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曼像只熱鍋上的螞蟻在男洗手間門口不安地踱來踱去。不少男客洗完手出來, 看到她,或多或少都會嚇一跳,然後瞄她一眼, 神秘兮兮地笑一下。
笑什麼笑, 沒見過美女!
小曼伸長脖子往裡探頭探腦, 真擔心海川會不會有事。
好不容易見到海川出來, 小曼立刻走上前, 盯他嘴角看,不行,洗的好乾淨, 根本沒法知道他剛剛吐過什麼,但不管了, 她命令, “海川, 我們回去。”
“你還沒吃飽。”
“我吃飽了!”
“少來,我還不知道你的食量?”
他笑, 笑容跟當時一樣風流婉轉,可是一偏頭,又是兩聲輕輕的咳嗽。
小曼快瘋了。這人到底是厭食癥啊,還是連肺部都出了毛病!爲什麼咳個不停,之前還吐血!
小曼失魂落魄, 撲過去, 抱住海川的腰。
海川無奈地一笑。
“喂, 小曼曼, 這裡是廁所哎, 在這種地方也能聞出我的味道嗎。”
要死哦!
破壞氣氛哎!
人家剛有點感覺的說!
小曼惱怒擡頭,海川及時伸出兩指捏了捏她的鼻子, 笑,“你還真的屬狗的,每次都這麼愛聞。”
敗了,徹底敗給他了!他是堅決要拿她做朋友了!
小曼忍淚,故意又拿鼻子恨恨地蹭了他的胸口兩下,擡頭,死不要臉地問,“誰叫你身上老這麼香!快說,用的什麼牌子的沐浴露?”
“纔不告訴你,不給你學樣!”
“混蛋!渣男!”
海川笑笑離去。
望著海川強裝鎮定的背影,小曼終於掉下淚來,但她又馬上狠狠擦去。
海川的驕傲,她不會隨意踐踏。
海川走過去,檢查餐盤,菜冷了,他又重新叫,根本不聽小曼說她已經吃飽了。
“這裡是我的地盤,一切都得聽我的。”他提起精神,努力賣萌。花開般的笑容輕易就把人打敗了,真是妖孽。
小曼埋頭苦幹,終於在最短時間內把餐盤一掃而空,然後她起身,“趕快,回去。”
“怎麼?晚上要加班?還是男朋友在等你電話?”海川拿卡結帳,一邊遞上紙巾讓小曼擦嘴。
“對,沒錯,你怎麼知道!”
小曼語氣歡躍,表情卻冷冰冰,不高興,好好的,提什麼男朋友?嫌自己心情太好了還是怎樣!還是,在提醒小曼,他也已經有了女朋友。……想起他和美崙接吻的場景,小曼像漏了氣的皮球,癟了。
下電梯,一路無語。
小曼不是生氣,而是難過。一遍遍地回想著從前——和海川的相遇、相識、相愛、分手,短短數月,經歷過太多事,本以爲心已經傷透了,結果卻根本無法釋懷。明知不能深陷,偏偏又無法自拔,而一旦下定決心想去挽回什麼,上天又必定會安排下新的阻撓,讓她無法前進。她看不到未來,又無法從過去逃開,她被困於現在,處處碰壁,這麼痛苦,海川卻不救她。
走出門口,海川讓小曼等一下,“安叔會把車開過來。”
小曼無聊,拿腳尖踢地面,高級餐廳,連道路都掃得那麼幹淨,竟然連顆石子都沒有,沒勁。
海川在身邊問,“明天有什麼安排?”
小曼懶懶,“沒什麼安排。”
“不準備去哪裡玩?”
“沒興趣!”
小曼哼了一聲,忽又扭頭看了海川一眼,“如果我說我要去哪裡玩,你是不是想陪我去?”
“當然,那還用說。”他笑。
“無聊!”
“你說什麼?”
“我說無聊!”
“米小曼!”
小曼不理他,突然邁開大步朝外走去。海川很快就跟上來。
“小曼,你怎麼了?”他抓住她的胳膊,阻止她前行。
前來就餐的車輛不時從他們身邊開過。
小曼甩手,“放開我。”
海川笑道,“到底怎麼了,好好的,發什麼脾氣?”
“我說,你放開我!”小曼終於大吼。
這時,嗖!
一輛車裹挾著強風明顯超速地衝了過來。
“小心!”
小曼來不及回神,人已經被海川扯了過去,車子發著嗡嗡的聲音以像擦著鼻尖那樣的近距離飛掠而過,小曼倒地,卻沒有摔到堅硬的地上,而是摔在了柔軟的肉墊上,她聽到海川悶哼了一聲。
“海川,你沒事吧?有沒有傷到哪裡?”
她忙不迭起身。原來,生死一線,離得這麼近。
海川反問她,“你呢,你沒事吧?”
“我沒事,好好的。”聲音裡已帶上哭腔。她死不要緊,她怕海川死。
海川確認過她毫髮無傷,這才甩開她的手自己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海川好像有點生氣了。
下一秒,來接他們的車到了,可是下車的人,不是安叔,而是葉美崙。
葉美崙下車,一手擱在車門上,笑意盈盈地衝他倆揮手,“嘿,孩子們,上車吧。”
海川顧自上車,坐的是副駕駛座。
小曼怏怏地爬上後座。
美崙坐進來,來回地看了他倆一眼,笑了笑,什麼也沒問,就發動車子開了起來。
小曼對著海川沉默的後腦勺,心裡又在開始煎熬。真要命!她又得罪他了!她懊惱自己剛剛的衝動,爲什麼她就是沒辦法理智一點來面對這份感情呢。
到了酒店,海川也沒有下車,倒是美崙下了車跟小曼告別。
“明天如果要去哪裡玩,打電話給我,我來陪你。”她拿出一張名片。
小曼訕訕,“不用了,其實我……”
“我知道,你想見的是海川,”她把名片塞給小曼,又拍拍她的手臂,笑容親切而自然,“要是明天身體允許,我會讓海川給你打電話。”
小曼忽然討厭起葉美崙的語氣,好像一切都盡在她的掌握,她讓海川幹啥海川就會幹啥,她把海川當什麼了,棋子?她的小兵?她看似大度,其實反映的是她的心計吧?小曼搖了下頭,冷冷地說,“真的不用了,明天我有工作,工作一結束我就會上飛機。”
葉美崙目送小曼進入酒店後,馬上轉回身跑上車。
按開車內燈,她問海川,“哪裡受傷了嗎?”
之前她就有看到海川和小曼摔倒的那一幕,只是顧忌海川,她才一直忍住沒問。
海川這才哼了一聲,“手破了,血好像一直沒止。”
葉美崙立刻擡起他的胳膊,看了一眼後說,“繼續按著!”
醫生在給海川縫針,他吡牙咧嘴,拼命忍痛,美崙看得哭笑不得。
走上前,她溫柔地抱住他的頭,輕輕地親一下他的頭頂。
“沒事兒,痛就叫一下,沒人笑話你。”
“纔怪!”海川笑出來,下一秒,他馬上又啊了一聲,叫出來了。
包紮完畢,美崙扶海川下牀,謝過醫生,兩人肩並肩,回病房。
入夜後的醫院通道,比世界上任何一個地方都來得安靜,足音被放大數倍,聲聲敲。
“你下午去過徐行那兒了?”
“嗯。”
“情況怎麼樣?”
“老樣子。”
海川看了美崙一眼,安慰道,“別太擔心,會好的。”
美崙點點頭,“當然,會好的,我一直堅信。”可是下一秒,她的眼睛就紅起來,“他是個好人,好人會有好報,對不對,海川?”
“當然,所以你就不要太難過了。”
海川不知該怎麼安慰美崙,她的個性那麼堅強,總喜歡把所有的脆弱深深隱藏,如果她能示弱地哭一場就好了,這樣他就可以明正言順地把她摟進懷裡好好安慰一場,可現在,他只能這麼幹站著,說著以上那些不鹹不淡、毫無用處的話。
“海川。”
“嗯?”
“明天,會繼續跟小曼見面吧?”
“不知道,應該不會,她不是說她有工作?”
“不要自欺欺人。”
“什麼意思?”
“非要鬧到我跟徐行這樣的地步,你纔會後悔嗎?”美崙站住腳,望著海川,“人生苦短,爲什麼不珍惜?”
海川淡淡苦笑。
“葉美崙,這句話該我問你,人生苦短,你又是爲什麼一定要這樣跟我對戰?”
小曼躺在酒店房間的牀上翻來滾去,下午剛剛睡過一覺,現在清醒得不得了。
睡不著,她乾脆爬起來上網,在網上瞎逛了一圈,她突然想起葉美崙,於是她把葉美崙的名字往百度對話框裡一輸,刷,跳出整屏幕的有關信息,最前面的,都是有關此次葉美崙個人攝影展的新聞,小曼一條一條地檢索,文字,圖片,一個都不放過,越看她心裡越驚,越看她心裡越涼,什麼嘛!就是她米小曼死也比不上的大才女大美女就對了!
小曼心裡堵得慌,下樓,去便利店買酒喝。
途中,接到老媽的電話。
將近一年沒見,將近半年沒消息,一聽到老媽的聲音,小曼哭得唏裡嘩啦。母女倆整整聊了一個小時,在聽完小曼的哭訴後,媽媽對小曼說,“不要做讓自己後悔的事,可一旦做了,就不要去後悔,一時的懦弱,換來終生的懊悔,不值得。”
小曼問,“媽媽有沒有曾經後悔過,爲那個不負責任的男人生下我?”
“當然沒有,”媽媽回答,“你是上天給我的最好禮物,天使,你代表了我的愛,懂嗎。”
小曼終於下定決心,明天一定要跟海川攤牌!膽小鬼不是她,她一定要把葉美崙打敗!她把啤酒空罐往空中一拋,再用腳一踢,啤酒罐鐺啷鐺啷,向著空曠的遠處歡樂地滾去!
“謝謝老媽,我愛你!”
“我也愛你,寶貝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