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會呢？”看著這樣的皇后，一身鳳袍，正氣凜然，即便是疾病耗盡了她的容顏，但是那骨子里頭蔓延出來的濃郁的，高高在上的氣息，眼睛里頭望著人的時候帶著的輕鄙，也足以打消云染對她升起的憐憫之心。

現(xiàn)如今她是新君的皇后，而眼前的這個皇后已經(jīng)是過去式了。

云染今日并未穿高貴奢華的鳳袍，所以看著對面穿著鳳袍的先皇后，就有種說不出來的諷刺。

揮揮手，讓周遭的人退下。

秋禾帶著人彎腰后退，前皇后身邊的宮人，看都不敢看先皇后一眼，急匆匆的也跟著退了出去。

這宮里的奴才，最是會審時度勢。

先皇后的臉色越發(fā)的不好看，云染卻是淡淡的一笑。

在距離皇后不遠的玫瑰椅上坐下，雙手隨意的擱在扶手上，云染就察覺到皇后看著她的目光跟方才又有些區(qū)別。

“你今日來，也不過是耀武揚威來的。不過，你又有什么好得意的？雖然你現(xiàn)在是皇后，可是你出身低微，在這個位置上能坐多久又有誰知道呢？朝中重臣甚多，皇帝正是年輕氣盛的大好年華，選秀之年，送入宮中高官之女必然不會少，到時候你又何去何從？”

云染捏著帕子的手一緊，皇后的確是厲害，知道說些廢話沒有用，上來便是最有利的攻擊。

更何況，司空穆晟現(xiàn)在待她如珠如寶，可是等她年華老去，誰又知道兩人之間的恩愛情長會不會是一場笑話？

云染自己也沒有信心。

若是以前他只是王爺，也許不會這么擔(dān)憂。

但是現(xiàn)在他是皇帝，是天下臣民仰望的人，一舉一動都會被人關(guān)注。

在這樣的情況下，這清凈的后宮又能維持多久？

只是心里這般想，卻不會讓皇后看了笑話去，故作不在意的說道：“說起來這事兒也有些緣分，當(dāng)初若不是本宮在東宮落水，又哪能得了皇上一世一雙人的承諾。如今雖說身份不同，有些話再也不能當(dāng)真，可是在最好的年華，能遇上這么個人，許了一生的諾言，這輩子也就值了，您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皇后拿著后宮選秀刺她的心，云染卻提及了早已經(jīng)死了的太子。

提及皇帝，皇后未必覺得如何，但是太子卻是不同的。

往人心里扎刺，也不是只有她會。

“你……”皇后本就不太好看的臉色越發(fā)的鐵青，指著云染的手都顫抖了起來。

云染瞧著她，只覺得皇后這般模樣實在是有礙觀瞻，半垂著頭輕彈指甲，隨口說道：“皇后請我過來，不是為了吵架吧？有話直說就是，現(xiàn)如今這宮里的事情一堆一堆的，下次再見可不知道什么時候了。”

聽著云染口出威脅之言，皇后卻不得不低頭，她現(xiàn)在這樣子，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初，一言決生死的國母了。

“也沒別的事情，眼看著我這身體一日不如一日，我想著自請去皇陵。”

云染聞言眉心緊緊蹙起，隨即笑道：“皇后娘娘怎么如此天真，明知道此事不可行，您要去皇陵，是想要皇上被天下人唾罵嗎？”

“本宮跟先帝夫妻情深，如今他早走一步，位列仙班，本宮只是距離他近些，又有何為難？”皇后目呲欲裂的看著云染。

云染卻直直的看著她，然后站起身來，一字一字的說道：“當(dāng)初您進宮的時候，就應(yīng)該知道，這輩子除非是橫著出去，不然是沒有別的機會離宮的。身為女人，尤其是皇帝的女人，更何況您還曾是皇后，就安心的呆在這里吧。想來，你也不愿意去太妃們養(yǎng)老的別宮，是不是？”

“你這是威脅本宮？”

“不，我只是實話實說。”云染往前走了兩步，看著皇后不甘心的神色，心里有些煩厭煩，索性直接說道：“皇后娘娘大概也不會想到，文宗帝居然會把皇位傳給了王爺。說起來這件事情也有您的功勞，若不是先帝昏迷期間，您與先帝擰著來，導(dǎo)致荊王之子被厭棄，隨后宣王自打惹了帝怒，這皇位怎么會落在我們家王爺頭上？”

說完看著皇后鐵青的臉色，還有胸口劇烈的起伏，又接著說了一句，“便是為了感念您這份恩德，我也會好好地把您供奉在宮里。畢竟，我這個人還是做不出當(dāng)初皇后娘娘欲要算計我的事情來，素以你不用怕就是。”

云染留下這句話，也懶得看皇后的臉色，徑直走了出去。

皇后這么折騰也不過是想著，當(dāng)初她算計的自己的事情，可能自己不知情。

現(xiàn)在自己把這層紙?zhí)糸_，皇后就知道該怎么辦了。

對于她們這樣的人，從來都是怕死的。

好死不如賴活著。

云染離開后，皇后看著她的背影驚駭不已，她竟然知道……知道……

她想要去皇陵倒也不是虛言，在這后宮里，她的地位尷尬，本就因為當(dāng)初賜側(cè)妃的事情，惹了司空穆晟，她怕自己在宮里不明不白的死了。

所以才想著自己主動退一步，避出去。

但是沒想到……這都不成！

顧云染知道那件事情，她會怎么針對自己？

皇后越想越有些害怕，整個人瑟瑟發(fā)抖。

恨不能立時就昏過去才好，偏偏她精神好的很。

思來想去，忽然想到一個人，太后！

對，太后！

以前就是太后接了懿旨，若是自己能跟太后聯(lián)手，到也能跟顧云染抗衡幾分。

一時想到這里，心里就火熱起來。

她不想死，她沒有病。

她跟本不是病了，而是被先帝下了藥。

現(xiàn)在西安地都沒有了，那藥自然也停了，這些日子將養(yǎng)下來，她都能坐起身了。

只要慢慢的養(yǎng)下去，她總能好起來的。

能好好活著，誰會想去死。

她怎么跟太后搭上話才好。皇后閉上眼睛，靠在軟枕上細細思量。

既不能被人察覺，還能達成所愿。

這次太妃們出宮，宮里人被清洗了大半，能用的著實不多了。

又想起太后，皇后嗤笑一聲，若真是清心寡欲吃齋念佛的人，又怎么會進了后宮這俗塵中最腌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