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花緊張地說，三次。

她顯然嚇壞了，想撒謊又不敢徹底地撒。

吳安分說，你根本不止三次。

張小花躲避著吳安分的目光，就三次。

吳安分說，就算你三次吧，一次一百，三次罰三百。

張小花仰起蒼白的臉，這麼多?

吳安分問，禁令上怎麼寫的?你沒看?

張小花小聲說，我沒錢。

吳安分說，沒錢拿牛頂。

張小花下意識地牽牽繩子。她用央求的口氣說，放了我吧，下次不敢了。

吳安分爲難地說，我放了你，鄉里可不放過我。

張小花的目光在草上跳閃著，無措的樣子。如果是王虎女人，早就把褲子脫了，哪用費這個唾沫?張小花守得緊緊的，一點兒不懂利用自己的資源。可吳安分喜歡她的也正是這點兒。吳安分想張小花永遠不會主動，自己動手得了。他試探地拍拍她的腰，她馬上躲開，敵視而慌張地瞪著他。吳安分笑笑，放你倒是也行，不過……張小花已經明白，臉上飛起一抹紅暈，但還是警覺地問，你要幹啥?吳安分說，我喜歡你，從你嫁到灘北那天就喜歡你了。張小花扭轉頭，胸脯迅速起伏著，不知是緊張還是害羞。

吳安分覺得時機成熟了，突然抱住她。

張小花大驚，奮力掙扎著、叫著，別……聲音很輕，但很執拗，沒一點兒妥協的意思。

牛受到驚嚇，掙脫繮繩跑了。

張小花沒有像上次那樣咬吳安分，她躲避著，眼睛的。

吳安分鬆開了，他不想強迫她。

張小花驚喘著，滿臉是淚。她瞪了瞪吳安分，往草場深處追去。那頭牛快跑得沒影兒了。

吳安分幫張小花牽回牛，賈文明恰好到了草場邊。賈文明帶著三輪車，每次來他都僱一輛三輪。人證物證俱在，張小花抵賴不了。吳安分憋了一肚子火，當然不會幫張小花說話，是她自己撞到槍口上的。賈文明要罰款，張小花一口咬定沒錢。她的語氣很硬，直到賈文明要拉牛，她才慌了。賈文明虎著臉說，明知故犯，鄉里正想抓個典型呢。張小花求救地望著吳安分，吳安分的心動了動，但他閃開了。這個女人，得讓她吃點兒苦頭。

張小花撒潑了，她竟然撒開潑了。她攔著賈文明，並且在賈文明手上咬了一口。她咬順口了，可那是賈文明的手，怎麼能咬呢?可她就是咬了。似乎還想咬第二口，賈文明躲了。張小花沒能攔住誰，牛被強行弄到車上。張小花瘋了似的，扒到車上，緊緊抱住牛腿，像抱著命根子。賈文明冷笑，我正想讓你去呢，和政策對抗，就不光是罰款的事兒了。那時，吳安分確實想替張小花說句話，可賈文明正在氣頭上，他剛吐出一個字就被賈文明擋回來。吳安分的舌頭轉了轉，叫，小梅!張小花擡起頭，她的眼睛有些腫，有些紅，水汪汪的，可目光分外地硬，直直地刺進吳安分心裡。一綹頭髮垂下來，在眉角拐了個彎兒，貼在鼻翼一側。吳安分哆嗦了一下，嗓子忽地啞了。

這是張小花留給吳安分的最後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