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三叔雖然也有些慫,可是想到自家的利益,仍是硬著頭皮道,“二哥,華子他娘也沒說錯啥,你家二丫真的有些命硬,你可得小心她克親呀。”
在鄉下地方,一個女孩子被指命硬克親,那可是很要命的。
屋內原本一臉喜色的秀娘聽到這話,再也忍不住了,唰的站起身,一下子就沖了出來。
“他三叔,你說誰命硬?”
“二丫剛出生就讓送走了,這才剛回家來就差點送了命,這到底是誰命硬了,你說呀。”
老實人發火,那可是很嚇人的,尤其是像秀娘這樣平日溫溫柔柔不吭聲的,突然之間爆發,就像是只護犢的母獅子似的,要不是跟在她身后的琴姨把她給拉住了,只怕要撲上來撓他了,看得寒三叔心里直發毛。
秀才奶奶看到最疼的三兒被罵了,不樂意了。
一把站到寒三叔身前,瞪著秀娘就罵了起來,“范秀娘,你憑啥罵三兒?他說那丫頭命硬有說錯嗎?還在肚子里就沒安生過,出生時把親娘的命都要去了半條,好不容易把她送走了,又自己跑回來了,害得他三叔家雞犬不寧的,她不命硬,誰命硬?”
要換平日秀娘絕對不會敢跟秀才奶奶嗆聲的,可是今天,她剛剛才差點失去了失而復得的女兒,正是護女模式全開的時候,任誰再敢說聲她小閨女的不是,她都敢跟人拼命的,更別說是嗆聲了。
“二丫為什么在肚子是里就沒安生過,娘你最清楚,她為啥會早產,你自個也明白,要了咱半條命的人不是二丫,是害她早產的人,要是咱家二丫命硬,她現在會躺在里面差點就沒了嗎?”
說到后面,秀娘不由又掉起了眼淚,“咱可憐的娃,明明昨天回家來時還活蹦亂跳的,能上山抓野雞,能給咱和她爹熬雞湯補身子,今天早上還跟她大哥上鎮上換糧食說以后都要讓咱跟她爹吃得飽飽的,現在、現在咋就成這樣了呀。”
秀娘這話,讓一些眼淺的婦人也不由跟著紅了眼眶,多乖巧惹人疼的一個娃呀,要不是有個那樣的親奶,至于成這樣嗎。
“照咱看,是有人命硬克子孫。”
人群里不知誰嘣出了這么一句,雖說沒人應和,但大伙看向秀才奶奶的眼神好象都有點那意思了。
秀才奶奶那個氣呀,她這是被反咬一口了呀。
“范秀娘你……”
沒等她吼完,人群外又傳來了詢問聲,“這是咋了,發生啥事了?”
大伙轉身一看,喲,是村長和寒家大爺、寒秀才來了。
“村長,寒大爺,寒秀才。”
屋里裝暈的寒初雪神識一掃,寒秀才爺爺就不必猜了,另兩個老者,都穿著村民常見的布衣短打,其中一個還扛了把鋤頭,腳上草鞋沾了不少泥土,身形要比寒才爺爺高些,不過五官有些像,再加上他身后跟著的大丫,應該就是大丫負責去找的寒家大爺爺了。
看他這樣子應該是下地去了,難怪他明明就在村子里最終還是跟在村子外學堂的秀才爺爺差不多時間出現了,想來大丫也是一翻好找才找著人的。
另一個身形要比寒大爺爺矮些,穿著黑布鞋,手上拿著根竹制長煙斗,一手背在身后,看起來還挺有些范兒,應該就是村長大人了。
三人一邊點頭回應村民的招呼,一邊往里面走,走進胖嬸家的院子后,看到秀娘那明顯發過飆的樣子,寒秀才臉一沉。
“老二媳婦你還有沒有規矩了,大老遠就聽到你在叫罵。”
到底是公爹,秀娘雖覺得委屈卻也沒像之前那樣直接嗆聲回去,而寒三叔夫婦見到寒秀才來了,立馬就哭喊叫起屈來。
“爹呀,你可來了,兒子差點就見不著你了呀。”
“爹呀,咱家被他二伯家害得好苦呀,你可要為咱家主持公道呀。”
疼幺兒的可不只秀才奶奶一個,寒秀才也是沒少護著這個兒子的,聽他夫婦哭得凄慘,立時一臉冷厲的瞪著寒爹爹,“你這禍頭子又作啥了把你三弟害成這模樣?”
眼看親爹剛來,什么事都沒問清楚,張嘴就斥責自家媳婦,現在又只聽到三弟的控訴就認定了是自己的錯,寒爹爹心中一片悲涼,越想越發覺自己這些年有多不值,寒爹爹驀的傾天笑了起來。
眾人怎么也沒想到寒爹爹會在這個時候笑了起來,都讓他嚇得不輕。
秀娘和二柱他們更是嚇得立馬圍住了他,“他爹,你這是咋了,可別嚇咱呀。”
“爹……”
“爹……”
寒爹爹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朝媳婦孩子搖頭道,“咱沒事,咱就是想起這些年來的事,覺得自己傻得好好笑,人家明明是把咱當牲口了,就咱自己把自己當人看了。”
寒爹爹沒大吼大叫的爆發,也沒學寒三叔夫婦痛哭流涕的叫屈,可他這笑聲,這話,卻像兩大巴掌狠狠的煽到了寒秀才等人的臉上。
清楚他們家情況的村民,尤其是剛才看到事情發生的人,看向寒秀才一行人的目光滿是譴責,生的娃多了,會偏心一些很正常,但偏心成這樣的,還真少有。
愛面子的寒秀才哪受得了這樣,氣得手指發顫的指著寒爹爹,“你這逆子你把話說清楚,誰把你當牲口了?”
寒大爺眉頭微皺,大丫找他來時已經在路上把事情大概說了,所以寒大爺爺很明白寒爹爹心里的憋屈,他本來就很喜歡這個侄子的,現在看到他這樣,心里更不好受。
“老三夠了,事情還沒問清楚你就窮喳呼什么。”
喝止了寒秀才后,他又上前拍拍寒爹爹的肩膀,“永柏,大伯在,告訴大伯,出啥事了?”
終于得到慰藉的寒爹爹滿心的酸楚再也壓不住,抱著寒大伯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大伯咱家沒活路了呀,大哥想保住帳房的活,就非得逼咱賣大丫去當寡婦,玉祈要趕考,玉琴要嫁人,大哥沒錢,就非得逼咱休妻給三貫錢,二丫好好的一個人,就去了趟她三叔家,現在躺在里面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咱這一家子人家想打就打,想賣就賣,你說這不是牲口是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