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虎癲狂歸癲狂，但他也不是傻子，本來單以人數跟戰鬥力而言。他也不是沒有跟這些摩托車騎士對抗的資本，但是之前跟我的人戰鬥已經浪費了太多的時間，所有人都很疲憊，死傷的人數也很多，現在局勢徹底顛倒過來，他反而成了絕對的下風，段虎狠狠的一拳砸在旁邊的車門上：“葉炳文這個王八蛋，對自己夠狠的，以自己爲誘餌。想一舉把老子幹掉！：

很明顯，段虎想的跟事實有點不同，我出門的時候，特意吩咐洛夫人好好休息，她也沒有告訴我會有援兵，所以我跟段虎的這一戰，完全是帶著破釜沉舟的決心，尤其是剛纔，我已經做好了死亡的準備，可段虎卻不是這麼想。他以爲這都是事先設計好的，我以自己爲誘餌，誘使他全力出手，雙方膠著在一起的時候，埋伏下的這些人，就能將他們一網打盡。

大勢已去！

段虎的心都在滴血，自己手底下的精英今日全部在這裡，看著羣騎摩托的下手狠辣程度，恐怕八九成都要栽在這裡，一想到這，段虎就對我恨之入骨，他最後看了一眼，帶著身邊的幾十號人，嘩啦啦的上了車。十幾輛車發動起來，朝著遠處奔去。

段虎的手下本來還在頑抗，但此刻突然發現自己的大哥居然跑了，被拋棄的恐懼讓他們戰鬥力直線下降，很多人甚至丟下刀就開始跑路，然而人力豈能比得上機器？騎著摩托車的這羣人，緊隨著他們的步伐，揚起手中的屠刀，用力砍下。

這不是一場勢均力敵的戰鬥，這是屠殺。

我跟秦遠並排躺在一起，大口大口的呼吸。看著這些人，秦遠望著我的眼神有些奇怪，良久，他才試探著問道：“大哥，這些人是你安排好的嗎？”

我很憤怒，怒的幾乎要發瘋。在最初的喜悅之後，我卻是有一種被人揹叛的感覺，這種感覺讓我很不好受，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胸腔都在隱隱作痛，我看著秦遠認真的說道：“我不知情，相信我，這不是我安排的。”

秦遠和我對視一陣，忽然間鬆了一口氣，眼中流出淚來：“可惜了這些兄弟。”

我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強行硬撐著疲憊的身體，一步一步的朝黑色的路虎走去，路上有幾個人看著我，想要阻攔，車裡的洛夫人擺了擺手，他們就讓開了道路，我拉開車門，坐了進去：“爲什麼？”

我要問的東西有很多，比如你明明有援兵，爲什麼不早早出手，爲什麼要讓我死這麼多兄弟？這要讓我如何跟活著的兄弟交代，還有方明煥！他豈不是白白的死了？

最開始看到這些援兵，我是絕處逢生的喜悅，但這種喜悅，卻是包含著太多人的鮮血，我有理由相信，這是洛夫人早就設計好的，而我，也許只是她計劃中的一顆棋子。

洛夫人穿著很有意大利風格的黑色真絲短衫，下身也是黑色的長裙，雙腿包裹著黑絲，踩著黑色的高跟鞋，她這樣的打扮，莫名的讓我想到了黑寡婦，這種邪惡而又狡猾的蜘蛛，只可惜，她的外表可要比蜘蛛美麗無數倍。習慣了洛夫人在家裡柔弱的模樣，忽然又看到她此刻的雍容高貴，我竟然生出一種詭異的憤怒，然而她始終平靜：“沒有爲什麼，只是需要。”

“需要？”

“有人活，自然有人死，有人犧牲，纔有勝利，經此一戰，段虎這隻老虎，就徹底的被拔掉了牙齒，再也對我們造成不了威脅了。”

洛夫人平淡的語氣，就像是在說著一件跟自己無關的事情。

我有些顫抖的送口袋中摸出一盒煙，卻發現鮮血已經將菸頭都浸透了，洛夫人掏出一根雪白的煙遞過來，但我沒有接，我將染血的菸頭掰掉，然後點燃，吸收著略帶血腥味的煙霧，我說道：“那你有沒有考慮過這些犧牲的人的想法，他們本來不用死的，他們以爲自己是在做一件偉大的事情，是在拼搏，在奮鬥，但他們卻沒有想到過，這種奮鬥中，包含著背叛！”

洛夫人眉頭皺起：“背叛這個字眼，太難聽了。”

難聽？

我一腳踹的車門轟隆響，大聲吼道：“可你他媽的就是在背叛！”

這是我第一次用這樣的語氣跟洛夫人說話，以往我從不違揹她，我以爲我會一直遵守著她的命令，很多方面我不去想，比如說阿誠對我的監視，比如說她暗地裡對我的控制，說真的，哪怕是洛夫人她要我的命，我也會毫不猶豫的還給她，很簡單，我的命是她救的，不值錢，了不起還給她就行了，但我不能接受，她在利用我的同時，卻算計著我的兄弟！

熟悉的面孔一一倒在段虎的倒下，方明煥死了都不曾閉上眼睛，秦遠在亂戰中揹著我不拋棄不放棄，豹子還在場子裡翹首盼望著好消息……想到這些，我愧疚的幾乎想要鑽進地縫裡面，所有人都在拼命，但我們拼命所爲的那個人，卻平靜的在遠處看戲，等到最後的殘局，她纔出來解決一切。

是啊，這樣符合了利益最大化，一勞永逸徹底解決了段虎這個後患，是啊，這樣就能讓洪清會的衆人正視我們的實力，讓那些搖擺不定的人，將心理上的天平向我們便宜，好處實在是太多太多了，多的我都不願意去想，我現在腦子裡，全部都被剛纔倒在血泊中的兄弟們佔滿！

上位者，就應該沒有感情，只有這樣才能做出最符合利益的理智判斷，但可惜，我骨子裡就是個普通人，我會哭也會笑，我他媽的不是梟雄，你讓我怎能接受？

洛夫人眉頭一挑，聲音驟然冷了下來：“你在罵我？”

我指了指自己的臉：“我在罵我自己！”

推開車門，我踉蹌的倒了下去，秦遠一瘸一拐的扶起我，許多的倖存的兄弟都圍了過來，互相攙扶著，朝著遠處走去。

洛夫人看著我們的背影，點了根菸，緩緩的吸進肺裡：“我錯了嗎？”

阿誠，這個跟我並肩作戰的夥伴，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在人羣中，居然出現在洛夫人的車裡，就坐在前面的駕駛座，但我之前心情激動，壓根沒有發現他，此刻洛夫人問話的時候，他才發出聲音：“夫人不會錯。”

洛夫人將抽了一半的菸蒂捻滅，淡淡笑道：“是啊，我沒有錯。”

收拾殘局，整頓人心，追殺段虎……這些零零碎碎的事情，都不需要我去操心，我看著兄弟們一一集合，還能站起來的人，只有五十多個，也就是說，三分之二的人都倒在這裡。氣氛低落到了冰點，我懷著滿心的愧疚，噗通一聲跪在他們的面前。

“對不起，我對不起你們！”

我的下跪，是所有人都想不到的，秦遠也跪了下來，所有人也跪了下來，他們望著我，哽咽開口。呆聖低扛。

“大哥！”

我理解他們的痛苦和不解，所以我更加的難受，但我知道，我不再是一個人，我不能這樣的沉浸在個人的情緒裡，站起身子，我安排著受傷的兄弟去接受治療，將那些不幸倒下的兄弟扶起，放進車裡，一一安頓好，最後，我們所有人開著車，離開了這裡。

洛夫人從頭到尾都在看著我做這些事情，她還是沒有任何表情，阿誠不屑的說了句：“婦人之仁！”

洛夫人搖了搖頭：“這可不是婦人之仁。”

她深深的望著我離開的背影，眼中忽然劃過一抹凌厲。

豹子在場子裡已經等了很久了，好幾次都忍不住想要去找我，每次都被人死命拉住，終於，外面傳來了停車的聲音，十幾輛車，跟走的時候一樣，一個不多，一個不少，兄弟們從車裡出來，抱著死去的兄弟，扶著受傷的哥們，我揹著方明煥，一步一步的走過來，看著殷切期盼的豹子，說道。

“一個都沒少，大家都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