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四爺撇下手中麻繩,化作一襲白影在林間樹上竄來竄去,卻哪裡看得到半點天女的影子?
如今蕭四爺雖然功力大增,內力較天女更爲深厚,卻也只是相差甚微,加之天女所練風神步,身法玄妙之極,輕功高出蕭四爺數倍,如果兩人再次打起來,天女利用身法優勢,恐怕蕭四爺仍難免一敗。
何況現在天女只是爲了躲開蕭四爺的視線,自然是輕而易舉。
可以說蕭四爺此時輕功雖高,但在天女眼中卻無疑於孩童初學一般,不值一提。
但在熊家莊衆人眼中卻又不一樣了,蕭四爺在林間竄來竄去,衆人只覺眼前都是白影,那一道道白影不斷重疊,分開,看得他們眼花繚亂,都不由目瞪口呆。
蕭四爺在林間飛來找去,足足找了一炷香的時間也未見天女,只得恨恨的停下身子。
十一煞是被一小截斷木枝穿透了喉嚨而死的,他那雙幽綠的眼睛兀自瞪的大大的,充滿了不可置信,他死的太快,快到他還未來得及想明白天女爲什麼要殺他,他便已經死了。
他並沒有背叛天宮,沒有背叛天女,但天女不會相信任何人,她只相信死去的人。 只有死去的人才會真的不背叛她。
天理循環,冥冥中一切都自有定數,十一煞一雙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鮮血,他殺人,也註定被人殺。
江湖正是如此。
蕭四爺仰頭看著天上的那輪彎月,月亮很亮,很白,彎彎的,和昨晚的沒什麼兩樣。
可是情況卻與昨晚不一樣。
如今線索中斷,這一切蕭四爺又不得不從頭查起。
寒風在林間穿梭,風從興化府城刮來,帶著幾分慘烈的血腥味,寒風呼嘯,更像是那些死去之人的靈魂在哀嚎。
蕭四爺忽覺自己此時竟是這般厭倦江湖中的那些殺戮,恩仇,報復,陰謀,恐懼,背叛,鮮血,紛爭。
“若能遠離這恩怨糾纏的江湖,和小蘇隱居遊賞於深山幽林間,或驅馬高歌於塞外處該有多好?”
可小蘇已經不在了。
想到此處,蕭四爺又忍不住流下眼淚來,小蘇在時,他從未多抽出些時間陪她,從未想過同她遠離江湖,她愛看月亮,可他卻很少陪她一起看月亮,如今她不在了,他一個人再看又有何用!
這一切到底要怪蕭四爺擁有的時候不懂珍惜,還是要贊他爲武林,爲天下捨身爲人?
或許只能說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蕭四爺直到此刻才明白爲何當初爺爺不讓他出來闖蕩江湖,他蕭家正值盛名之時,隱身而退,難道也正是因爲厭倦了這江湖麼?
但此時此刻,無論蕭四爺心裡揹負著多麼大的悲傷與沉重,無論追查天宮多麼困難危險,他都不能放棄。
因爲蕭四爺要救出他的兄弟們,他要救出那一百三十五個武林高手,他要阻止武林與朝廷的紛爭,他更要毀去天宮,驅走倭寇!
蕭四爺不會忘了自己該做的,可蕭宏滅卻似乎已經忘了自己的任務了。
蕭宏滅甚至是有些忘乎所以了。
雨文的廚藝很好。
他和她當從牀上醒來,蕭宏滅還未來得及問出自己心中的疑問,雨文就吵著要去爲他下廚。
一個女人若肯爲一個男人下廚,那麼就說明這個男人在她心中已經很重要了。
何況是像雨文這樣的女子,蕭宏滅委實不忍心拒絕,而他的肚子也開始“咕嚕咕嚕”的叫個不停了。
檀香木的方桌上,八盤精緻的江南小菜,每盤不多,卻都**可餐,菜香撲鼻立刻讓蕭宏滅食指大動,雨文善解人意的爲蕭宏滅溫上了一小壇竹葉青,酒香陣陣更令蕭宏滅喜笑顏開。
雨文坐在蕭宏滅身旁,溫柔道:“吃吧。”
美人在側相伴,更有美食,美酒可享,這等日子還當真難免令人樂不思蜀。
蕭宏滅忍不住想道:“若是還有美樂可聽那便更好了。”
雨文似是能看穿他的心意一般,笑道:“我爲你彈上一曲可好?”
蕭宏滅眼中放出光彩,道:“你會彈琴?”
雨文的手指很白很乾淨,很細很長,這樣的手指彈出的樂曲比之那日天女所彈的樂曲竟更要動人幾分!
蕭宏滅已經醉了,去不是因爲酒,讓他醉的是這首曲子,是他眼前的這個麗人。
這一刻,他竟忘了去找蕭四爺,忘了自己還尚未清楚自己所在何處,忘了去細想爲何會遇見雨文這樣的奇女子,也忘了去想雨文何會對他這般好,更忘了昨晚在山洞險救雨文究竟是夢,還是有人刻意安排。
愛玩胡鬧的蕭宏滅更忘了一個道理:無論是誰忘了這麼多重要的事,日後都將會付出沉重的代價。
無疑,這將會是致命的。
熊宏洋正在讀一封信。
這封信自然是蕭四爺帶來的,這封信也正是出自熊宏泰之手。
字跡很潦草,顯然熊宏泰寫的時候很匆忙,但卻不難辨認,信寫的很短,只有寥寥兩行,所以很多事情仍讓人弄不懂。
蕭四爺自然也是因爲這封信纔會日夜兼程的趕到這裡。
那日在毒樓中,蕭四爺才醒便跑回了第一樓,他直奔醫道人房中,他心中仍抱有一絲希望:便是小蘇他們只是被重傷,還未死去。
可當他竄進醫道人房中時,屋中竟已沒有一人。
小蘇他們死了,便是連屍體見不到了。
蕭四爺心灰意懶之下跌坐在牀上,卻在無意中看到了牀被下露出的一封信。
這封信正是身中劇毒的熊宏泰留下的。
信中道:“其他人都投靠了天宮,我也不得不假意投靠,速去熊家莊救出我兒宏洋,我夫人知道天宮的位置,速去!速去!。”
也便是因爲這兩行字,蕭四爺纔來不及告訴蕭宏滅,只是匆匆在醫道人房中留下:“熊家莊見”四個字便飛身離去了。
而蕭宏滅見不到蕭四爺,擔心慌亂之下,並未去醫道人房中查看,所以他找了三天,也並未找到蕭四爺,反而遇見了天女,現在更似置身於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