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燕的思想，還是那種保守陳舊的想法。她只是個丫鬟，受到的教育，一直是安分守己，儘量不要惹事。但是很顯然，蘇婉清的想法就不是這樣的。一般大家閨秀的性格，都是含蓄矜持的。但到了四大家族這樣尊貴的地位上，太過含蓄矜持，就容易吃虧了。所以蘇婉清這樣家族出來的名門女子，大都心裡有個譜。再含蓄矜持，也是不可能讓別人侵犯到自己的利益。

而蘇婉清，從小和弟弟一樣被父親教導、被當半個男孩子養的蘇婉清，更是這種性格的翹首。

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她纔不會含含糊糊地過日子，讓所有人都跟著稀裡糊塗。這種太過清醒的人，眼裡容不得一點沙子，做事涇渭分明，容易看得清太多東西。但人生中許多東西，看得太清，並不好。蘇婉清這種性子，也不知幸還是不幸。

苗燕和錦瑟跟著蘇婉清，到了韓夫人的住處，通報一聲，兩個丫鬟留在外面，韓夫人在裡間等著蘇婉清。蘇婉清進去時，韓夫人正靠著軟榻休憩。韓夫人擡起頭，先看了看蘇婉清，從上到下，目光掠過她隆起的肚子，再回到她的臉上，問，“這幾日天太熱了，我晚上都睡得不甚踏實。婉清這些天有沒有什麼不舒服的？不要怕勞碌人，你現在保重身體，纔是最重要的。”

韓夫人說話淡淡的，有著笑音，但語氣裡，明顯也不是太擔心。若說一開始，聽到蘇婉清懷孕，她激動得南北不分，恨不得分出十七八個分身來照顧好兒媳婦。但幾個月下來，她也看出來了，蘇婉清這胎坐得真是安穩，一點兒危險都沒有，讓她這個做母親的，整天只能無聊地打哈欠，任何危機措施都沒有采取過。韓夫人已經可以預料到了，蘇婉清這胎，恐怕是會平平安安的，一直生下來。恐怕到時候妊娠時，蘇婉清都受不了什麼苦。

天下怎麼就有還沒有出世、就這麼向著母親的胎兒啊！

而府上懷孕的另一個……韓夫人不屑地撇了撇嘴，三天兩頭地陣痛、孕吐，沒日沒夜，奄奄一

息。韓靖然不回府是不回府，一回府那位就開始難受、不舒服，需要兒子時時刻刻陪著。不知道的，看她那個折騰勁兒，還以爲她生的纔是嫡孫呢！韓夫人也心疼自己的兒子啊，見不得自己兒子天天就這麼被人使喚著。但自從上次回夏府回門，夏可唯摔過一次後，韓靖然是真的後怕了，真成了儘可能地陪伴。韓夫人不高興，還能綁住兒子的腿腳不成？那位明明懷孕比婉清還要早，看著那肚子，倒和婉清差不多大……哎，就那副身子骨，韓夫人看都不想看，那得多委屈她的孫兒啊！

蘇婉清道，“不過是偶爾噁心頭暈，正常反應。除此之外，也沒什麼了。”

韓夫人稀奇道，“你也會噁心頭暈？！”她看蘇婉清面色多淡定啊，根本看不出有不舒服的跡象啊。除了肚子大些，蘇婉清和正常人一樣反應，韓夫人都快忘了她是孕婦呢。

蘇婉清默了片刻，小聲道，“……可能是因爲我也是孕婦的原因。”她怎麼就不能頭暈噁心了？這不是懷孕的正常現象嗎？

韓夫人被她那個有些鬱悶的語氣逗笑，“婉清啊，你別怪母親這幅樣子，實在是你怎麼看，也不像是受懷孕之苦的。我這嫡孫，對你這個母親是真的好。等生下後，你可得好好疼他。”

蘇婉清笑一笑，“說不定是女兒呢。”

韓夫人不以爲然，“男女都無所謂，重要的是出自你的肚皮。”

蘇婉清跟著笑一聲，心裡也知道，子以母貴嘛。

“靖然有沒有多去看看你？”韓夫人又問。

蘇婉清沒回答。

韓夫人看她，“……怎麼了？我知道靖然更往夏姨娘那裡去，但你身爲正妻，她身體又不好，你也應該體諒下。”

蘇婉清解釋，“我沒有不高興，我只是在算他上次來是什麼時候了。自從懷孕後，媳婦這記憶力大不如從前了。想個這事，都要算一算，讓母親擔心了。”

蘇婉清這張嘴啊！

韓夫人勉強幹笑

兩聲，蘇婉清連說閒話，都能刺一刺韓靖然，還是用不以爲然的口氣，這倒讓韓夫人覺得害臊。她是知道的，兒子幾乎是不進淨梧院的門的，她是怕蘇婉清心裡不痛快，想借機說說好看，讓蘇婉清不要往心裡去。但蘇婉清這冷嘲熱諷的話一扔出來，韓夫人也不知道該怎麼接了。

這麼厲害的一張嘴，難怪韓靖然要麼和她安安靜靜地說說話、要麼被她氣得直接扭頭就走。

韓夫人乾乾說，“可唯身體那個樣，每天還撐著給你請安，你讓著她些罷。等今晚，我找時間跟靖然說說，讓他去看看你。”

“呵呵，”蘇婉清這笑的，讓韓夫人全身不自在，“那也不用，夫君陪可唯妹妹就行。我這沒病沒災的，就不浪費夫君寶貴的時間了。”

韓夫人看她神色認真，話說的卻不像，一時也不知道她是真心話還是反話。便決定到時直接把話轉述給兒子，怎麼個意思，兒子總和媳婦熟一些，自己斟酌著辦吧。

蘇婉清在韓夫人沉思的時候，已經把話繞到了正事了，“母親，其實我來，是想問問，我的那些嫁妝，爲什麼不能這兩天收拾打理一下呢？”

韓夫人的心思，一下子就從兒子轉到了蘇婉清身上。她擡起眉目，盯著蘇婉清。蘇婉清也是坦蕩無比，任她看著，目光絲毫不見躲閃，清澈明亮。韓夫人既有些想嘆氣，又有些想笑，“婉清啊，你這個人……我特意跟你繞了許多話，你怎麼就非要說這些事呢？”她望著屋中博山香爐半天，道，“我今天讓陳嬤嬤拖延時間的時候，就想過你會來找我。後來你就果然找過來了。你難道不知道，我不讓你打理，是有難處嗎？你連這一點難處也不加以配合？”

“不是的，我願意配合，”蘇婉清根本沒受韓夫人的情緒影響，博同情，半指責，對她都是沒用的。她的目光，瑩瑩澈澈地望著韓夫人，“我當然願意配合，但是母親，你得讓我知道，我要配合的，是什麼。我不喜歡讓人牽著鼻子走，母親是知道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