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說,眼前這個狼狽落魄、倒楣到十八層地獄的男人──封琉先生,此刻的是他活了三十四年最凄慘落魄的一次,連他自己絕對也想像不到,被天使、仙女、惡魔同時眷顧會招致這種下場。顏茴心疼得一顆芳心都快碎掉了。哦,她的王子,她的偶像,怎麼近來見到都只有昏迷的分呢?將封琉丟給顏茴照顧,三名非人類決定開一場高峰會議,來解決這檔子事。躲到屋頂上去了。也終於留下清凈的空間給了本故事中的男女主角發揮。
哪一本故事中的女主角像她這麼委屈的?顏茴掬來一盆水,為心上人擦去臟污與傷痕,一邊自怨自艾著。人常在失意時祈求老天降下神跡,現在,她連做夢也不敢想了,只求老天爺快快收回這三只「妖魔鬼怪」,以免人界經歷一場浩劫。
才幾天而已,因為這三位不速之客,她二十七年來不能減去的肥肉在瞬間掉了三、四公斤。當然一部分原因來自失業後必然的縮衣節食,逼人消瘦。不過,根據以前吃泡面只會愈吃愈肥的情形,這次真的是很不尋常。能減肥是好事,但這批瘟神再待下去,不出三個月,她恐怕會變成一具骷髏,然後未嫁人就先香消玉殞。有什麼法子可以「請」走他們呢?
嘆了口氣,再度放全副心神在白馬王子身上,眼中再度涌滿粉紅色心形光彩;自然在她心中也有一副如意算盤在打算著。
當初在他的公司初見他時,他身邊那位美麗女秘書已是他密不可分的愛人了,她雖然垂涎他到口水流滿地,倒也十分有自知之明地不敢去與范貝椏爭。如今希望之光再度點燃,范小姐「失誤」地嫁給了別人,封大帥哥又恢復孤家寡人的身分,懷中的空虛急需有人遞補,加上近來他事事不順,鬼神敬而遠之,女人也少有糾纏,不趁這時刻一舉卡位成功,就沒有下一次的機會了。
相命的說過她有幫夫運──前提是:如果她當真有人要的話。那麼一旦封琉要了她,便會否極泰來,兩人同心協力,共創美好的未來┅┅
想著想著,忍不住在全身鏡前搔首弄姿了起來。
她這稱不上玲瓏的身段,至少是可觀的,而且,人家富家少奶奶,哪一個不是她這種福氣相的?她就不信那些風一來就被吹著跑的瘦竹竿女人,哪一個敢說自己旺夫,就不知世間男子何時會覺悟!
唉,誰說皮相外表不重要的?看看近幾年來瘦身公司出現的速度可比當年南陽補習街的盛況,鐵齒如她也不得不承認,在未成為人家的老婆前,多注意一下身材是不會有錯的。
不太大的眼、不太挺的鼻、不是瓜子臉的臉、不是櫻桃口的嘴,老實說,五官平凡,組合起來倒是可以稱為清秀;但──平凡。也許,再消掉六公斤肉之後,讓身材更有曲線,她會更加可觀,到時男人不會一味地注意她臉,只重身材。
如果,她還能再瘦下去,也許就能更有信心了。
與帥哥封先生近些日子密集「相遇」下來,卻只有她看他的分,他永遠處在昏睡狀態,而且「傷勢」一次比一次重,原本想利用白衣天使的愛心去感召出他的愛,但,大帥哥不知道她這一號白衣天使的存在。而她卻每多見他一次,就更想抓他來當丈夫。孽呀!
眼光貪婪地瀏寬大帥哥全身上下,見他衣物上充滿了臟污與殘破,邪惡地決定替他擦澡,并換下他身上的破衣服。
哇,活了二十七年,她還沒見過真正的裸男呢!
他愛不愛她是未來的事,他要醒來只怕也是明天的事。此刻,她可以討回一點點報償,小小的,看一下下就好了。真的,只看一下下,她向四方諸神發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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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哭過好幾回的紅心,因為哀悼起自己斷掉的弓與被玩壞的金箭,又哭了出來。他可以預想回天堂後,如果不是會被揍得三百年起不了床,便是卷鋪蓋被踢下凡間受苦受難以償自己破壞天堂公物之罪。
「哭哭哭,天堂的水太多了是不是?要不要用來解救臺灣的乾旱呀?沒用的東西。」月芽這個弄壞人家公物的仙女完全沒有愧疚之心地噓他。雖然她揍得他滿身青紫,但紅心也揍了她好幾腳,不相欠了!幸好她是仙女,否則早一千多年前,她還是大唐公主時,任何敢對她不敬的人只有砍頭的分,更甭說動到她一根寒毛了,連殺九族都只是小意思。
荼靡在一旁納涼:
「喂,咱們是來開會解決問題的,不是來玩五子哭墓,拜托有誠意一點好不好?」可能是天堂沒什麼人了,專派這種天使下來,這麼愛哭的天使應該派去司雨神那邊才是。不過,此刻他可以肯定這個紅心天使是宇宙無敵超級大近視眼,否則怎麼會百射百不中地將封琉折騰成那樣子?早該猜到的不是嗎?封琉的姻緣就是這麼斷送在他手上的。
奇怪,千百年來,天堂不擇手段地吸收靈魂,讓人類拼命地想升天,怎麼一大票人中,就找不出幾個好東西來訓練成優良天使嗎?
反過來想,其實答案也正在其中,要不是天堂拼命搶人,良莠不計地吸納,又怎麼會出現這種天使?自找的!
他們地獄的領地雖然年年被縮減,可是一大票魔物倒是挺菁英化的,像他這個職位小小,尚不足司職的惡魔,隨便站出來都比天界那二位強,撒旦王一定很欣慰。荼靡忍不住又偷笑了,一顆心只為他崇拜的王跳動。
「荼靡,回魂了。」
一記巴掌打中他後腦,夾帶月芽嬌滴滴的聲音。
「真三八!我警告奶不許再打我的頭!」荼靡撿回掉到地上的黑角與黑光圈,小心地再黏回頭上。
月芽本來想再打一次的,但猛然想到自己正在「鍾情」於他,只好作罷。
「咱們快點討論善後的問題吧!我們東方人凡事講緣分,今天能聚在一起,就是緣分,人家說緣起不減,所以我們要惜緣,不可以再互相毆打下去了──」
「對不起,容我插播一下。」荼靡趕忙在自己睡著前打斷月芽的一長串開場白。「這件事與奶無關,奶可以當觀眾,但奶不能發言。」
「對呀,對呀。」紅心舉雙手贊成荼靡的說法。
月芽倒抽口氣,氣忿地跳到二人之間,一手指一個,發抖地叫道:
「你們這兩個過河拆撟的狗奴才,什麼叫做與本宮無關?當心我喚人把你們拖去午門斬首示眾,以召世人!」敢情她還當這是一千多年前由得她作威作福的時代。連口氣都極有「古趣」起來了。
「敢問姑娘,不知是否知曉此刻為西年一九九六年,不再是貞觀,也不再是天寶年間,人類在二十世紀之後步入全新的政治型態?」荼靡煞有其事地鞠躬哈腰,在人間久了,電視看多了,倒也學到一點點東西。別的不說,就年代而言,皇族人馬早已不吃香,端架子也沒人捧場了;這他可是明白得很。
說得月芽臉色一陣青白,口舌也一窒,連忙清了清喉嚨,改口道:
「不管怎麼說,這是東方,我的地盤,人家說強龍不壓地頭蛇;乞丐不能趕廟公。你們要是太過分,當心我去玉皇大帝那邊奏一本,到時夠你們好看了!」無論怎麼說,他們都沒資格讓她到一邊納涼,不許她加入一起玩。
雖然沒見過東方天神的尊容,但人家能當王,總有不錯的法力可以讓人害怕吧。他們這一雙來自西方的天使與惡魔,最好還是安分一點的好,畢竟是人家的地盤嘛。
說起東方諸神,其實挺不容易讓他們「外人」搞得懂,紅心忍不住問了:
「你們這邊的老大是玉皇大帝,還是如來佛祖?誰比較大?」
這問題太深奧了,月芽知道的其實也有限:
「文獻上記載,玉皇大帝比如來佛祖多歷了一個劫難,所以天界他最大,但是如來佛祖最受尊崇。這有點像美國開國之初,華盛頓是國父,而富蘭克林倍受敬重的情形是相同的。」
「喲,你們東方這邊不是二十世紀初才門戶洞開的嗎?怎麼奶會知道美國還有個叫華盛頓的?」荼靡雙手合十,崇拜地看她。天知道他不當人類已經五百多年了,五百年來物換星移的變遷,年代的流轉,他全然不去注意;反正他又不當人了,而且修行的路迢迢無止境,他哪來閑工夫去關心人類的打打殺殺?而這個月芽,看來游手好閑得很,會用功去讀文獻,倒也令人在訝異之馀,不免「稍稍」佩服起來了。
月芽當然不會告訴他說自己一千多年來老是在修行時間偷溜去云端看人間的打打殺殺,尤其清朝末年那一段最刺激┅┅
「我們東方的神仙教條相當嚴苛,教學內容五育兼備,我當然會知道歷史!而且,我們神系與佛系的地位問題之深奧也不是你們這些外人可以理解的。」她訓完他們,下了個結論:「總而言之,你們休想甩掉我。」
紅心也懶得理會她了,免得待會又被揍,直接進入會議的主題,擺開架勢問魔域代表荼靡先生:
「你說,這下該怎麼辦?目前有兩個大問題必須解決。第一,你們弄壞了我的金弓與金箭;如果我回到天堂領罪,你們也逃不了關系。第二,你們不能搶我的客戶;既然封琉的名字出現在天堂的姻緣冊之中,必然就是歸我們天界管,所以我才會領命下來辦事。如果你強搶我的人,等到天堂巡邏員發現了,到時輕則抓你們法辦,重則發動戰爭!」雖然不知道會不會這麼嚴重,但夸張一點才有氣勢,紅心臉色沉重,其實心中在偷笑。
「喝,當初是誰亂射箭,讓封琉的準老婆飛掉的?如果你如期完成使命,又哪須今天還單身,并且被我的客戶相中!你已經失去主宰他的婚姻的資格了,怎麼可以如此可恥地在這邊對我叫囂?」
「住嘴,你這個賣花的──」
紅心吼得臉紅脖子粗,正想長篇大論,可是荼靡飛快地插嘴:
「我是「管花謝」的,不是賣花的!」
「都一樣啦!反正怎麼叫,你也不會是管姻緣的!那是我們天界的職責!」
荼靡叫得比他更大聲:
「那是你們天堂太陰險,搶去了所有好差事,存心叫我們地獄喝西北風!今天我們會做這種事,還不是你們天堂逼出來的,去跟你們宙斯說,他不要臉。」
「你┅┅你敢罵我家至高無上的王!我跟你拼了!」紅心撲了上去。
兩個小鬼頭立即在地上扭成一團;為自己的信仰而戰。
月芽繞著他們轉,不時地踹一腳偷襲。她實在不明白他們何必這麼呆,親自動手扭打,用法力不更高級嗎?不過,看情形,他們的法力也不甚了了,別丟人現眼的好。
什麼天堂、魔界的,在東方,她這邊的神系才是老大,雖然也有分天界地獄,而且天界又分了好幾派,但都相敬如賓得很,各自分工司職,也沒見有任何紛爭;那他們西方到底有什麼積怨,須要靠這兩名呆子大打出手來泄忿?可憐哦,回頭她可得去查查西方諸神的資料。
不過,光看他們老是三言兩語不和立即跳起來干架,也真是沒意思得緊,這樣子談個一千年也談不出所以然,搞不好當他們達成協議,封琉與顏茴早投胎十來次了。不行,她是來看好戲的,觀眾的權益不能受到剝削,她得自力救濟才成。
左瞄右瞄!很好,在這個陽臺上的左右各有一根石柱,她從袖袋中掏出許多未用的紅線,念了個法咒,就見手中的紅線分成二條,往纏斗的二人身上飛去。
不一會,一仙一魔被綁在柱子上,很公平地一人一根,沒有偏心。
在尚未有能力司職時,月芽的紅線只能當成捆仙繩用了,倒也挺好用的。
「奶做什麼,快放開我!」
兩名落難者同時大吼。
「不要。」她高傲地揚起下巴。走到二人之間,決定充當主席,讓他們好好地把會開完,協調出個好方法。
「吵吵吵!只會吵,當心把天兵天將都吵下來了,到時連累我怎麼辦?」她絕對不會忘記自己也是偷跑下來的。被捉到可有得瞧了。
荼靡抬起烏青的臉:
「反正封琉我是要定了,而且你的弓沒了,也不能執行任務,還搶些什麼?搶到了也沒用!」
這個提醒立即讓紅心淚汪汪,悲從中來地指控:
「都是你們啦!你們要賠人家啦!」
月芽好心地撕下紅心衣擺一角讓他擤鼻涕。可憐他目前被綁得像顆肉粽。
「我們又不是工匠,怎麼賠你?我看你還是偷偷回到天堂,再偷一副不就得了?不然向別的天使借嘛,還不簡單。」月芽提供低三下四的方法。
邪惡的種子播入純潔天使心,紅心猛地噎住氣,胡思亂想了一陣子才恍然回神,認清自己是無邪的天使,不能做壞事的!
「不行啦,人家又不是惡魔。」瞄了眼荼靡,思想更為邪惡:「不然惡魔去幫我偷好了。」
喝!好歹毒的笨蛋。荼靡嗤之以鼻:
「幫你?我能得到什麼好處?你美咧,我會幫你!」老實說他五百年來可不曾做過什麼壞事,不小心闖下的禍當然不算,身為惡魔并不代表必須使壞,哪來那些閑工夫。所以,真要他「存心」去做壞事,是十分具有高難度的。
紅心吼道:
「什麼都講好處,你偶爾做做善事會死呀!」
月芽插播:
「偷東西也能算是善事嗎?好奇怪的算法。紅心,你的用詞有些見怪。」
紅心惱羞成怒:
「還不是奶先提起的,是誰說要用偷的呀?」
送了他一記爆栗子,月芽揮了揮玉手:
「我只是建議,你不必皆采用呀,叫你去死你會不會去死?我看你還是早點回去受罰吧,免得給天堂丟臉。」
荼靡叫道:
「反正我不管啦,眼前就只有封琉與顏茴的事須要解決,你沒了工具,還想怎麼樣?」
「可是┅┅可是┅┅如果沒有讓封琉娶妻,我就沒法回天堂呀,我也不管啦!」紅心又抽抽噎噎起來了。
「這樣吧。」月芽腦袋轉了轉,有了個主意:「讓這個封琉娶顏茴,也算是了結了他嘛。你先幫荼靡,然後我們再合計出一個好法子來讓你完成工作,不會受罰。怎麼樣?」
「不要,為什麼不是你們先幫我?如果到時你們坑我怎麼辦?」紅心才不要當傻瓜。面對他們這些沒道義的東西,還是小心為上。別當天堂的人都是
材。
荼靡冷笑:
「喲,天堂的堂訓不是「真、善、美」嗎?你這樣懷疑我們怎麼可以?這種心態是我們地獄的專利。」
「好了,別吵!我說了就算。你們聽我的,第一階段工作完成後,我們再去想第二步驟的方針。散會!」月芽逞足了當主席的棍,有模有樣得連自己都崇拜不已。
在形勢比人強的情況下,似乎不合作也不行了。尤其紅心死也不敢回天堂面對大人的忿怒,總是要先完成一些事才有請罪的籌碼嘛,再笨的天使也懂保命之道。
即使兩人都沒有點頭,到底也算初步協調成功了。所以月芽收回紅線,拉兩人握手言和。
好吧!反正古早人有說過:天下間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東方人的老祖先更說了: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總而言之,言而總之,跨開元以來,天使與惡魔再加上東方小仙女,首開先例的合作了。雖然地位不高,所以無法驚天地、泣鬼神,但是震撼的程度也夠了,所以他們都很滿意。
「可是┅┅我的弓斷了,如果被巡查員看到了,我就死定了,怎麼辦?」紅心撫著弓屁,眼淚在眼眶滑來滑去。
「那簡單。」月芽一把接過,裁了一段紅線綁在上頭,不一會,克難的金弓又復活了。她施了點法力,讓顏色變為金色,外表看來,使與未斷前一模一樣,差的只是弓弦已不再具有法力了。「喏,好了。」她交給他。
三人拍掌為盟,開始齊心一力地貢獻所學,「解決」掉封琉與顏茴這一對case。
真是好艱辛,好好玩,好┅┅可怕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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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把平凡普通的事情搞得這麼復雜,也不是平凡人做得出來的;更別說延宕到今天仍未解決了。這種功力,相信各路仙魔都會甘拜下風。
荼靡在滿天星光輝映的夜色中,躺在樹梢上哼著小曲兒自娛。反正那個封琉還沒清醒,好心一點,讓他睡個夠吧!如果到明天太陽曬到屁股時,他還不識相地依然在昏睡的話,那他就不客氣了。
難得耳根清凈。那個月芽不知道飛到哪邊去了。而紅心天使飛去云端交報告給偵查長;他們當天使的一旦下凡時,每天都得交報告上去,并且聽訓詞。他們天堂的規榘真多,不過,也不必太同情啦,誰叫自古以來,天堂總刻意立下端正不阿、清明潔純的形象來讓人向往?活該教條多如牛毛!
幾天的執行下來,他發現婚姻這門工作也不是那麼好做的,還不如他將來神氣地叫花凋謝,哪一朵花敢不聽命於他?如果有哪一種花想開久一點,或不按季節開放,就得買通他,到時還有紅包可以嫌,多棒呀。
在人間這些天,荼靡果真學到不少,尤其是撈好處的本事。這臺灣人可真是厲害極了,難怪人類估計出世界最聰明的三種人是猶太人、德國人與中國人;其中位居東方的中國人光是人口就足以傲笑全球了,難怪會自立種系,不與西方人攪和。人口多還不足為奇,稀奇的是中國人善營利與走偏門的功夫,真是教人嘆為觀止。他們惡魔都還不懂得使壞,什麼中飽私囊啦、監守自盜啦、拍馬屁求升官等等┅┅他們雖然讓人類很怕,其實也是懲治那些奸惡之輩,善良的人類他們并不會去加害,絕對沒有循私偏心那回事。即使他們可以為所欲為,卻也不見有人那麼做;否則今天地獄哪會慘成這般?
東方,奇怪的地域。中國,奇怪的民族;自卑又自負,自大又自憐。有舉世聞名的聰明厲害,卻未曾稱霸全球!沒有哪一塊土地能比得上這邊的朝代更迭之多,幾乎讓人眼花撩亂了。
也許,聰明人愈多,野心也就會更大吧!這麼說來,天神與撒旦王的長治久安,是否代表底下全是──呆瓜?不好!那不就連自己也罵進去了嗎?呸呸呸。
荼靡發現自己不太適合想有深度的問題。反正天神宙斯與地獄之王撒旦當王是一直以來的事,那也代表著永恒,任他想破了腦袋還是那個樣,與人類短短的壽命根本不同,他想那麼多做什麼。
「荼靡──」
一聲威嚴的叫喚嚇到了沉思中的小惡魔,讓他坐不穩地跌到地上,等他想到自己有翅膀可以飛時,一顆頭早已埋到草堆中了。
「呀呸,呸!是誰啦!」吐掉口中的草,他雙手叉腰地罵著。
還會有誰?他的上司,那個被派來三不五時「督促」他的司花謝魔。
看到現身的居然是自己的上司,荼靡哪還敢囂張,連忙表情一斂,搓手哈腰地走近上司:
「嘿┅┅大人,您今兒個大駕光臨不知所為何來?」古裝劇看多了,連諂媚的神情都學了個十成十。希望司花謝魔不是專程下來找他出氣;上一回被揍怕了。
司花謝魔雙手橫胸,極有威嚴地問他:
「近來沒給我捅什麼樓子吧?」
「怎麼會呢!我絕對不會給咱們地獄丟臉的。事實上,我還掙足了面子。」他連忙吹噓自己的豐功偉業。
「掙足了面子能當飯吃呀!事情辦得如何了?」吼聲的火力十足,連電線上的烏鴉也嚇得哇哇叫。
這個上司真不懂得安撫人心的道理,荼靡一邊哀嘆自己沒有好上司,一邊又怕得要死。因為頂頭上司不開心,遭殃的就只會是他。唉,他一定是遇到了長期處於更年期狀態的上司了,難怪五百年來都只有被揍的分。
連忙將近日來的大小事件都告知上司,以及今夜與一仙一天使的協定。反正他們是不必怕會吃虧的。
司花謝魔聽完後,沉吟了下:
「那,事後你如何助天使達成任務?」
荼靡驚訝地看上司,非常可恥地說出他目前的想法:
「我們是惡魔耶,哪須與天堂講什麼仁義道德?到時有空助他倒無妨;沒空的話,只能說是他家的事了。大人,你頭殼壞掉啦?」惡魔之所以是惡魔便是因為壞事做絕了地無所謂,定位得搞清楚。
被手下一陣搶白兼教訓的司花謝魔一巴掌揍得荼靡飛到十丈外去哀號。
「混帳東西!連拍馬屁也不會,怎麼當人下屬?你不知道不管任何情形下,即使上司說錯話也要拼命拍手叫好嗎?來人間數日,是學奸詐了,卻沒修好為人下屬的學分,笨蛋!」
眼看上司又飛身過來要補一腳,荼靡連忙抱住上司大腿,正想好生迎達一番,不料抱住上司雙腿的下場是害得兩人一同滾到一公尺外的臭水溝中──
「荼靡──」恐怖火爆的怒吼從污臭薰天的水溝中傳來。
而那個荼靡,這回可不是乖乖站著被打,索性撥腿開溜,但又很明白上司要追到他很簡單。於是趁著混亂,一棒打昏了司花謝魔,并掏出從月芽那邊「借」來的紅線捆得他一動也不能動,便一溜煙地跑了,他不管了──
撒旦王,保佑呀!人家也是逼不得已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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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第二天新聞播報中沒有報導有關於淹死在臭水溝的惡魔的消息,於是荼靡很阿Q地決定他的上司必然在反省自己的錯誤後,乖乖回地獄去了。他是死也不敢飛去臭水溝一探究竟的;要是去了,卻發現上司正在那邊等著將他碎尸萬段,那他不就慘斃了!?不,他死也不會去!
他還有正事得辦,其它雜事一律不必管。對!辦正事,這是撒旦王交代的,最重要。一旦辦妥了,必定會受到撒旦王賞識,又可以調到他身邊當差,比起目前這個更年期障礙的主子好了萬倍。如果想永久躲過司花謝魔的毒手,便是緊抱撒旦王的大腿了,他一定得努力才行。
非常積極地晃進了顏茴的小套房,她那只白馬仍睡得像只死豬。而顏茴被他的出現嚇了一大跳,瞬間涌滿的紅潮猶如剛從紅色染紅中跳出來似的;雖然自己很帥沒有錯,可是她也不必這麼崇拜他吧?荼靡瞄了眼屋內,那兩只天界的不明物體依然沒出現,不知躲到哪里摸魚了。也好,他一個人辦事比較不會受于擾。
「他都沒有醍來嗎?」坐在床邊,威嚴地問著。
「早上醒來吃了些稀飯,就又睡了。也許我們該送他去醫院,也許除了皮肉之傷外,他也有內傷。」顏茴怕死了她的白馬會成為死馬,到時公寓死了人,還有誰敢住呀!
「沒啦!有內傷的話早就死掉了,還能吃東西代表他會好好活著。先不管他,咱們得合計合計,看看要如何使他在最短的期間內娶奶。」
顏茴立即胸有成竹地回道:
「我衣不解帶地看顧他,待他康復後一定會因感動而向我求婚。」哪一出電視不那麼演的!?
不料,荼靡給了她一大盆冷水:
「笨蛋!我早說過那樣行不通的。如果奶長得特別好看也就算了,偏偏奶沒有,別再做夢了,換別的法子。」
「可是,今早他吃完早餐時,明明對我笑了一下,并且說謝謝呀!」大帥哥的感謝詞令她輕飄飄到現在,誰知這只惡魔這麼愛潑人冷水。其實在她二十七年的生涯中,會有男人對她笑已經是可以放鞭炮的大事了。
「別再扯了,反正百分之兩百沒有成功的希望。」荼靡提出他第一個餿主意:「不然我們綁他到山上,餓到他答應娶奶為止!」
「不可以,如果用那種方式逼婚,他若不是娶了後立即休了我,就會是綁我起來每天揍著玩。你說要讓我婚姻幸福的,不可以強迫他人意志力。」
拜托,如果婚姻可以任意成立,她就不會至今仍嫁不出去了,去街上隨便揍昏一個人,不就行了!老天,這荼靡居然要她干這種山頂洞人才做的事,真是外行得不可思議,還想當月老替她牽線哩!
對哦,他曾夸下海口包她嫁到如意郎君的。唉,人類真煩,結婚也不過是為了**出下一代而已,管啥子感情不感情的。真那麼重情重義,為什麼全世界都在流行離婚?這些人類真難伺候,所有生物中相信沒有什麼東西比他們更奇怪了!未婚前迷信天長地久、永生不愉;婚後更好笑了,白馬王子即刻貶值為凸腹男、死鬼、老不休之類的,而美麗佳人更成了黃臉婆、老媽子,然後日子就在怨氣沖天地互相叫囂中一天捱過一天,捱不下去就搞離婚了。哪一對不是愛得轟轟烈烈要死不活?卻沒有一對能天長地久。追根究柢,「愛情」這玩意兒既是催眠藥,也是巧飾出來自欺欺人的東西罷了!
人心趨於現實了,愛情卻沒有任何長進。拼命地離婚,也拼命談戀愛,勇敢呀,這些叫做人類的生物,依然不放棄愛情的美夢。
即使是這個顏茴,二十七年來未獲男人青睞的女人,也抱著幻想;也就給了惡魔有機可乘。唉,總而言之,他得讓她開開心心嫁人就對了。
「如果用「日久生情」的方式,奶想,奶四十歲以前嫁不嫁得出去?」他很仁慈地設定「也許」十三年後,封琉會自動投降娶她。比誰有耐力了。
真是侮辱人!事實上她認為三年內就夠了,還嫌有些久哩!正想反駁,從屋頂傳來的嬌脆童音代她回應了:
「我看一千年也沒用啦,搞不好封琉會因而決定出家。」
這麼刻薄的聲音當然是來自東方神界的月芽小仙女了。她緩緩飄坐在長沙發上,手上玩著紅線,編弄著新的花式繩結。
「我┅┅我并不是一無是處呀!」顏茴真是不懂,為什麼這三名東西總愛批評她一文不值。她又不殺人又不放火,至少算是平凡的好人。
「可是你們人類是很現實的。不錯,你是好人,但奶能提供什麼助益來讓封琉傾心?他需要周轉的資金,奶沒錢;他的公司快倒了,奶無力援助。他的前任女友十分漂亮,卻拋掉他另嫁,如果他想掙回一口氣,好歹也得娶一個比她更美的女人來扳回面子才行。奶不能拼命安慰自己,吹噓自己的優點,應該去想奶身上有沒有足以令奶那只白馬動心的特質,才能切中要點!」
長篇大論完畢,月芽臉不紅氣不喘地接收荼靡崇拜的眼神;天知道這些話是她從月老的檔案中倫瞧到的,逕自組合後,便是一篇教人崇拜的演說了。連顏茴也羞愧地明白自己的確無法幫助封琉什麼。如果她工作能力強,哪還有可能一年換二十四個工作,而且以革職居多?在自己都快養不活的情況下,哪來的錢去砸得她的白馬對她另眼相待。唉┅┅面對現實吧──封琉的確不會看上她。
正在自憐的當兒,荼靡彈著手指叫:
「有了!奶可以假裝自己是有錢人家的大小姐!」
「我哪來的錢呀!」她都快餓死了。
「假裝一下嘛,讓他因為奶有錢而來追奶,一旦正式交往後,奶再利用自己的特質來吸引他,讓他欣賞奶、注意奶。等到他愛上奶了,再揭穿一切,到時他肯定會因為愛奶而不介意其它的。」
這是欺騙呢!怎麼行!顏茴死命搖頭。
「不可以!你以為自稱為有錢人,人家就會相信呀?一來我沒名車,二來沒有華宅,再者人家看到我以泡面度日也就一清二楚了,我不要做這種事。」
月芽推了下她的頭:
「笨哪,虧奶還是學商的,不明白在推銷一件物品時,首要先引人注目,夸張些是可以原諒的。如果奶做什麼都畏首畏尾,我們想幫奶也幫不成,做做看又何妨?」其實月芽也不認為會成功,但她熱愛看好戲。
「可是┅┅可是┅┅」顏茴仍是忐忑不已。
荼靡飛近她,將她的頭轉正對床上的封琉,開始洗腦:
「奶看哦,這麼帥的白馬,只此一家,別無分號。錯過了這個,我還是會把奶嫁掉,畢竟咱們是簽了合同,但下一回我不保證會有讓奶滿意的人選。奶以為如何?」
顏茴低叫:
「我想要他,但你的方法沒有成功的機率。」
敲了她頭一記,荼靡不悅地叫:
「笑話,我是惡魔耶!由古至今,你什麼時候看見惡魔吃癟的?一定成功啦!」
別說其它,光看一個外表看來不出十歲的小惡魔拍胸脯保證,就很難讓人升起信賴感,更別說這個主意有多餿了。
顏茴仍做垂死的掙扎:
「不行啦┅┅今天他醒過一次,早已看過我,也看到我這個破破的公寓,哪有可能當我是千金小姐┅┅」
月芽嗤笑:
「奶以為奶的容貌可以讓人過目不忘嗎?少來了。」
顏茴一臉菜色地委縮在墻角的椅子上。
荼靡拍拍手:
「好,先進行這個計畫,我們取名為A計畫。英文字母有二十六個,可以輪著用,不怕將來若進行太多計畫時會沒有名字可以取用。來,咱們先把封琉弄回他家┅┅嘖!真正要用到人的時候,紅心那小子死到哪兒去了!」
唉,當媒人居然要勞心勞力,有誰比他更鞠躬盡瘁的嗎?哦!他實在是太敬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