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萬年青生命力很強的吧?”發信人羅帥,發信時間是凌晨十二點三十分,閱讀時間是早上七點半。
周肆盯著手機沉默了一分鐘,然後決定給羅帥回電話。好在羅帥這會已經起牀了,剛洗刷完畢正要和舍友去食堂吃早飯。接通電話的時候,她們已經等在電梯口。
“你們把它怎麼了?”周肆說話依舊開門見山,連招呼都省了。
可憐羅帥睡了一覺已經把昨晚的那條短信拋到了腦後,聽他這麼問差點沒反應過來。“欸?啊,你是說萬年青。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聽我爸說就是一不小心把遙控器扔上面了,然後就把它給砸折了。”那麼粗壯的一棵植物,她都不知道老爸到底用了多大勁才能把它砸折。
周肆顯然也很無奈,停了一會都沒有說話,只是隱約能聽到他稍顯沉重的呼吸聲。
糟糕!他現在可是花匠先生愛花如命,她是傻了吧怎麼敢把這事告訴他?羅帥趕緊亡羊補牢:“好像也不是很嚴重的,我爸說好好養養應該還能活。那個,四哥你就不用擔心了。不打擾你了哈,再見。”
一口氣說完就要掛電話,卻突然聽到周肆說:“我幫你們看看吧。”語氣聽著很無奈,可是又不容拒絕。
羅帥剛想說“那怎麼好意思”,電梯卻已經來了,她下意識的和舍友走進去,等電梯門關閉以後纔想起來宿舍樓的電梯裡是沒有信號的……
“喂,喂,喂?四哥?真的不用麻煩你啦!喂?”羅帥徒勞的對著手機喊,可惜迴應她的只有“嘟、嘟”的忙音。
“這下慘了!”萬年青,周肆,羅爸羅媽,怎麼覺得都被悄悄連到一條線上去了啊!
羅帥頭疼的在亮如鏡的牆壁上撞了兩下,心想必須得阻止這種可怕的事情發生!可是要怎麼阻止呢?她突然轉頭看著自己的舍友,一臉悲壯的說:“美女,幫我跟老闆請個假吧。”
“帥哥,咱們老闆出了名的鐵面無私,你沒有正當理由就請假,是想找死嗎?”她的舍友梅子用冷漠的表情實事求是的說。
真掃興!可是她說的沒錯,她們的老闆也就是她們的博導根本就不是人啊!所有電影裡的變態科學狂人都不能跟他相提並論,因爲他是骨灰級的科研瘋子。雖然說跟著這樣的老闆很磨練人,可難免就會遇上現在這種讓人抓狂的事情發生。
如果不能請假的話,要怎麼辦?待會一出電梯有了信號,周肆還會再打過來的。她又沒時間把盆栽端給他看,難道讓老爸去?那是絕對不行的啊!
可怕什麼來什麼,羅帥還沒糾結出個結果,電梯門已經打開了,周肆的電話緊跟著也打了過來。
她一邊被梅子默默拉著往食堂的方向走,一邊不情願的接通電話:“喂,四哥,不好意思啊,剛剛電梯裡沒信號。”
“嗯。”周肆很淡定的應了一聲,一點都不像剛剛連撥了好幾通電話的人。
只是他這樣給出的有用信息太少,羅帥根本就無從推斷,於是便更加急切的說:“那個,還是不麻煩你了,我們小區裡也有個喜歡種花的大爺,請他幫忙看看就好了。”
已經是很明顯的拒絕了,可週肆似乎沒聽懂。他依舊公事公辦的說:“這是售後服務,你不用客氣。”
果然服務的好周到。可是,你爲什麼要這麼周到?羅帥也不知道還能怎麼拒絕了,進入食堂四周的環境變得嘈雜起來,她怕周肆聽不清於是提高聲音說:“可是,今天是週一,我不能請假;我爸媽又不知道店址……”你總不至於去家裡吧?
結果,事實證明,周肆永遠能給人驚喜。
“我會叫周沫看店,你告訴我你家在哪。”明明那麼嘈雜,她還是聽清了他說的每一個字,腦海裡立刻出現了一個大大的“家”字,然後“轟”的一下出現了動畫效果的爆炸場景。
“四哥,我友情提醒你還是不要去的好,不然你會後悔的。”
繞了一早上的彎子,周肆現在才明白羅帥在顧慮什麼。他的那幾個非親兄妹尚且如此熱衷操心他的婚姻大事,羅帥父母的關切程度便可想而知。可是,如果他不去的話,“盆栽怎麼辦?”
盆栽還好嗎?盆栽怎麼辦?盆栽你好,盆栽再見。呵呵。羅帥已經不知道自己腦子裡在想些什麼了,反正一個不留神居然真的把家裡的地址告訴了周肆。
然後,沒有然後了。
過了好一會,她才突然反應過來剛剛發生了什麼,不由大叫一聲:“梅子啊,要出事了,這下我是真的死定了。”
梅子正在很認真的探頭看著今早的菜色,聽她喊完便皺了皺眉,有些失望的說:“今天怎麼沒有皮蛋粥?”
“喂,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好吧,事情已經完全脫離她的掌控了。羅帥開始安慰自己,也許是她小題大做了。多大點事啊,對吧?沒事的,沒事的。
還是關心點更實際的問題好了,比如:“師傅,今天怎麼沒有皮蛋粥啊?”
羅帥家住在一個很普通的居民區裡,既不高檔也不簡陋,可是地段還好交通也很便利,所以周肆很容易就找到了。
他按了門鈴之後,站在綠漆的防盜門前等了一分鐘纔有人來開門。半掩的門後露出一個大叔的腦袋,眼睛跟探照燈一樣上上下下的掃視著他。
被人這樣看著當然不會舒服,周肆不自覺的皺了皺眉:“請問這裡是羅帥的家嗎?”
他一說話好像就按了什麼開關一樣,原本持觀望態度的羅爸突然用力把門敞開,然後一手叉腰一手指著周肆的鼻子大叫:“周肆?你來幹什麼?”
看來是沒有找錯地方了。周肆往一旁側了側臉,避開幾乎要戳上自己鼻尖的手指,語氣還算平靜的說:“聽羅帥說盆栽出了問題,我來看看。”
盆栽!那盆可憐的萬年青啊!羅爸積攢了一晚上的愧疚在這時終於全部爆發。遷怒到一株植物身上實在是太沒品了,但這事偏偏就是他做的。可他爲什麼要這麼做?罪魁禍首還不就是眼前這個人!
“你是得好好看看,進來吧。”說完,他也不管人家,自己轉身先走在了前面。
周肆從門外看進去,只能看到客廳的一角,裝修風格是比較莊重的那一種,隱約讓初來乍到的人有種壓抑感。他有一瞬間的猶豫,但最終還是邁進了羅家。
客廳的全貌已經完全展現在他的面前,周肆這才發現剛剛看到的那一角原來並不能完全代表整個風格。因爲,羅家的裝修是沒有統一風格的。比如玄關處的鞋櫃和掛衣架是棗紅色的帶有古典氣息的木質品,可沙發卻是碎花的田園風格,而無意間一轉身卻在牆角看到一個很大的歐式風格的酒櫃。除此以外,客廳裡還有現代感十足的各式家電以及一個充滿浪漫氣息的大魚缸。
他幾乎要被這樣的混搭整暈了,卻聽見羅爸的聲音不知道從哪裡傳了出來:“這邊。”
這邊是哪邊?周肆的眉越皺越緊,試著順著聲音找過去,最終發現沙發後面的那個玻璃屏風後面,居然是個由陽臺改造的小型花房。
果然是個很隨性的家庭,難怪會養出羅帥那樣隨性的女兒。
羅爸正蹲在盆栽旁邊,手裡還拿著一截斷枝,擡頭鬱悶的看著周肆。他的樣子,看起來有點像做錯事的小學生,讓周肆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他並不太懂如何與長輩相處,因爲從小到大除了孤兒院的院長之外,他的人生中沒有出現過類似的角色。尤其是羅爸這一類的長輩,真叫他拿不準自己應有的態度。最後,他索性不把他當長輩,只當自己的一個客戶。
把精力都放在萬年青上,先接過那截斷枝,又看了看盆栽上的斷口,他輕輕鬆了口氣。看來羅爸和羅帥說的都誇張了,盆栽並沒有大問題,只是被砸掉了一根側枝。周肆乾脆修剪了一下,然後請羅爸再找個花盆來,將斷枝種上。
“沒事了。等這株再長大一些,您也可以做一些適當的修剪。”
“欸?這樣就行啦?”羅爸露出一個“好神奇啊”的表情,低頭看看又擡頭看看,“可是我不會啊!”
周肆哪裡知道,羅爸雖然在家裡弄了個像模像樣的花房,卻是一點養花的天賦都沒有,基本就是養什麼死什麼的,連仙人掌那種頑強的生物都沒有逃過他的魔掌。
在聽完羅爸好不害臊的講述之後,周肆靜默了好一會,然後乾脆站起來挨個跟羅爸講解每盆花的栽培技巧和注意事項。哪個需要少澆水哪個要保持溼潤,哪個喜陰哪個喜陽,哪個要施加花肥哪個需要修剪枝葉,全都一條條耐心講給羅爸聽。
聽到最後,羅爸眼睛一花,差點以爲這是老天派來解救他家這些花花草草的天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