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1 手段
胸中忽然泛起酸澀,玲瓏想嘲笑,但是不知道要嘲笑什么,又覺得如果自己臉上忽然出現(xiàn)這樣的表情太沒來由。于是微微牽動嘴角,道:“蘇妹妹心好,怎么皇上不和妹妹多騎一會兒馬……”
之后閑聊幾句,也沒人再提起方才的事,只是玲瓏總覺得皇帝的目光會若有若無地飄在自己身上,停頓一瞬又飄走,連蘇青盈也是,不過蘇青盈只是隱蔽地探究著皇帝和玲瓏之間的氛圍,和他們說了一會兒話玲瓏覺得累得很,借口天氣太冷先回去。
上官太后閉門養(yǎng)病,幽居在林松的三王妃想進宮探望,三王妃也是上官氏女,她嫁給三王爺不久后三王爺就在與當今皇帝爭奪皇位中失利,接著被幽禁在林松一座院落里,三王妃同被幽禁。
其名上官蓼蓉,是麗妃上官易蓉的親姐姐,據(jù)說這位三王妃高貴大方,是上官太后當年心中最好的未來皇后人選,不過隨著三王爺敗北,所有計劃都化為泡影。
細想了想上官氏早宮中和朝中的微妙地位,玲瓏以宮中嬪妃會盡心侍奉太后,并且兩位上官氏出身的妃子也會照顧太后為由,拒絕了三王妃的請求。
可過了一陣子,竟正好遇到入宮的三王妃乘轎離開泰安殿。壓轎與玲瓏頷首致禮,玲瓏掩去眼中的錯愕與她寒暄。說起來三王妃是正妃,玲瓏雖為貴妃卻只是皇帝的妾妃,若不是她夫君失勢,相互見面還不定誰比誰更尊貴些。
在玲瓏看來。上官蓼蓉的容貌更勝上官易蓉一籌,也許是因為她更喜歡嫻靜端莊的女子,上官易蓉的美太有攻擊性。三王妃由個上了年紀的姑姑攙扶著,略帶微笑。雖應對從容。但身上隱隱的落魄還是揮散不去。
發(fā)上的頭面首飾并無缺漏,披在外面的斗篷卻蒙上了年歲的老舊,顏色與她的表情一樣暗淡。三王妃言先去探望太后,還要去朝霞殿看她妹妹上官易蓉。玲瓏并不多作挽留。
回到清寧殿吩咐宮人去打探消息,小廣回來。素蓮她們忙幫他抖落身上的雪。
“怎樣?”
小廣說:“小的聽說是皇上親口允了三王妃入宮探望上官太后。”
玲瓏皺了皺眉。白蘞本在一旁幫玲瓏染指甲,聞言疑惑道:“怎么會是皇上允的?”
其實玲瓏原本的猜測更偏向是三位妃子中哪一個得了上官太后授意才放人進宮,這下聽說是皇帝應允,卻有些想不明白。
小廣接著道:“景妃娘娘曾經(jīng)拿這事到皇上面前求情。”
玲瓏笑道:“這枕頭風吹的。消息可靠么?”
“小的買通了霜華殿一個小宮女,消息絕對可靠。”
素蓮冷聲道:“定是她怕和娘娘求被擋回去,所以才越過娘娘求皇上,從前看她沒什么。如今看來是越發(fā)不安分了。”
玲瓏動了動手指,淡淡一笑,道:“咱們本來就管不到她,她愛做什么就做什么,只是皇上……”
她并不相信皇帝會色令智昏,跟在他身邊越久越明白,任他身邊佳麗三千,登基前和登基后都是一樣的,也許登基后還好些,因為顧著國事沒時間再頻繁游戲花叢,只在內(nèi)廷嬪妃間周旋,一直都是別人圍著他轉(zhuǎn),寵誰冷落誰她都維持得恰到好處,內(nèi)廷如此處理前朝政事更不用說,甚少看到他因為誰為什么事打破平衡或者失控。
對他冷靜的控制力一點,玲瓏倒還覺得蠻欣賞。不是美色所迷,那應該就是另有打算。
臘月里婧柔公主過生日,她是愛玩鬧的,每年都要開宴樂一樂,李太后不理事,準備宴會的事情自然交到玲瓏手上。公主生日只是宮中私宴,不必穿朝服,然而禮服已是紛繁復雜,頭上戴的頭飾也壓得脖子酸痛。
皇帝駕臨,身后還跟著小齊王等一眾弟妹都來道賀,玲瓏忙讓座,自己讓人擺開墊子坐到皇帝下首,皇帝卻伸手道:“貴妃過來,難得都是自家人,不必拘禮。”
背對一干刀眼玲瓏笑臉盈盈,從成為貴妃那天她就知道,憑她這樣的占據(jù)內(nèi)廷高位,不說集怨于一身,被人怨妒一下是肯定跑不了的,多一點少一點沒區(qū)別。她挨皇帝坐下,斟酒送到皇帝唇邊,道:“皇上今日來遲了,臣妾代公主罰一杯。”
皇帝爽快地就著玲瓏的手喝下,薄唇上浮出一抹晶瑩的酒色,玲瓏忍不住的多看兩眼,等訓練月余的舞姬踏著鼓點旋律登場,他才拉著玲瓏小聲道:“今晚去清寧殿。”
玲瓏嗔了他一眼,成為貴妃后她的寵眷也是宮中頭一份的,皇帝時常來清寧殿,有時甚至一連數(shù)日,玲瓏才不管誰有微詞,反正不可能把他往外趕。兩位太后皆不在,皇帝和李貴妃都不是嚴肅苛責的人,加之為公主過生日本就圖個熱鬧,內(nèi)侍也盡排演熱鬧好看的節(jié)目上,還請了宮外的百戲藝人表演雜耍,宮妃們不久便玉顏染霞。
側(cè)身掩袖打了個哈欠,不是玲瓏覺得節(jié)目沒意思,只是這宴會都是她準備的,節(jié)目她都審過,而且忙了一天真的累了。皇帝看到體貼道:“貴妃喝多了,朕陪貴妃出去散散酒氣?”
玲瓏忙道:“不用。”所謂出去散散酒氣就是遁走,他們兩個要是一同遁走了,這宴會也不用辦了。
皇帝自袖中握住玲瓏的手,目光百無聊賴飄過堂中弄丸使劍的藝人,渡得锃亮的短劍被中間的大漢拋向空中,每每落下又以手接住再拋,循環(huán)不絕,那些飛劍都是特制的,看起來是鐵器其實里面是木頭,兵戈刀槍一類不能擅自帶到皇宮中。
“那朕陪貴妃說說話,說一會兒就不困了。”
玲瓏微微作了個苦笑的表情,也不好有什么表示。動作太大坐在下面的人就要發(fā)覺,這樣不莊重。
“臣妾現(xiàn)在心里想到都是些無趣的事情,說出來要掃興了。”
“哦,有多掃興。說來聽聽?”皇帝雖也看著表演。但聽聲音明顯興致都在玲瓏身上。
玲瓏知道他是越推拒越要不罷休的,小聲道:“臣妾在想,上官太后病了多時,泰安殿中還住著其他幾位太妃太嬪,泰安殿殿門常閉。太妃也一直不得出去。想必日子過得并不暢快。”
拋丸鈴飛劍的伎人技藝十分高超,手腳并用,丸玲在他身后翻動騰飛,飛劍高挑。正如流星追月一般,皇帝狀似看得饒有興味,心中卻暗嘆果真無趣得很。
“凡為先帝誕下或養(yǎng)育皇子公主的太妃太嬪,這兩年差不多都能隨著冊封的幾個王侯公主出宮了。”
伎人又將飛劍高拋。只見那把劍明晃晃地在空中旋轉(zhuǎn)而落,丸鈴盡數(shù)飛擁在其旁,是為“眾星拱月”,座中許多人拍手叫好,玲瓏也跟著拍了兩下。
“可是沒有孩子的太妃太嬪們還是留在泰安殿中。”
皇帝微微沉吟,抿了一口西域運來的葡萄佳釀,道:“貴妃有何辦法?”
玲瓏笑道:“臣妾想征得幾位太妃太嬪的意愿,若愿意皆另聚別殿作伴,畢竟泰安殿人多不利于太后靜養(yǎng),宮中暫且能收拾出別的住處贍養(yǎng)。”太妃和太嬪雖只是守著個名分,但也是長輩,玲瓏不敢妄自做決定。
“你是貴妃,現(xiàn)今內(nèi)廷的事都是你做主,你決定了就著手去辦吧。”在袖中握緊了玲瓏的手,道:“成日為這些事情操心,宴中都不得安生。”
玲瓏不好意思笑了笑,“所以臣妾才說無趣得很。”
此時兩人都沒看著對方,但是玲瓏覺得這樣也很好,手心的溫度相互熨帖著,放眼望去是紙醉金迷,心卻不似那般浮華無定。
景妃上官初蓉執(zhí)了酒杯上來敬酒,低身福下,聲音輕嬌柔道:“祝皇上和貴妃姐姐安康長健,情合百年。”
玲瓏略點點頭飲盡一杯,上官初蓉秋水靈眸笑意微微,道:“方才在下面聽得姐姐說到泰安殿太后之事,貴妃姐姐果真辛勤勞苦,為公主過生日還惦記著太后,孝心可見。”
也不知上官初蓉聽了多少,本來她的位置離得近,皇帝和玲瓏雖說得小聲,可她要有心聽卻是能聽到的,不過玲瓏沒成想她敢立時當面過來問。
她已經(jīng)把三王妃的入宮的事記在心里,又怪她過來打破了自己方才和皇帝之間的氣氛,心里厭煩面上越發(fā)笑得花枝搖曳:“聽聞初蓉妹妹能說會道,果真嘴里似抹了蜜一樣。”
景妃受寵若驚,晃晃抬眼向皇帝和玲瓏望一眼,柔順中帶著點惶然,倒有幾分惹人憐惜,“姐姐從哪里聽得,實在謬贊妹妹不敢當。”
綺公主好奇朝這邊望過來,玲瓏不想在她生日宴上發(fā)作,只能一笑而過。景妃走后倒沒人再來敬酒,皇帝捏了捏玲瓏手心,似笑非笑道:“小醋壇子,不必為她置氣。”
玲瓏有種要嘔血的沖動,忍了忍沒忍住,指甲狠狠在他手上一滑,見他眉毛微皺,快意道:“皇上知道臣妾為何置氣?”
他早看出她的心思,趁著人的注意力被臺下噴火的伎人吸引,湊在她耳邊小聲道:“你是在和朕置氣,上回三王妃入宮的事沒與說一聲,下回不會了,可愿原諒朕一回?”
他深深望著她,言語有些低聲下氣,似還有深意,玲瓏一愣,別過臉不理,聽皇帝在她耳邊幾不可聞地嘆息。
怡妃蘇青盈先不勝酒力離席,皇帝和玲瓏一同陪綺公主到最后。
新年里上官太后似乎恢復不少,朝賀大典一樣沒落下,如以往出席主持,上元燈節(jié)那日,韋氏和齊氏為為兩個皇子吵起來,原因是兩個小家伙打雪仗都砸得對方如落湯雞一般,本來兩個小孩子玩一塊有個磕磕碰碰沒什么,但韋氏和齊氏各持兩個皇子是皇帝現(xiàn)在唯二已經(jīng)上學懂事的兒子,互看對方不順眼多時,你來我往幾句就當著其他嬪妃的面吵起來。
上官太后極為不悅,責怪玲瓏沒有管束好內(nèi)廷嬪妃,玲瓏順從認錯,并自罰抄錄宮規(guī)警示內(nèi)廷,不過,除非她有辦法即刻廢了她的貴妃之位。不然開春后幾位太妃太嬪搬出泰安殿別居的事絕不可擋,玲瓏已近全都安排妥當,只等開春天暖就收拾好地方讓她們搬出去。
人一少泰安殿中伺候的宮人也要削減,宮室空落漸失人勢,上官太后恍惚想起當年康太妃被送走玲瓏也參與其中,原以為皇帝立個貴妃不過為了給李氏這個榮耀,長久以來她更著意皇后和怡妃蘇青盈,甚至一干年輕妃嬪,因為當初只要將皇后拉下后位麗妃極有可能上位,而蘇青盈年輕美貌,隱隱聽得早和皇帝有些情愫,是麗妃的強勁對手。現(xiàn)今才知道錯看了這位貴妃。
嬪妃若有反對的,玲瓏已經(jīng)回過皇帝,反對也無法,外人質(zhì)問的,統(tǒng)說是為了給太后安心養(yǎng)病,其實也不會有什么人去質(zhì)問,上官早不復從前一呼百應盛勢,內(nèi)廷里的動靜傳出去也是不清不楚的。
倒是韋氏為害玲瓏被斥十分過意不去,帶著二皇子過來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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