規矩，那就是在老祖面前，他基本上都是以本身顯示，從不施展化形之術。

如今在這些小弟面前，他當然可以施展人形了，反正這裡他最大。

靈緹走到老種面前，老種即使趴在地上，身軀也比靈緹的人形高大，但靈緹絲毫不以爲意。

“咱們這些靈獸，雖然都是各家主子的心頭肉，但千萬不可恃寵若嬌，夾著尾巴做獸，纔是我們的本分，聽說你主子在伱面前頗爲受氣，你這麼做，對自己可不利啊。”靈緹也沒有什麼客套，上來就說教老種，靈獸之間的交流就是這麼直接。

老種哼了一聲，“我是元嬰中期，他不過元嬰初期，我只認老主子，他這個新主子，想要獲得我的認可，先打過我再說。”

靈緹開始發笑，他覺得老種太實誠了，不過這也是靈獸的通病，畢竟天生腦子就不如人類聰明，學不會那些陰謀算計。

“你啊，怎麼說你呢，算了，等你吃過虧之後，我再教你吧，現在歡迎你加入我們靈獸會，之前神目也給你講過，我們這個靈獸會，只是具有相同愛好的靈獸才能加入，不參加任何利益派系，所以你別有負擔，我們只是多交幾個朋友罷了。”

靈緹帶頭，其餘的三隻靈獸，也開始說起歡迎的話。

這一次的御獸門大軍中的人員構成很雜，各個派系的弟子都有，基本上都是你出八千，我出一萬這些形成的，不然依照喀爾威明的勢力，他怎麼可能拉出這十萬大軍來。

十萬修士當中，屬於喀爾威明不過三萬，第五木哈兩萬不到，其他五萬修士，來自五個不同化神勢力。

如今大軍還在善後，處理月娥一系的遺產，這些事基本上都是喀爾威明的嫡系，與御獸山執法峰修士處理，而他們這些普通修士，一時半會就閒了下來。

想到之後不久大家就要並肩作戰，於是便趁此機會，多多走動一下，聯絡感情。

靈緹作爲第五木哈的靈獸，作爲十萬修士中排在第四的戰力，自然有資格去籠絡一批靈獸，而且再加上喀爾威明的那頭鎮嶽孔雀性子高傲，基本上不參與這些事，故而在衆人眼中，靈緹是最好接近，最好說話的上級了。

方清源前世有夫人外交，如今御獸門中就有伴獸外交，而且比起各自的道侶，御獸門修士更加信賴自己的伴獸。

聽說過背叛道侶的例子層出不窮，而伴獸背叛主子的事，千百年來也難發生一例，很多御獸門修士寧願跟自家伴獸過一輩子，也不想去找個道侶廝守。

若不是修士與伴獸生不出後代，不然不敢想象，御獸門的畫風該有多麼獵奇。

另外，御獸門中也有個潛規則，那就是高階伴獸一般跟修士本身，最好都是同一個性別。

比如月娥與月兔，第五木哈與靈緹，喀爾威明與鎮嶽孔雀，霍鸛與靈鶴，基本上都是如此。

這是因爲在以往，修士與伴獸長期生活在一起，發生了太多挑戰了大周書院倫理的事，這讓御獸門的風評一直飽受爭議。

雖然造不出後代，但我們不要後代，我們是真心相愛的，你怎麼能因爲它只是個狐貍、大蛇、白狼、巖羊.等什麼原因，要拆開我們呢？

聽起來很美好，但要知道靈獸在沒有進階化神前，都是不能轉換爲人身的，所以想起那種畫面，都覺得三觀震碎，這讓那些齊雲衛道士，儒家老學究，怎麼能不怒？

即使是黑風谷修士，也要稱呼御獸門這樣的一聲勇士。

好了，打住這個話題，後續的不該再論證了，這是屬於大周書院需要研究的話題，所以在各種原因下，高階修士的伴獸，基本都是同性。

“啓稟靈緹老祖，南疆那邊傳來消息，說玉兔老祖已經甦醒了。”

正當靈緹幾獸開始聊天交流感情時，門外弟子大聲通稟。

靈緹聞言，眼睛一亮，他覺得自己嘴角又開始分泌唾液了。

對於玉兔這個化神靈獸，靈緹可是垂涎三尺，在御獸總山中，靈緹就一直獻著殷勤，但玉兔有著月娥撐腰，根本不搭理他。

現在月娥老祖都沒了，正是玉兔空虛無助之時，那他的機會這不就來了。

人與獸之間不許，可靈獸之間自然沒這個問題，狗和兔子，這不是天上一對嘛。

想到這裡，靈緹也顧不得與老種加深感情，便捨棄衆獸，直接出了大營，往南疆御獸分門趕去。

來到南疆，靈緹輕輕一嗅，就感知到了玉兔的方位，她那一身藥香，靈緹最是熟悉了。

來到門前，靈緹這才發現，自己還穿著浴服道袍，但這沒關係，靈緹從自己的儲物牙齒中取出一身最帥的，然後想了想，又從空間裡取出一件五階靈草，裝點一下，這才叫門。

屋內，玉兔雙眼無神，她還沒從之前的變故中徹底回神，想起自己差點身死獅口，再想到自己的主子已經不在了，她就忍不住淚流滿面。

其實依照玉兔的性子，她只想安穩的找個地方煉丹罷了，可是跟著月娥，她也沒有其他路子走。

這個時候，玉兔聽到了靈緹的叫聲，她眉頭一皺，抹去淚痕，起身來到外頭。

“你來幹什麼？”

靈緹看著美麗的玉兔，尤其是淚痕依存的樣子，真是讓他心疼壞了。

“我來看看你，知道你最近過得不好，特意來安慰你，這是五階的火魄金蓮，對心神恢復有好處，你收下吧。”

原本還算精明的靈緹，在玉兔面前說話都有些磕巴，不過他這番好意，讓玉兔的眼神有些微妙。

“是你主人第五木哈讓你來的？我才醒你就來了，真是夠迫不及待的。”

靈緹連連搖頭，“不是主人的意思，是我自己要來，你別想多了。”

玉兔開始發笑：

“那你真是天真呢，一顆五階靈藥就能換來整個化神一系的遺產，做什麼春秋大夢，回去告訴第五木哈，沒有誠意的試探，就不必了。”

說完玉兔將門一關，送客！

碰了一鼻子灰的靈緹，灰溜溜的回到了醒獅谷，找到自家主子訴苦，當他說完玉兔的話，第五木哈才陰沉道：

“這個小兔子不傻啊，看出自己奇貨可居了，如今月娥沒了，她的遺產給誰呢？自然是要留給這個玉兔，如今玉兔正是利用這一點，開始讓我們報價，誰給的條件好，就能光明正大接受月娥的遺產，她身爲伴獸，即使是化神，也不能自立山頭，如今只能把自己賣個好價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