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的天空滿是碎云,也能看到月亮時隱時現。
鬼魂都靜靜地走,或是好奇環顧,或是低頭思考,周圍很快變得寂靜。因為誰發聲,誰就要挨鞭子。
圓月當空。
祖逖不免心生疑惑。
地府也有月亮?
那蕩天嶺又是哪里?
一路上見到各種精怪妖魔,他都快麻木了:家鄉人真少啊!
……
“判!轉生富道,降世‘誅仙界’青云門處富足人家,壽一百載,速走!”
堂下,一紅臉大胡子連忙賠笑道:“是是,這次多謝老哥,下回咱哥倆……”
“鐘旭!我辦事乃天公地道!”堂上戴判官帽的山羊胡子,趕緊瞪了瞪他。
有些話可不能當堂說,大家心里清楚就好。
這山羊胡子,兩個往外突的眼珠子里,都閃著火光,臉是紅得青紫,好不嚇人。
“那是那是……”紅臉大胡子連忙拉著還傻乎乎跪地的祖逖,起身離開。
眾陰兵裝作沒看見,嘴里不知在嘰里咕嚕什么,其余的鬼魂都盯著兩人離開,默默無語。
堂上的山羊胡子微笑挼須,對大家的表現很滿意。雖說改判詞影響功德,但這次影響不大,就不在意。改就改了,誰讓他和鐘旭是老交情呢。
“下一個!”山羊胡子點了點頭,大聲叫道。
……
判官殿外。
祖逖被紅臉大胡子帶著,飛上地府的天空,讓他體驗了一次飛行。他這一天下來,看到不少讓他驚異的人和事了。
“鐘大哥,多謝你了!”回過神來的祖逖,感激地對紅臉大胡子道。
祖逖真的很激動。
在地府,原以為不會碰上什么,就去投胎轉世,想不到,還遇見家鄉人。
“哪兒的話,咱們是老鄉!”鐘大胡子挺直了腰,拍著胸脯說,“祖逖,我在地府辦事,一切都是按規矩來!”
“哦……”
“當然,難得遇見一個老鄉,你又功德不小!”鐘大胡子看到前者面色古怪,連忙糾正說,“你呀,年紀輕輕,治理了多少條污河,去除了多少污染啊!”
“是嗎?”
這才幾年過去,如今他也死了。
祖逖思緒萬千。他生活的年代已經被人稱為“蒙塵世紀”,污染一直超出自然界的承受能力,讓人類和其他生物受到連鎖反應。他的親朋好友,多是因各種污染提前離世。
什么人均預期壽命,在那光鮮亮麗,卻又荼毒生靈的世界,都是假的。
許多有志之士不斷地去嘗試如何治理家園,不甘心就此認命,他也是其中之一。在一次次涉水中,找到各種行之有效的方法,也堅信只要大力推廣,人們養成習慣,各洲會重現生氣。
可惜,祖逖最終在一次戶外考察中,遭遇一場暴風雨,因過度勞累而倒下了。
猝死,還是淹死?這真是個問題。祖逖現在想來,有些納悶。他當時只覺得很遺憾,沒能親眼看著家鄉擁有最初的生機,沒能掃清污穢。
沒想到……竟來到了地府。
“你有功德加身,即便我不請人幫忙一下,老天爺也會讓你有個好人家投胎的,”鐘大胡子笑著說,“更何況我也管理家鄉的輪回。”
“啊?鐘大哥,那你為什么不讓我投胎到家鄉去?”
“你還想回去?”鐘大胡子臉一下子黑了,十分不滿意的樣子,“那個走到哪兒,都看不到太陽的地方?家鄉那群不懂事的后輩整天鬧,你還想回去?祖逖啊,不是我說你,做人不能太實誠!”
“我……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
鐘大胡子點頭笑了,又補充一句:“一般人,我還不告訴他。”
祖逖眨巴下眼,鐘大哥這笑容,配上臉上猙獰的傷痕,真的算是獰笑了。
“看!”鐘大胡子昂首挺胸,一指底下那些,排得不見盡頭的鬼魂長隊,說,“你等,來自億萬小世界、三千大世界,是各有各的緣法,各有各的歸宿!”
“三千大世界?”
“傳說中的三界?”
祖逖錯愕,他還以為這些鬼魂,是來自和他家鄉一樣的,其他星球的外星人呢。
“不,三界那是個傳說,”鐘大胡子搖頭,“好了,你不必擔心,說不定你轉世投胎的還是前生父母。”
看到鐘旭不愿再說,祖逖默然。
父母么……即便是,可投胎的父母還是前生那樣嗎?
人在地府,身不由己啊!
……
祖逖在高空中,感覺只飛了一會兒,卻飛過了不計其數的鬼魂。
“天雖無情,可天行有常,”鐘旭呼口氣,帶著祖逖落下來,充分行使了自己的特權,讓他插入其中一隊的最前頭,“多說也無用,進去吧,前面沒有奈何橋,也沒有孟婆湯……”
前方灰蒙蒙的,正下細雨,一條河流蜿蜒曲折,仿佛連接著九泉,正納悶看著的祖逖,聞言愣了一下。
沒有奈何橋,沒有“孟婆湯”,這……這什么情況?
可跟著,空間變幻,他便失去了鐘旭的蹤影。再回首時,他看到一條羊腸小道,上面依稀只有十余個身影。小道旁則是一條隱隱約約中,可見光華的河,同時,自己不受控制的被推向前方。
“這是西天靈河,還是忘川河?忘川河是渾濁,還是清澈來著?”祖逖疑惑,暗自猜測,卻被幾道聲音吸引了。
“啊~疼死我了……”
“啊,吼~”
“我恨哪~”
雨中,有鬼魂嘶聲哀嚎,有幾個身影更是跌到在地,不得地打著滾兒,魂魄也變得越來越稀薄。
“嗯?”
很快,祖逖也感覺到在瀟瀟細雨中身上也傳來了輕微的痛楚。他不由生疑,這似乎是懲戒。
可鐘大哥不是說我有功德加身么,為何也會感受的到痛楚?
莫非功德是功德,罪孽是罪孽,功不能抵過?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快投胎了。
“雨瀟瀟啊,黃泉路啊霧蒙蒙!”
祖逖很想,再喊兩聲壯壯膽,但終究放棄了,等到了靈河邊,又是抑制不住地驚訝。
“這是三生石的話……”
“那這又是什么?”
越過河,可以看見后面平坦的地方,有一塊呈現蓮花形狀的巨石。巨石里面,有一枚金色的小石頭,隱約有一幅幅畫面,隨著小石頭一閃又一閃的發光出現。
祖逖呆住了。
石頭后面是一株古木,很大:
繁茂蔥蘢的枝葉,仿佛碧海,卻遮蓋了明月;盤旋扭曲的軀干,猶如龍蛇,卻聳入了云霄。
片片猝然脫離枝頭的翠綠色樹葉,在空中,若飛鳥般,舞落在鬼魂上。跟著,鬼魂就變得茫然不知,不再掙扎,被無形的力量束縛著,并推向前方。
“不!不!”
又一個鬼魂咆哮著,掙扎著,想要避開落下的樹葉,可是避不開。這葉落,美得讓人心碎,美的似乎……似乎想讓人忘記一切,讓人永遠沉醉。
“這難道是六道輪回……”
祖逖透過絕美的翠葉,看到三生石后,便是六道神秘莫測的深淵,一時有些發傻。
“我沒過鬼門關,倒有黃泉路,忘川河畔處,沒有彼岸花,末見奈何橋,呃,望鄉臺呢?”祖逖徹底糊涂了,“也沒有孟婆?”
“還能接受,還能接受……”祖逖有些明白鐘旭說的話了。
三界,那是個傳說。
……
酆都殿右,枉死城外。
天空突然開裂,濃濃的幽冥之氣彌漫開去,很快走出來一位手執牙笏的判官,那是個面目猙獰丑陋的黑臉大胡子。
這一幕,嚇得附近一群鳥嘴鬼卒連忙恭敬行禮,再跟著,天空上的隊伍也是避開這一片。
地府中,本就等級森嚴,都已是鬼魂,再死也就魂飛魄散了。這些鬼物,當然不敢沖撞這么明顯的大人物,哪怕對方長得再對不起大眾。
“嗯,投胎的分身,居然有一個來到了枉死城?”
黑臉判官瞥了一眼,就那在宮殿建筑之間正飛行的紅臉大胡子,又瞅了一下,就那在判官殿當中,又依據天條自然顯化而老老實實判決的山羊胡子。
有些事,他知道,也假裝不知道。不是不想管,而是時候未到。
最終,他望了一眼遠處,靈河邊那個在掙扎卻被一片樹葉砸得渾渾噩噩的年輕人,不由沉吟。
“也罷。”
“唉,現在的年輕人啊!”黑臉判官一邊感慨,一邊揮手。
一道金光打著圈兒,穿越了時空,飛到茫然不知,正要跳下“富道”的祖逖身上。
嘩嘩~
金光環繞著他,后者轉了個身,跳下另一道深淵。
黑臉判官揮一揮衣袖,輕輕地走了。
……
無盡連綿的山脈間,寬闊得似乎是給神魔奔跑的馳道旁邊,有一頭雷角獸打了個響鼻,馱著人踏上平坦的路面。
即便是山間的凜冽妖風和黃沙漩渦,碰上馳道也消失的無影無蹤。哪怕是天上的龍,布云施雨,雨水也落不到行人的身上。
“我雖修成先天之體,可是‘內丹法’方面,虛丹未成。碧炎,這次去山城……也不知能否拜入仙門。”
男子身穿輕甲,束發背弓,正對著傳訊符,和一名青衣女子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