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了，小蛋難得不是躺在床上痛苦地養(yǎng)傷，而是有了數(shù)日悠閑。
寞園乃至忘情宮上下，都洋溢起平常少有的歡快氣氛，西域正魔兩道的各家門派，亦適時送來各自精心準(zhǔn)備的年禮，其中自也少不了小蛋的一份。按照慣例，他依然只挑選一件，剩下的全請江南分給了大伙兒。
大年夜葉無青設(shè)宴，為了不讓別人看到脖子上的傷口，小蛋將那條特意從年禮中選來的裘皮圍脖戴上，捂得滿頭是汗也不肯取下。其中內(nèi)情，卻只有蒙遜和楚兒清楚。
克己軒中，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忘情宮主葉無青開始大派紅包，各人得到的賞賜均都不輕，筵席間的氣氛進(jìn)一步高漲。
小蛋選擇了后排角落里的一個孤位，沒人來找他舉杯共飲，他也正好可以自顧出神地想心事。
不曉得干爹還在不在天雷山莊？從前過年好歹也有我陪著他，可今年只剩下他一個人，一定冷清得很。
正有些神思不屬，忽聽葉無青喚道：“常寞！”小蛋一驚，猛然醒悟到叫的是自己的名字，趕忙應(yīng)聲。
眾人安靜了下來，將目光聚集到了小蛋身上，也許直到現(xiàn)在，大伙兒才意識到他的存在。
葉無青似乎心情頗佳，微笑問道：“聽說你不管別人送多少禮都只留一樣，其余的都分了？他們送的東西你都不喜歡么？老夫坐擁西域萬里疆域，庫藏寶物應(yīng)有盡有、多如牛毛，想要為師賞你點什么，盡避說出來，一定讓你稱心如意。”
小蛋搖搖頭道：“我在這兒有飯吃、有衣穿，還有人服侍照料，已經(jīng)過得很好啦。弟子實在想不出還缺什么，多謝師父關(guān)心。”
葉無青哈哈笑道：“怎么，你怕說出來為師給不起么？”
小蛋低頭不語。
如果我說最大的心愿是放我出宮回去找干爹，你能答應(yīng)么？
葉無青卻明顯是誤解了小蛋的沉默，微一思量，笑道：“好，為師這就讓蒙遜帶你去寶閣，庫中之物任你挑選，如何？”
話一出口，廳內(nèi)眾人齊齊流露艷羨神情，發(fā)出此起彼伏的低低驚呼。蒙遜嫉妒的目光更是如同兩柄匕首，恨不得一下捅進(jìn)小蛋的心臟。
乍聽“寶閣”之名，小蛋也能猜想到，那里該是忘情宮收藏各類奇珍異寶的地方。但他不清楚的是，寶閣中的藏品，多是歷代宮主從天陸九州島四海巧取豪奪、用盡權(quán)謀方才搜羅而來的，等閑人連門往哪個方向開都不曉得，更別說能夠進(jìn)去任意挑選。
小蛋雖說是葉無青親收的小弟子，但入門不到一年，尚無立下寸功，便能得到如此的榮耀和恩典，怎不教在場眾人既憤懣又眼紅？
葉無青取出忘情令交付蒙遜道：“你領(lǐng)常寞去，等他挑好再回來復(fù)命。”
蒙遜怒悶難當(dāng)，奈何不敢違拗師尊的命令，躬身接令道：“弟子遵命！”
兩人離了克己軒，徑直前往寶閣。蒙遜面色陰沉，埋頭向前疾行，越想火越大。也難怪，他自從拜在葉無青座下，若干年來隨著師父東征西討一統(tǒng)西域，可謂戰(zhàn)功赫赫。盡避葉無青給予的恩賞不少，可也從沒讓自己踏入寶閣隨心所欲地選寶，連慣用的雷轟錐都是由葉無青親自指定的。
常寞，一個自己看不上眼的小輩，傻里傻氣的笨蛋，憑什么能讓恩師如此青睞有加，不費吹灰之力，就蓋過了勞苦功高的自己？再念及楚兒對自己的冷漠和疏遠(yuǎn)，一時間新仇舊恨翻涌上心，盤繞不去，一股強(qiáng)烈的沖動，讓他直想回身一掌把小蛋的腦袋拍得粉碎。
好在他沒有失去理智，只是咬牙切齒。
要想個法子，絕不能讓這混蛋就這樣春風(fēng)得意！
有了計較，蒙遜向前疾行的身形又猛然放緩，等他慢吞吞走到寶閣前，皺緊的眉頭終于松弛開來，唇角浮起了一抹陰冷笑意。
掏出葉無青的忘情令晃了一下，兩人步入寶閣。蒙遜領(lǐng)著小蛋左一彎又一繞地來到一扇灰暗的小門前，打開門上禁制，里頭立時涌出一股發(fā)霉的味道，不知多少年沒人來過。
“呼─”墻壁上的燈火霎時亮起，漫空的灰塵飄浮，像是里頭起了大霧。
蒙遜往門邊一靠，冷冷道：“常師弟，進(jìn)去隨便挑吧。最好快些，莫讓師父久等。”
小蛋哦了聲，腳一踩，石階頓時留下一個腳印。他心下奇怪，忘情宮的藏寶重地，怎會是這樣的一個地方。略一轉(zhuǎn)念恍然，是了，想必宮中歷年搜羅的寶物，實在多得數(shù)也數(shù)不清，到最后沒處可以儲存，只好把地窖也用上了。
可一進(jìn)到里面，小蛋傻眼了。方圓十多丈的窖中，雜亂無章地堆放著上百件所謂的“珍寶”，或者銹跡斑斑，或者殘缺不全，莫論是否黯淡無光，簡直是只差沒有蜘蛛在上面成群結(jié)網(wǎng)安居了。
面前的這堆廢銅爛鐵，便是葉無青所說的應(yīng)有盡有？小蛋腦筋一轉(zhuǎn)，已猜到是蒙遜在作弄報復(fù)自己。不消說，這兒堆放的多半是“曾經(jīng)”的珍寶，早已棄之不用了，倘使能夠修復(fù)再用的，該都不會扔在此處。
若換作別人想通了其中蹊蹺，勢必勃然大怒轉(zhuǎn)頭和蒙遜理論。但小蛋既然對葉無青的賞賜，原本就抱著可有可無的態(tài)度，也就只是暗自苦笑，環(huán)顧七零八落的滿地寶貝，打算隨手挑一件順眼點的回去交差就好。
正打量著，便聽見蒙遜不耐煩地催促道：“好了沒有，都讓你隨便選了還磨蹭什么？”
“這就好！”小蛋應(yīng)了聲，視線投射到左側(cè)壁角擺著的一堆黑乎乎的東西上。乍一眼看上去，應(yīng)該是一套盔甲才對，可惜積灰掩住了往昔的光輝。
“就是它了！”小蛋精神一振，假如用它護(hù)身，暫時想不透“官兵捉賊”的訣竅也不打緊。下回再和楚兒師姐過招，捱上她一兩掌也能好受些。
他走到盔甲前俯下身仔細(xì)觀瞧，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那頂黑色的、狀如犀牛的碩大頭盔，頂上一只尺許長的犄角朝前彎翹，如果將一塊可以合攏的面罩推下，就能把自己的腦袋嚴(yán)嚴(yán)實實包在里面，連金光聚頂都可省下不用了。
在頭盔左右兩側(cè)稍稍偏前的地方，各有一只猶如牛眼的暗紅色寶石，此刻同樣地黯淡無光，被灰塵蒙蓋。
頭盔旁邊，是一套戰(zhàn)甲。難得的是不但護(hù)腕、護(hù)腿一應(yīng)俱全，連手套和戰(zhàn)靴都一個不少，把這些東西套在身上，那不等若一個銅頭鐵甲人了么？惟一美中不足的地方是，左臂的戰(zhàn)甲已然碎裂掉落了大半，露出里頭一層難辨顏色的絲織軟胄，薄得就像一張紙。
小蛋好奇地伸手撫摸肩甲，輕輕拭去上頭的灰塵，只覺表面坑坑洼洼凹凸不平。肩甲向兩側(cè)挑起弧形的曲線，如同一對舒展的雙翼，甲面上露出奇異的花紋，再細(xì)看別的地方，也隱約有類似的紋路。
觸手冰涼，如果說這曾經(jīng)是一套護(hù)身寶甲，如今顯然已經(jīng)失去它應(yīng)有的靈氣與神韻。那么，還能用么？
“怎么，你喜歡這個？”蒙遜不知何時走到小蛋背后，略含譏嘲地問道。
www? TтkΛ n? ￠ Ο
小蛋點點頭，道：“蒙師兄，你看這盔甲還能不能用？”
蒙遜嘿道：“這個好辦，你閃開！”反手掣出雷轟錐運(yùn)上五成的功力，“吭”地劈擊戰(zhàn)甲。火星四濺，雷轟錐側(cè)滑垂地，被擊中的胸甲上只留下一道淺淺的痕跡，其它部分都完好無損。
小蛋眼睛一亮，他太了解蒙遜的蠻勁有多大的破壞力了，笑了笑道：“就是它了！”說著便將散落在地的戰(zhàn)甲裝備，一件件拾起往懷里放。
蒙遜不耐煩道：“笨蛋，你不會干脆將它穿在身上，豈非省事許多？”
“對，多謝蒙師兄提醒。”隨手抹去灰塵，也顧不得灰塵撲鼻，小蛋一手將頭盔戴上，稍顯大了一點，便將頷下的束帶收了收扣緊。然后穿好沉重的甲衣，配上手套、蹬上戰(zhàn)靴，把整個人都裝進(jìn)了戰(zhàn)甲內(nèi)，就如身上壓了一座沉甸甸的小山。
這玩意兒好是好，可惜太笨重了點。小蛋重新負(fù)好雪戀仙劍，抬腿試著朝前邁了兩步，盔甲“鏗鏘”顫動，步子也歪歪斜斜，好不別扭。
蒙遜瞧見小蛋的狼狽模樣，大為解氣，出聲催促道：“不錯，不錯。咱們回去向師父復(fù)命吧。”
小蛋略感失望，瞧瞧左臂上**在外的軟胄，現(xiàn)在已經(jīng)可以看出是極扎眼的暗紅色，頗為不倫不類。似乎，這套戰(zhàn)甲既不中看更不實用，扛回寞園當(dāng)件擺設(shè)都嫌累贅。
好在他生性豁達(dá)，很快便釋然，這兒每一樣法器魔寶，都是人家經(jīng)過千辛萬苦才收集來的，本就不該屬于我，大不了不穿就是，又有什么可不開心的？
正想著，驀然全身肌膚感覺到一股熱力透入。無聲無息中，戰(zhàn)甲自動收緊，重量也迅速減輕，到最后，就如穿了件平常的衣衫般，幾乎覺察不到它的分量。小蛋心中欣喜，敢情這真是一件寶甲，方才可錯怪它了。
誰知他的喜悅尚未消淡，戰(zhàn)甲卻越收越緊勒嵌入肉，直如長在了身上。
他暗叫糟糕，再這么下去，那還不把人給勒死？忙不迭伸手去脫頭盔，誰料那玩意兒竟似落地生根般，牢牢罩定他的腦袋，取之不去。
小蛋大急，又嘗試卸下甲衣，憋得滿頭大汗，依舊扯不動分毫。幸運(yùn)的是，戰(zhàn)甲停止了收縮，重新恢復(fù)平靜，只是那團(tuán)熱力不再消失。
這其中的變故，蒙遜并不曉得，他老大不快道：“你搞什么鬼，穿完了咱們就上去。”
小蛋折騰得呼呼喘氣，他掰掰硬邦邦的手套，又晃晃挑起的肩甲，愁眉苦臉道：“蒙師兄，這東西我脫不下來啦。”
蒙遜一愣，這套戰(zhàn)甲他也是第一次見到，更不知其中有何奧妙，便說道：“慌什么，回頭你去請教師父，他一定知道脫卸盔甲的法子。”
小蛋一聽心里安穩(wěn)了不少，道：“蒙師兄說得有道理，那咱們趕緊回去吧。”
蒙遜等的正是這句話，兩人離開寶閣快步返回克己軒。遠(yuǎn)遠(yuǎn)聽到軒內(nèi)人聲鼎沸，晚宴正酣，了無散席的意思。
蒙遜一馬當(dāng)先進(jìn)到宴會廳內(nèi)，葉無青見著他問道：“常寞呢，他選中什么了么？”
蒙遜躬身道：“啟稟師父，常師弟選中了一套黑色的盔甲，已穿戴整齊了。不過弟子也說不出它的來歷，正想請師父賜教。”
語音未落，門口傳來“鏗鏘、鏗鏘”的聲音，好似有一百面小銅鑼在來回碰撞，發(fā)出刺耳的響聲，眾人不由自主往廳外望去，剎那間都愣住了。
但見小蛋全身裹在一副笨拙沉重的盔甲中，動作生硬地跨過克己軒高高的門坎。這副盔甲若神武威風(fēng)也就罷了，偏偏污損不堪，甚至還少了半條胳膊的硬鎧，要多丑陋就有多丑陋。
有那忍不住在底下偷笑出聲的，忙捂住嘴巴低下頭去，滿臉的幸災(zāi)樂禍之色。
厲無怨勃然大怒，呵斥道：“常寞，你是故意來丟人現(xiàn)眼的么？還不給我脫下來！”
盡避戰(zhàn)甲的重量大大減輕，但此刻的小蛋卻宛如漂浮在大洋暖流里極不適應(yīng)，苦笑道：“師伯，我脫不下來。”
厲無怨身形一晃已掠到小蛋身前，探手抓住頭盔上的犄角冷笑道：“老夫來幫你脫─起？”他面露詫異，發(fā)現(xiàn)離地而起的是小蛋的雙腳，而不是他頂上的頭盔，那雙殷紅色的牛眼似乎微微亮起，又瞬即暗滅。
“不必試了，師兄。”葉無青放下酒盞，徐步走到近前，目光拂視小蛋道：“常寞，你怎會找到這套烏犀怒甲的？”
竟會是烏犀怒甲！席間的姜山等人心頭一震。六百余年前，此甲堪稱忘情宮的鎮(zhèn)宮之寶，辟水火折斧鉞，近乎是一切仙兵魔寶的克星，乃歷代宮主護(hù)身至寶。
然而前后三任忘情宮宮主穿上了它，居然無一善終。距今最近的一位，便是楚望天的師祖高丹豐，被翠霞派不世奇才散矜道人以自創(chuàng)的平亂訣轟碎左臂硬鎧，僥幸遁回忘情宮后一病不起，卻終于沒能撐過第三年。
自此后，烏犀怒甲成了厄甲的代名詞，兼之硬鎧破損難看，便被丟進(jìn)地窖不再使用。久而久之，已沒有人記得它的存在。不想今日竟讓小蛋給翻了出來。
小蛋雙腳懸空、脖子被勒得好不難受，習(xí)慣性地抬手想去揉腦袋，觸手卻是冰冷的頭盔。他微感奇怪，明明自己在里面感覺到熱力四射，為何外殼上卻仍舊冰涼？聞聽葉無青問話，他當(dāng)即回答道：“它就放在一個角落里，奇怪的是我剛一穿上它就朝里收緊，再也脫不下來。”
葉無青一聽即知是蒙遜在搞鬼，他也不說破，搖搖頭道：“這套魔甲久已不用，馭動法訣也失傳多年。一時半會兒，為師也難以替你解下。這樣吧，你暫且穿著它，待我回頭再想想辦法。”
看葉無青的樣子不像在說笑，小蛋心里發(fā)苦，點點頭道：“是，師父。”
捱到散席，小蛋頂著這身烏犀殘甲，一步三搖在眾人訕笑的眼神中獨自回到寞園。在寞園里，江南等人也好不熱鬧，正一邊劃拳賭酒，一邊等著他回來。
推門進(jìn)廳，阿青喜道：“寞少回來了！”
大伙兒聞言起身相迎，先是聽到小銅鑼鳴響的聲音，又見到小蛋一身笨重的裝束，姿態(tài)古怪地進(jìn)來，不禁既覺錯愕又感好笑。
小冰正在受罰，已經(jīng)到喉嚨的一口酒，也“噗”地把全噴了出來，嗆咳著喘氣問道：“寞少，您這又是唱的哪一出？”
小蛋“鏗鏘鏗鏘”走到桌邊一屁股坐下，不無痛苦道：“往后，我怕要日日夜夜穿著它了。”
杜先生目光掃過小蛋身上的烏犀殘甲，搖了搖頭。江南忙問究竟，小蛋也不隱瞞照實說了。
阿紫驚駭?shù)溃骸澳伲粫院缶驮诶锩孢^一輩子吧？”
小蛋道：“那就得看師父能不能找到解下這套盔甲的法訣了。”
將近一年下來，眾人和小蛋混得極熟，早無敬畏之情。
小避笑嘻嘻道：“寞少，其實您這么穿著也挺威風(fēng)，就算左邊少了一大塊，那也是一種風(fēng)格。”
小蛋笑笑也沒回答，威風(fēng)不威風(fēng)倒也無所謂，但脫不下來終究是個大麻煩。
嗯，往后碰見六姨卻不必再怕了。她再有本事，也休想……念及風(fēng)信子花彥娘，身不由己地打了個寒顫，覺得這烏犀殘甲未必沒有一點好處，心情開朗了許多。
忽察覺葛老二的眼睛老盯著自己，小蛋禁不住也低頭朝同樣的方向看了眼，疑惑道：“葛二哥，你在看什么？”
葛老二臉色古怪地嘿嘿一笑，道：“我是在想，全身都給包在了盔甲里脫不出來，日后萬一想方便什么的，又該怎么辦？”
小蛋臉一慘，“哎喲”一聲跳將起來想摸褲襠，瞅見阿青、阿紫都在望著自己，又趕忙住手，偏覺得下腹脹痛，竟是怕什么就來什么。他懊喪道：“我怎么早沒想到這點，不然剛才少喝點茶才對。”
江南瞧見小蛋窘迫模樣，建議道：“要不咱們想法在底下鉆個洞出來？”
小蛋搖頭道：“不成的，蒙師兄的雷轟錐都砸不破它，要鉆出個洞可不容易。”
小冰眨眨眼道：“一下兩下或許不行，但咱們這么多人，每個人輪流堅持鉆，總能打通。”
小蛋又嘆了口氣，道：“興許你說的不錯，但我怕等到把它打穿，也早憋死了。”
小避道：“別著急，我有法子。不是下面行不通嗎，咱們往上面走不就成了？”
阿紫扭頭呸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都在胡說八道什么呀？”
小蛋苦笑，道：“小避沒胡說，如果真的想不出辦法，恐怕我只好把自己倒吊起來了。”
見小蛋一臉的認(rèn)真樣，大伙兒都笑不出了，紛紛埋頭苦思鉆洞之法。
杜先生不慌不忙地抿了口酒，道：“寞少，你的擔(dān)心大可不必。以葉宮主的精明，豈會忽略這么緊要的問題。老朽猜想，烏犀怒甲本身定有解決之道。”
小蛋眼睛一亮，一拍腦袋，也來不及和眾人打招呼了，晃晃悠悠沖出門去。
江南道：“杜先生，但愿你沒猜錯。否則我不信也得信，活人真能被尿憋死。”
小冰道：“就算不被憋死，照小避的法子，『滿嘴噴糞』可就不光是句罵人的話了。”
阿青睜大雙眼，委實不敢想象小冰預(yù)言變成現(xiàn)實的可怕情景，只有默默祈禱噩夢不會成真。畢竟，烏鴉嘴也不是人人都夠資格做的。
半炷香后，小蛋神情輕松地走進(jìn)屋，眾人大松一口氣后，均忍不住好奇心泛濫。阿紫和阿青無論如何也不敢先開口，問小蛋是如何化解危機(jī)的，而在場的其它人卻好似有了默契，暗遞眼色卻都絕口不提。
除夕過后連放了三天大假，小蛋漸漸習(xí)慣了自己的新裝備，惟一頭疼的地方，莫過于無法再享受熱水泡澡。長此以往，多半路邊的野狗都懶得搭理他。
但這三天他也沒完全放松，一面繼續(xù)修煉銅爐心鑒和驚雁鞭法，一面鍥而不舍地苦心琢磨“有容乃大”的心法。身上的積傷逐漸完全愈合，而有了烏犀殘甲的保護(hù)，今后想再傷都難。
正月初四，小蛋收拾心情前往愚步齋報到，早課結(jié)束后，葉無青將他和楚兒留了下來。三人走進(jìn)后堂時，小蛋兀自能感到蒙遜從背后射來的森寒目光。
葉無青落坐后道：“楚兒，常寞，我先讓你們見一個人。”雙掌輕擊，側(cè)門珠簾一挑，盈盈步出一位容貌姣好、清麗可人的白衣少女。
她雖不及楚兒那般明艷絕倫，但自有一種我見猶憐的氣質(zhì)。只是不知為何，雙目紅腫、眉含憂傷，跪倒在葉無青座前低聲道：“葉叔叔。”
葉無青右手虛抬，一股柔和的無形勁氣將少女扶起，溫言道：“妳昨晚睡得可好？”
少女垂首道：“這是霓兒自大哥走后睡得最踏實的一晚。”
葉無青點點頭，道：“楚兒，妳可還認(rèn)得歐陽霓？她是明駝堡歐陽世家老家主歐陽景海的愛女，六年前，曾隨她父親和大哥歐陽泰堅來過忘情宮。”
楚兒答道：“弟子記得。”看見歐陽霓頭上斜插一朵小白花，問道：“歐陽姑娘，出了什么事？”
歐陽霓泫然欲滴，悲聲道：“我大哥上月二十六被三哥歐陽泰克和大伯歐陽景峰毒害，卻把罪名栽贓到了二哥身上，將他拘禁。他們還軟禁了小妹，多虧家里的幾位長輩看不過眼，才暗中放我逃生。”
小蛋是第一次聽說明駝堡的名頭。事實上，在西域仙林，只要提起石鼓山歐陽世家，可謂無人不知。它雖及不上仙鴛門、無離派等人數(shù)眾多，但傳承四百余年，亦屬魔道望族之一，素為忘情宮阻擋漠北群雄南來的第一道屏障。
老家主歐陽景海早年與葉無青私交甚篤，當(dāng)日也曾追隨忘情宮參與對翠霞山一役，卻因身負(fù)重傷，只匆匆指定了長子歐陽泰堅為繼承人后，便棄世而去。可憐歐陽泰堅繼位不到一年即遭謀害，連歐陽世家家主的寶座都沒來得及捂熱。
歐陽霓孤身逃出明駝堡，抱著萬一的希望，風(fēng)餐露宿躲避來自兄長的追殺，一路艱辛來到忘情宮求見葉無青。葉無青聽聞明駝堡內(nèi)訌的消息，當(dāng)即允諾要出手替歐陽泰堅復(fù)仇，這才召來楚兒和小蛋。
歐陽霓一番哭訴后，葉無青吩咐道：“楚兒，妳即刻執(zhí)我的忘情令與常寞前往明駝堡，格殺歐陽景峰、歐陽泰克，提這兩個畜生的人頭來見老夫。我已命仙鴛門柳門主配合行動，妳和他在石鼓山會合。”
楚兒欠身應(yīng)道：“弟子明白。不過之后明駝堡該如何處置，請師父示下。”
葉無青看了眼歐陽霓，緩緩道：“下一任家主是誰，純屬明駝堡的家事。霓兒，妳稍后可隨楚兒和常寞一起回返明駝堡。放心，妳大哥的仇，葉叔叔管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