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一場豪雨不期而至，茫茫的煙雨里，千姿百態(tài)，古奇雄偉的滴水石林，顯得越發(fā)瑰麗壯闊，平添一份凄迷朦朧之美。

大雨中，一行五十余人向著石林御風(fēng)而來，每個人臉上均顯現(xiàn)出凝重肅穆的神情，盯著前方的雨霧，埋頭趕路。

這些人按服色打扮分為四列，秩序有條不紊，年老的須發(fā)潔白、精神矍鑠，年少的威武挺拔、英姿颯爽，更有不少背負仙劍，身穿道袍的出家人。

行在隊列最前的有四人，最右首是位頭發(fā)花白、面色陰沉的道長，豆大的雨點不斷從他身上激彈開去，在風(fēng)雨里行了這么久的山路，道袍依舊干燥齊整。

在這位道長身側(cè)，赫然便是數(shù)日前遇伏負傷的越秀劍派掌門楊摯，他的臉色微顯憔悴，舉手投足間尚有些沉滯生澀，自是傷勢未能痊愈之故。

在楊摯左邊并肩而行的，則是同列正道七大劍派之一的太清宮耆宿觀止真人，再過去一人白衣玉簫，神色冷傲，卻正是平沙劍派的掌門晉連。

眼見石林將近，四位正道首腦默然互視一眼，齊齊停下了身形。

列在最右首的老道跨上半步，沖著空幽深遠的石林，鼓氣揚聲道：「碧落派停云，與越秀、平沙、太清宮門下諸位掌門長老，特來拜望年老先生。不期而至，多有唐突，尚請年老先生海涵，移足賜見！」

話音不高，但伴著漫天風(fēng)雨，遠遠送入滴水石林中，方圓十?dāng)?shù)里內(nèi)無分遠近，皆是清晰可聞，好似說話之人正在自己的身邊一般。

話音落下，晉連略含不滿地聳了聳眉宇：「真人這幾句話說得也忒客氣了，可惜年老魔未必會領(lǐng)咱們的情！」

楊摯笑道：「晉掌門過慮了。咱們遠道而來，理應(yīng)先禮后兵，不失名門風(fēng)范。況且各派弟子失蹤之事，也未必一定和年旃有關(guān)。」

這時石林中身影閃動，一名青衣少年手持靛藍色大傘，從一方石柱上面冉冉御風(fēng)飄下，落在了十余丈外。手腕一抖，青衣少年收起大傘，躬身施禮。

「在下溫霆拜見諸位仙林泰斗，卻不知求見年老祖所為何事？」

停云真人見青衣少年溫霆身手飄逸不凡，頷首贊許：「年紀輕輕即有這般造詣，著實難得。你是雷不羈門下？」

溫霆沒想到停云真人會和顏悅色詢問起他的師門，微微一怔卻不敢失禮，朗聲道：「晚輩座師正是雷公諱名不羈，他老人家所收的八大弟子里，晚輩居末。」

停云真人悠然一笑，道：「一個關(guān)門小弟子便有如此修為，好生令貧道傾慕。」他從大袖中取出一封早已準(zhǔn)備妥當(dāng)?shù)陌萏种篙p輕一抖送了出去，緩緩道：「煩你將這拜帖面呈令師，我等在此恭候。」

最后一個「候」字話音剛落，拜帖堪堪飄入溫霆手里，時間分毫不差，有意無意間露了一手極為上乘的名家絕學(xué)。

溫霆將大傘夾在腋下，雙手托住拜帖，欠身禮道：「諸位貴客請稍后！」腳尖微一點地，面朝眾人背對石林倒飛而回，一晃眼便沒了蹤影。

不到盞茶工夫，石林內(nèi)有人縱聲笑道：「諸位掌門長老萬里迢迢蒞臨闐中石林，雷某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溫霆引著一位身穿寶藍長袍的中年文士，從石林中行出。

中年文士相貌清雋儒雅，三綹長須飄灑胸前，宛如個飽讀詩書的大學(xué)鴻儒，背后斜掛一柄藍布長傘，傘頭露出烏黑鋒利的錐刃，傘柄上系了條殷紅緞帶，正是雷公雷不羈。

雷公身側(cè)有位面容奇丑無比的老嫗，腰插雙刀，自是素來與雷不羈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雷婆鸞衣蝶。

雷公雷婆身后十余人相隨，身材樣貌各異，男女老少都有，想來是他二人的門下和部屬。

晉連搶在眾人發(fā)話之前眼皮一翻，不悅道：「年老魔呢，為何他不出來？莫非是看不起咱們？」

楊摯等人不經(jīng)意地皺了皺眉，心下均覺晉連說話的口氣有些過火，似是存心向年旃和雷不羈挑釁，但他們畢竟同道而來，便不宜插話駁斥。

雷不羈端的好涵養(yǎng)，臉色尚不顯絲毫慍怒，彬彬有禮道：「晉掌門或許不知，我家老祖業(yè)已閉關(guān)十余年，早不問俗事。如今的滴水石林由雷某代為照管，諸位有什么事，交代我也是一樣。」

晉連今日攜其它三家的掌門宿老前來闐中石林，存心立意就是要和年旃過不去，聞言嘿嘿冷笑：「只怕單憑一個雷公，做不出這等事來。」

雷婆見晉連言語一再辱及夫君，怒從心起，道：「晉掌門此話怎講？」

停云真人眼看眾人還沒進滴水石林就要和雷不羈夫婦鬧僵，趕緊圓場道：「雷公，眼下大雨傾盆，咱們先進石林罷？」

雷不羈微微笑道：「有勞停云真人提醒，是在下怠慢。諸位往里請！」

一行人由雷不羈夫婦帶路進了滴水石林，片刻便見前方有一座石峰橫亙。石峰下有座新起的小莊園，占地不過百多畝，莊門口高懸的匾額上用朱紅大字書就「養(yǎng)性怡情」四字，書體銀鉤鐵劃，極見功力。

晉連一路行來暗暗留意石林內(nèi)的情景，見林內(nèi)空幽寂靜，不禁放下心來，望著匾額上的題字，心頭不屑道：「這般殺人不眨眼的魔頭，竟也會附庸風(fēng)雅。」

眾人入莊，在「用忍」廳分賓主落座，待仆從上過茶點，觀止真人干咳一聲，道：「雷公，貧道說話不善拐彎抹角，索性開門見山，想求證一事。」

雷不羈端起茶盞啜了一小口，含笑道：「真人只管垂詢，雷某言無不盡。」

觀止真人點了點頭，道：「近來我正道各派多有弟子在南荒無端失蹤，雷公可曾聽聞？」

雷不羈點點頭，道：「實不相瞞，南荒同道門下也有不少弟子失去下落，雷某已然命人多方徹查此事。」

楊摯道：「楊某日前曾在七星山遇伏，隨行弟子盡皆殉難。出手偷襲的是一群來歷不明的黑衣高手。黑衣高手中，非但有南荒魔道的人物，甚而包括了一位碧落劍派弟子。我等對此百思不得其解，亦想一并請教雷公。」

雷不羈放下茶盞，悠然道：「這事雷某也有耳聞，但同諸位一樣，目下尚不清楚究竟是何人所為。」

幾人交談，言語中處處透著客氣謹慎，沒半分火藥味。照這么下去，恐怕到了中午，大伙兒就可把酒言歡共商大計了，晉連心下暗自埋怨。

「這幾個老家伙怎么了？楊摯初任越秀掌門，行事如履薄冰還說得過去，何以連一貫嫉惡如仇的觀止真人也變得和善起來？

就算要先禮后兵，也不必軟到這個分上！」

雷不羈道：「無論如何，各位的門下弟子在南荒出事，雷某忝為地主，責(zé)無旁貸，定會查個水落石出，給大伙兒一個交代。」

晉連一聲冷笑，急忙接話：「雷公此言冠冕堂皇，好生令人敬佩。只是不曉得咱們各家門下弟子失蹤之事，需得徹查多久？

難不成我們這些人要在滴水石林里坐等到猴年馬月？」

雷婆柳眉一豎便欲發(fā)作，雷不羈橫目一掃攔阻下妻子，笑吟吟道：「那倒不必。」

晉連此來有恃無恐，又一心要挑唆各派與南荒魔道火并，當(dāng)下不依不饒道：「雷公為何含糊其詞？好歹總須給咱們一個期限罷？」

雷不羈點點頭，慢條斯理地朝著晉連豎起三根手指頭。

晉連冷笑一聲，道：「莫非雷公打算要用三年的工夫來查清此事？」

雷不羈搖頭道：「三年未免稍長了些，想必諸位也沒耐心在此久候。」

晉連怔了怔，問道：「那是多久？三個月？三十天？」

雷不羈從容答道：「或許還可再短一點兒，不知晉掌門意下如何？」

晉連心頭微凜，腦筋急轉(zhuǎn)，道：「雷公答應(yīng)得這般爽快，委實出乎晉某意料之外。」

晉連心知肚明，他鋒芒畢露，對著雷不羈咄咄逼人，難免引人疑竇。好在他冷傲孤僻的名聲在外，尚不虞旁人多做他想。

況且他和滅盤圣祖結(jié)盟密商之事極為隱秘，連門中的長老耆宿都無人知曉，誰又會想到他是在借機發(fā)難，另有所圖？

雷婆鸞衣蝶被挑起怒火，嘿嘿道：「長不成短不成，晉掌門果真難伺候！」

鸞衣蝶發(fā)怒正中晉連下懷，他悠哉游哉舉起茶盞，用杯蓋輕輕刮去飄在水面上的葉片，淡淡道：「正道各派精銳盡出，可這些日子非但沒能查到蛛絲馬跡，反而頻頻遭遇不測。雷公居然敢立此承諾，莫非作賊喊捉賊？」

鸞衣蝶臉色森寒，還沒說話，坐在晉連下首的派中宿老鐘南山先一步插話：「晉掌門，咱們于此并無實據(jù)，不可妄加猜測。」

晉連愣了愣，但說話的乃是如今東海五圣里碩果僅存的鐘南山，身分超卓，他也不能不賣面子，只好抑制不快。

「我也是就事論事，并無他意。何況即便雷不羈夫婦真的不知內(nèi)情，也難保不是年老魔私下所為。這老魔號稱閉關(guān)不出，誰又能保證他不是在暗中興風(fēng)作浪，為禍天陸？」

鸞衣蝶寒聲長笑：「好一個「就事論事，別無他意」！晉連，你敢當(dāng)著這么多同道在前，擔(dān)保自己真的心底無私，沒有它圖？」

晉連一震，「啪」地一聲將茶盞扣在案上掩飾心虛，寒著臉道：「鸞衣蝶，這話是什么意思？晉某不才，倒要當(dāng)面討教！」

鸞衣蝶振衣起身，道：「久聞晉掌門一曲碧海潮生驚天地泣鬼神，冠絕東海，今日便請教一二！」

晉連見鸞衣蝶出言挑戰(zhàn)，心念飛轉(zhuǎn)：「正愁兩方鬧不起來，難得這妖婦主動送上門來，只要戰(zhàn)端一起，就由不得那幾個老家伙姜太公釣魚！」

計議已定，晉連隨之站起，冷笑道：「怎么，被晉某戳著痛處，便迫不及待跳出來？」他手中玉簫虛點鸞衣蝶面門，道：「請了！」

眼見兩人要動手，廳內(nèi)在座的正魔數(shù)十位高手，竟無一人出聲勸阻。

雷不羈端著茶盞漫不經(jīng)心地輕啜，似乎妻子出陣挑戰(zhàn)晉連與他毫不相干，連眼角余光都不往兩人身上掃一下。

更為出奇的是，正道各派這邊居然也毫無動靜，一個個冷眼旁觀，不作一聲。連同為平沙島門下的鐘南山等人亦均自正襟危坐，既不相勸也，不代掌門出戰(zhàn)。

晉連忽然隱隱覺得有點不對勁，目光拂過楊摯等人的臉龐。

「這些家伙故意串通了，要讓晉某來打頭陣？這主意停云真人想不出來，楊摯資歷微薄，多半還是觀止真人這老雜毛在搞鬼！」

一轉(zhuǎn)念，想道：「二十多年來平沙派威名一落千丈，這些同道門派表面上客客氣氣，實則滿懷不屑，巴不得咱們落魄出丑。

「嘿嘿，今日之局，不到最后關(guān)頭還不曉得是誰算計了誰！為了平沙派的千秋大業(yè)，今日先吃點虧又有何妨？」

想明此點，晉連也不多話，玉簫一擺，低喝道：「小心了！」

晉連錯步揮袖，拂向鸞衣蝶咽喉。

他這一記東海平沙袖似柔實剛，變化莫測，實乃平生一大絕技。只因鸞衣蝶早年位列天陸九妖之一，修為不遜其夫君雷不羈，乃南荒魔道頂尖人物，晉連不敢托大，一出手就是狠招。

鸞衣蝶面帶輕蔑，兩手一翻掣出無憾雙刀，左手魔刀一式「郎心如鐵十九斬」中的「流水無情」疾劈而出，「啵」地蕩開東海平沙袖，緊跟著揉身欺近，右手使出「柔情似水十三刀」里的「藕斷絲連」，斜劃晉連胸腹。

二十多年前在翠霞山上，鸞衣蝶的雙刀曾力壓位居六仙之一的淡嗔師太，名動四海，而今更顯老而彌堅，狠辣異常。

晉連單手持蕭斗了十多個回合竟?jié)u落下風(fēng)，羞怒道：「我堂堂平沙島的大派掌門，豈能在眾目睽睽之下，輸給一個魔道的老虔婆？」

他當(dāng)即蕭交左手，亮出仙劍全力反攻。

兩人高呼酣戰(zhàn)三十多個照面，晉連左手玉簫往唇間一湊，丹田真元催發(fā)，施展出「碧海潮生曲」，蕭孔中立時透出一股股青色罡風(fēng)，跌宕的曲音澎湃洶涌，猶如萬頃滄海，席卷向鸞衣蝶。

鸞衣蝶抱元守一，一邊抵御簫音侵襲，一邊施展無憾雙刀，招招凌厲老辣攻向晉連要害，鋒芒吞吐閃爍之處，始終將對手牢牢卷裹在內(nèi)。

久戰(zhàn)不利，晉連心生焦躁，一咬牙將真元催至滿盈，簫聲陡轉(zhuǎn)激越高亢，譬如鋪天蓋地的驚濤駭浪，要將鸞衣蝶完全吞沒。

鸞衣蝶的心神大受影響，刀法漸漸顯出散亂不敵之狀。

見此情景，晉連精神大振，將一套二十四式碧海青天劍施展得風(fēng)生水起眼花繚亂，心下思忖：「若能將這妖婦傷在劍下，何愁雷不羈不出手？」

他正打著如意算盤，猛見鸞衣蝶使了個假身脫出劍光包圍，雙刀并交右手，左臂一揚冷喝道：「著！」

一串金鈴應(yīng)聲飛出，叮當(dāng)脆響中遽然散作六瓣梅花之狀，分襲晉連身前諸大要害。

晉連色變失聲道：「逍遙六瞳金鈴！」簫音戛然而止，直使出渾身解數(shù)抵擋閉閃。

但見一蓬金光掠過，「噗」地血花迸現(xiàn)，饒是晉連高接低擋，仍有一枚金鈴打穿右肋，透體而過。

晉連身形踉蹌，手捂?zhèn)帲吐犚慌杂^戰(zhàn)的鐘南山高聲喝道：「鸞仙子手下留情！」

他恨恨注視鸞衣蝶，心下一橫，振聲長嘯：「妖婦，今日有你無我！」

晉連嘯聲穿越南荒云霄，直向滴水石林外的廣闊天地激蕩而去。

遠在石林南面數(shù)里外的一片密林中，滅盤圣祖哈哈一笑：「他奶奶的，晉連這小子總算憋不住動手了，卻教老子在這鬼地方干等了半天！」

百流道人目光閃動，徐徐道：「不急，咱們不妨再等上一等。」

侍立在滅盤圣祖身后的童天尊附和道：「不錯，先讓那些正道的酒囊飯袋和年老魔拼個兩敗俱傷，我們便可坐享其成。」

滅盤圣祖閉目不語，凝神傾聽滴水石林方向的動靜，驀然大笑：「打起來了！龜兒子的晉連還有點門道，老子小看他了！」

這時一個青衣人風(fēng)馳電掣般掠入密林，在滅盤圣祖面前跪地叩拜。

「啟稟圣祖，石林方向殺聲大作，兩方人馬業(yè)已大打出手。屬下唯恐巡護石林的守衛(wèi)察覺，不敢過于靠近，特來回稟。」

滅盤圣祖下首的饕心碧嫗面色冷厲，吩咐道：「再探！」

探子領(lǐng)命出林。滅盤圣祖嘿嘿道：「還探他個鳥？再等上一刻，咱們便殺進石林趁熱打鐵。年旃那老鬼是我的，你們誰也不準(zhǔn)跟老子搶！」

身后的四大天尊、三大弟子，以及一眾漓渡仙境搜羅扶植的魔道高手齊聲應(yīng)和，百流道人卻皺眉道：「滴水石林中情形不明，可否讓貧道先行潛入查探一番？」

滅盤圣祖不耐道：「晉連這小子已等不及了，還有什么好查探的？嘿嘿，這小狼崽子很能干，老子突然舍不得他這么快就被雷不羈給宰了。」

他一馬當(dāng)先走出密林，遙遙眺望著滿天風(fēng)雨中的滴水石林，眸子里閃過一道如刀的寒芒。

「年旃啊年旃，老子等了你整整兩百年，今天咱們也該清賬了！」

當(dāng)下，數(shù)以百計的漓渡仙境精銳高手，在滂沱大雨之中宛若一條滾滾奔騰的巨龍，向著滴水石林御風(fēng)開進，如同趕赴一場熱鬧非凡的盛宴。

一入滴水石林，暗處警訊四起，卻無人出面抵擋。

滅盤圣祖神情猙厲，喝道：「都給老子聽好了！不管出來的是正道魔道，統(tǒng)統(tǒng)殺他個片甲不留！」

一眾下屬轟然應(yīng)諾，勢如破竹直殺進養(yǎng)性怡情莊。

莊內(nèi)空空蕩蕩不見人影，來自用忍廳的喊殺激戰(zhàn)聲，卻如雷貫耳山呼海嘯，顯已到了白熱化的最后關(guān)頭。

滅盤圣祖抖擻精神，率先闖進廳內(nèi)，正打算痛快淋漓地大殺一通，卻猛地愣住。

廳內(nèi)，正魔兩道的掌門耆宿各按賓主序列端坐，一個個面色從容望著廳門，哪有出手血戰(zhàn)的模樣？

在這些位首腦人物的身后，一眾門下弟子手握刀劍相互敲擊，叮叮當(dāng)當(dāng)好不熱鬧，口中尚且不停地高聲呼喊，大造聲勢。

見著漓渡仙境的人馬殺將進來，這些弟子門人不僅沒有停歇，反而提高嗓門叫得更加賣力逼真，有幾個演得眉飛色舞興高采烈，竟似已完全入戲，干脆扯起嗓子大叫。

「哎喲，我的媽呀！」

「師兄，為我報仇啊！」

「師弟！我的好師弟，你安心的去罷，愚兄為你報仇雪恨了！」

一時間，涌到廳口的這群人面面相覷不知所措，全都看得呆了。

滅盤圣祖頓知中計，厲聲喝道：「住嘴！」這一響如同雷霆，將大廳中的喧囂生生壓了下去，震得眾人耳膜嗡嗡作響不住發(fā)暈。

雷不羈暗自驚駭老魔功力深厚，淡然笑道：「夠了，你再不來，他們手也敲累了，嗓子也喊啞了，連雷某都不知該怎么收場。」

滅盤圣祖豈不曉雷不羈在夾槍帶棒地諷刺？他視線轉(zhuǎn)過被制在地上的晉連，以為又是這小白臉口風(fēng)不密，狠狠呸道：「仙人板板的蠢貨一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雷不羈端坐不動，笑道：「你倒大可不必如此過謙。」

滅盤圣祖光溜溜的腦門上青筋一跳，森然道：「你是雷不羈？你還不配跟老子說話，叫年旃老鬼滾出來！」

鸞衣蝶嗤之以鼻：「你又算哪門子貨色，要我家老祖出面款待？」

滅盤圣祖已從最初的驚愕里回過神來，嘿嘿笑道：「老子是誰，你這臭婆娘沒有資格知曉，老子只找年旃一人說話，其它不相干的人識相點，都給我滾開！」

觀止真人眉宇一揚，冷然道：「好大的口氣！」

滅盤圣祖?zhèn)饶客ィ娛莻€白發(fā)道士，面露不屑，道：「老子口氣生來就這么大，你這牛鼻子老雜毛又算哪根蔥！」

他說到「蔥」字，猛然真元一動，施展出「碎魂魔吼」，口中一股雄渾聲浪排山倒海向觀止真人涌去。

觀止真人猝不及防，險些從座椅里震落。幸得他兩甲子多的玄功精湛，牢牢守住靈臺，真氣一沉，穩(wěn)住身形，胸口卻是氣血翻騰，說不出話。

停云真人見同伴受窘，鼓氣揚聲壓住廳中轟轟激蕩的回音，沉聲喝問道：「我碧落派門下弟子在南荒無端失蹤一事，可是你所為？」

滅盤圣祖瞥了眼停云真人，心道：「這老雜毛還算有點斤兩，怕是碧落七子里的一流人物。」口中低低一哼：「是又如何？

老子明人不做暗事，這就讓你們師徒團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