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什么人?”
李言兒借著月光終于看清了面前的男子,此人一身白色長衫,頭戴束發白玉冠,腰間懸掛一枚虎形玉佩,眉如墨畫,目若星辰,是李言兒打出生以來見過的相貌最好的男子。
李言兒在打量離然的時候,離然也在打量她。此刻的李言兒頭發還在滴水,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爛爛的,離然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而牽起她的手,一言不發的帶著她離開了曾經的李府。
他們進了街角的一家客棧,離然吩咐了小二在房間里準備了一桶熱水,便出門了。
獨自留在房間的李言兒在進行了激烈的思想斗爭之后,最終還是抵受不住誘惑進了浴盆。
泡在熱水里與浸在冷水里有著本質區別,李府的湖幾十年沒人清理,早已渾濁發臭,也難怪那些水鬼為什么一有機會就拉人下來。
離然回來的時候李言兒剛好從盆里出來,玉體橫陳,不著片縷,完美的被看了個一干二凈。
在她失聲尖叫前,離然果斷快速的施法將房間隔絕了起來。
果不其然,李言兒幾乎在一瞬間完成了跳回浴盆和放聲尖叫兩個高難度動作,如果不是離然眼疾手快,恐怕整條街的人都要被嚇到。
“你若是喜歡泡在水里,我其實是可以不救你的。”
離然手里拿著一件嶄新的女裝,慵懶地靠在門邊,漫不經心地打量著只從水里露出半個頭的李言兒。
“你干什么?”
被看光光的李言兒怒氣沖沖。
“給你拿衣服。”
“那你不會先敲門嗎?”
“我敲了,估計是被你出水的聲音掩蓋了。”
“那你不會問嗎?”
“沒這習慣。”
李言兒竟無言以對了,事實上她剛才確實在走神,在冷水里泡了太久的她,早已忘了泡澡的感覺。一時反應有些遲緩,直到出來的時候還沉浸在洗熱水澡的舒暢里無法自拔。
“給你的衣服,一炷香之后我會再進來。”
離然把手里的衣服扔到了衣架上,嘴角噙笑轉身離開了房間。李言兒看門關上了就立刻從水里跳出,飛快的將身體擦干,然后迅速地換上了衣服。
所有動作如行云流水般麻利,等到離然推開門的時候李言兒已經換好了。
“很快嘛。”
離然挑了挑眉,嘴角揚起了邪肆地笑容,頗具危險性地慢慢向李言兒靠近。
“你干嘛?”
李言兒頓時風中凌亂了,這廝的動作表情怎么這么像逼良為娼的老鴇。
“我告訴你,我可是水鬼,我身上怨氣很重的。”
李言兒開始恐嚇他,但這完全沒用,她在離然的強大威懾下只能一步一步向后退去。
“你別過來,我會施法的,我法力很強的。”
慢慢地她已經退到桌角,無路可退了。離然靠的很近,她嚇得閉上了眼。
沒有想象中事情的發生,睜開眼的時候離然拿著不知道從哪變出來的毛巾正在幫擦干她不斷滴水的頭發。
原來剛才她只顧著穿衣服,完全忘記了她那擰成一團且不斷滴水的秀發。
“都已經這么大了,怎么還像個孩子,連頭發都不會打理。”
李言兒被離然親密的動作和親近的語氣羞紅了臉,她低著頭,盡量保持一動不動。
“怎么僵硬的像個石頭?”
怎么僵硬的像個石頭?
這句話勾起了離然的記憶,他們初見時,偷偷跑上來看靈泉的小兔子被突然出現在它面前的大白虎嚇了一跳。體型上的巨大差距和對方明顯的上位者氣息讓小兔子感覺十分不妙,她趴在地上一動不敢動,白虎一時興起,抬起爪子給她順毛,那時的他說的也是這句話。
“客官,小的進來收澡盆了。”
門口小二在敲門,離然示意他進來,但是目光自始至終沒有離開面前紅著臉低著頭的小姑娘。
等到小二收好了所有的東西離開了,離然才收回了給她擦頭發的手。
“好了。”
李言兒還是僵在原地不敢亂動,離然好笑地看著她,自己坐到了旁邊的椅子上。
“你想干什么就直接說吧,反正我也打不過你。”
你想把我扔出去就扔出去吧,反正我也打不過你。記憶里,當時的小兔子也是這么說的。
“我說了,收你為徒。”
離然擺擺手,一臉人畜無害的表情。
“只是這樣?”
李言兒不太相信。
“那你還想怎么樣?”
“我,我不想怎么樣,現在是你想怎么樣?”
“我缺個徒弟,怎么不愿意?”
“是不相信。”
離然笑了。
“這樣吧,我也不讓你白做我徒弟,我們做一個約定你陪我千年,我助你成仙怎么樣?”
“仙?你是仙?”
“對,我是仙。”
李言兒想了想,要是不答應他,自己怕是要灰飛煙滅的,失去的藏身之所,又是一個孤零零,沒什么法術的水鬼,轉世希望渺茫。如今人也做過了,鬼也當過了,仙似乎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那這一千年我需要做什么?”
“什么都不用做,只要跟著我就行了。”
“成交。”
離然看著面前眼里閃爍著小算計的女孩,他的腦海里李言兒已經跟當年的小兔子重合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對這只兔子如此執著,上一世朝夕相處了數萬年,這一生還要眼巴巴地來尋她,也許是習慣了罷。
“既然答應了,以后若有人問起我們的關系,你回答他師徒便可。明天我們需要去清源山處理一些事情,現在你可以休息了。”
離然靠在椅子上假寐,李言兒先四處看了看,然后大大方方的使用了房間里離然留給她的唯一的一張床。
真是久違的睡眠啊!要不是離然在,李言兒都想抱著被子在床上打滾了。
躺在被窩里的感覺太過幸福,李言兒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再一次醒來,天已經大亮了。
李言兒躺在床上伸了個懶腰,這是她以前最習以平常的事情,莫名其妙成了水鬼之后,當初的習慣卻變成了奢侈。
“豬。”
睜開眼睛,離然就坐在她對面的茶桌上,陽光照進來,一時迷了她的眼。
“你是豬嗎?睡這么久?”
要是不開口,李言兒應該還能再發會呆。
“你才是豬!”
“一大早你就這么跟師尊說話的?”
離然端起桌上的茶杯,小酌了一口。語氣淡淡的,卻讓李言兒從腳底生出一股寒意。
“師尊。”
她乖乖的來到離然面前,低眉順眼的,模樣要多乖順有多乖順。
離然放下茶杯,轉而抬眼看她。現在的陽光已經很強烈了,房間里也被照得亮堂堂的。
李言兒是水鬼,本離不開水,現在離然給她施了法,但是她的本體并沒有發生改變。
光打在她的身上,泛起陣陣晶瑩,仿佛照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件寶物。
離然打開面前的一個小盒,小盒是用不知名的木料做的,與茶桌看上去是同一個顏色,李言兒之前完全沒有發現。
“吃了它。”
小盒里有一顆藥丸,看上去像是泥捏的,沒有一點藥香,烏漆嘛黑的一坨。
李言兒沒有猶豫也沒有問為什么,拿起來就吞了下去。眼前的人明明才相處了一天,盡管他的行為看不出目的,說話不著邊際,法力深不可測,但卻莫名的讓人感到安心。
“不問為什么?”
“我想反正我都這樣了,也沒什么怕的。”
“你倒是想得開。”
離然刮了下她的鼻子,李言兒的臉又紅了。
“你的水鬼之身限制你只能在水中活動,一旦離開水便會灰飛煙滅。服了丹也只能保你一月無虞,正好我要去清源山,要一顆清源丹你就能脫離鬼身,正式邁入仙途了。”
“那我們現在去嗎?”
“本來我是打算早上就動身的,結果因為某人,現在都中午了,吃完飯再出發吧。”
“那我可以吃紅燒肉嗎?”
李言兒的眼睛亮晶晶的。
“你不吃素嗎?”
“為什么要吃素?肉那么好吃。”
離然的表情一下崩壞了,他先是有些驚訝,然后就笑了。
“看來轉世還是有好處的,至少現在我們在吃的方面統一了。”
離然揉了揉她亂蓬蓬的腦袋,領著一臉不解的她去了對面的酒樓。
“你為什么要吃肉?”
小兔子紅著眼睛氣鼓鼓得看著正在進食的大白虎。
“如你所見,我是老虎。”
白虎很無奈,自從留下這只磨人的小兔子,他的生活都被打亂了。雖然日子有趣了不少,但是卻連基本的吃飯都受到了限制。
兔子是素食動物,每天喝喝水,吃吃草就可以了。但老虎不行,沒有肉,生活還有什么激情可言。
“可你是神獸,不吃是可以的。”
這話說的白虎沒有一點可以反駁的余地,沒錯,他是神獸,一萬年不吃也不會餓死。
但是,誰能來教教這只蠻不講理的兔子,肉對于食肉動物有多么重要。那是生活的激情,生活的快樂,讓一個享受過肉的美味的老虎去改行吃草,簡直比將他千刀萬剮還要難受。
“我吃的是豬,不是兔子。”
白虎很受挫。
“那也不行!”
“你們是親戚?”
“我們小動物已經很可憐了,沒你們強壯,沒你們有力。你明明可以不吃,干嘛還要剝奪我們的生命?”
“我吃的是外面沒開靈智的動物。”
“那也不行,你現在是殺生,是犯罪。我天天跟你在一起,這肉是誰給你的?”
“青龍。”
“好你個青龍,我今天非要把你家門口的草全給拔光。”
兔子氣呼呼的走了,白虎很無奈啊。每次她那紅眼睛一瞪,白虎就生不出強勢的念頭,明明知道兔子生來眼睛就是紅的,可還是忍不住心軟。
要是兔子吃肉就好了!
那是幾萬年來白虎心里唯一的愿望,一個根本不可能實現的愿望。
不過今天,愿望好像達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