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折紙時代 chapter.08.5
而此時,離新天地不遠(yuǎn)的淮海路上,宮洺正站在落地窗前。他把額頭貼在窗戶玻璃上發(fā)呆。
周圍的人都下班了,唯獨(dú)他和Kitty還在公司。
敲門聲打斷了他。
他回過頭,看見面色凝重的Kitty站在他的面前。
他很少看見Kitty這么緊張的樣子,他走過去,低下頭問她:“怎么了?”
Kitty努力地控制著自己的情緒,盡量顯得鎮(zhèn)定和專業(yè),因?yàn)閷m洺的習(xí)慣是就算是火警,你也要鎮(zhèn)定地提醒他。
Kitty拿出一份文件,說:“這個是我無意中從公司內(nèi)部網(wǎng)絡(luò)里找到的……我不知道該怎么說……”
宮洺接過來,他低下頭看了幾頁。迅速地抬起頭來,抓著Kitty的肩膀,聲音里是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的恐懼:“這個文件是……真的?”
Kitty閉上眼睛,點(diǎn)點(diǎn)頭,她的身體輕輕顫抖著,像是快要站不穩(wěn)了。
宮洺退了幾步,坐下來。接著他拿起了電話,響了幾聲,電話接起來,他說:“我是宮洺。你現(xiàn)在來我公司,我要給你看個東西?!?
“這么晚了,看什么?”對方懶洋洋的聲音。
“你過來了我告訴你,如果這個是真的,爸媽都完蛋了?!?
“誰爸媽?”
“我爸爸,和你媽媽。他們下半輩子,都完蛋了……”宮洺的聲音輕微地發(fā)著抖。
“你在公司不要走。我馬上過去。”電話那邊,崇光迅速翻身起床,隨便穿了雙鞋子就沖下了樓。
電話響起來的時候,我都幾乎已經(jīng)要睡著了,雖然我知道才晚上9點(diǎn)。
我接起來,顧里的聲音像是三天沒吃飯一樣虛弱,我調(diào)侃她:“你不至于吧?逛個街搞得像被毆打了一樣?!彼緵]有聽我在說什么,或者說,她現(xiàn)在的智商根本聽不懂我在說什么,隔著電話,我也能聽見她慌張而又恐懼的聲音,語無倫次地說:“林蕭!你到新天地找我!快點(diǎn)來……你快點(diǎn)來新天地找我……來新天地……”
“我都睡了……”
“你快點(diǎn)過來?。 辈恢朗俏业腻e覺還是什么,我覺得顧里在電話那邊哭——這簡直是不可能發(fā)生的事情。
我也有點(diǎn)緊張了起來,于是我一邊從被子里爬起來,一邊夾著電話說:“好,那你在那里等我,我馬上過去。你不要動哦?!?
我衣服也沒換,穿著睡衣,穿了雙拖鞋,下樓打車。出門的時候我媽還一個勁問我這么晚了去哪兒,我頭也沒回地說去找顧里,然后就沖下樓去了。
一路上,顧里平均五分鐘就給我打一個電話問我到了沒有,說實(shí)話,我被這么反常的顧里搞得毛骨悚然。我內(nèi)心漫延出一些恐懼,像是冰冷而黏稠的液體滲透進(jìn)我的心臟……我根本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讓一向如同冰川一樣的顧里如此驚慌。我問Neil和她在一起嗎,她說在,這讓我稍微安了點(diǎn)心。
到達(dá)新天地的時候,我迅速在路邊的星巴克買了一杯咖啡,我要把睡意趕走,免得等一下面對著驚慌失措的顧里打出呵欠來——日后我一定會被她追殺的,我太了解她了。
我拿著紙杯外賣咖啡朝店那邊跑,一路上的外國人和錦衣夜行的濃妝女人,都紛紛打量著我這個穿著睡衣和拖鞋的女人——沒有被警察帶走,真是我的運(yùn)氣。
我在大屏幕下面找到顧里和Neil,他們兩個看上去糟透了。
我可以理解顧里看上去像是見了鬼一樣的表情——雖然我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但是我看見蹲在一邊的Neil也臉色發(fā)白,沒有血色,心里就一下子慌了。
我說話也跟著哆嗦,我一小步一小步地走近顧里,不知道為什么,我有點(diǎn)不敢走近她——可能是她披散著頭發(fā)、抱著肩膀哆嗦的樣子嚇到我了。
坐在臺階上的顧里抬起頭看向我,她的臉色像死人一樣白,嘴唇也一點(diǎn)血色也沒有。她站起來,抓著我的手,幾次想要說話,都沒有說出來。
我被她搞得快窒息了,一種像是冰刀一樣的恐懼插進(jìn)我的心臟里。我抓著她的手,說:“無論發(fā)生什么事情,你告訴我,你告訴我,顧里?!?
“她還活著……”顧里哆嗦著嘴唇,“那個女人還活著,她和簡溪在一起……”
我看著面前陷入巨大恐懼的顧里,完全聽不懂她在說什么。我抬起頭看Neil,他發(fā)抖地站在邊上,肩膀收緊,雙眼里都是恐懼。
我腦子里匆忙閃現(xiàn)過一些畫面——我知道一定是一件我們都知道的事情。但是有什么事情會讓我和顧里還有Neil三個人都那么恐懼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然后,突然的,像是一道閃電一樣,我被擊中了。
心臟上像是瞬間破土而出一棵瘋狂生長的巨大食人花,在幾秒鐘的時間內(nèi)就用它肥碩的枝葉遮蓋了所有的光線,巨大的黑暗里,無數(shù)帶刺的藤蔓纏繞攫緊我的喉嚨……
我僵硬地轉(zhuǎn)動著脖子,聽見咔嚓的聲音,整個頭皮和后背都在發(fā)麻,像是身后有一個鬼魂在撲向我。我望向顧里,我知道此刻我的臉色和她一樣死白,Neil也是一樣。
——那是唯一發(fā)生在我們?nèi)齻€人身上的秘密,我們死守著誰都沒說,連和我最親近的南湘,都沒有告訴過。這么多年以來,我們像是埋葬尸體一樣掘地三丈,把這個秘密埋進(jìn)記憶里。
而現(xiàn)在,它破土而出了,張開巨大的食人花盤血淋淋地對著我和顧里。
我站不穩(wěn),手上的咖啡翻倒下來,淋在我和顧里的裙子上,我們彼此失去魂魄般對望著,沒有反應(yīng),一動不動。
顧里抓著我的手越來越緊,像要掐進(jìn)我的血肉里。她的聲音聽起來像鬼在哭:
“高中時,我們把她逼得跳樓自殺的那個女的……她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