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多年的老江湖,剛一開口就讓我對他的好感直線上升,誰都知道。我現在已經不能算是洪清會的大哥了,可是歐秦卻仍然這樣稱呼我,這無疑是一種很給面子的行為。
我當即露出笑臉,說道:“哪里的話,歐前輩能與我見面,已經是小輩天大的福分了?!?
我們笑了一陣后,歐秦與我坐在沙發上,說道:“英雄出少年,這句話一點也沒錯。那段虎自以為是,卻仍然逃不了一死,葉兄弟好手段?!?
聞言,我心中一動,看來這歐秦以為段虎的死是我一手導演的,這倒是冤枉我了,但我并不打算說破。
歐洋端著一壺茶過來,歐秦瞪了他一眼,嚴厲道:“怎么一點眼色都沒有,我跟你葉大哥講話。倒杯茶還用這么長的時間?!?
歐洋嘴里嘟囔兩句,倒也沒反駁,走到我跟前說道:“文哥,喝茶?!?
我笑著接過抿了一口,這歐洋沒說錯,歐秦的確對他要求比較嚴格,但是以他的性子,恐怕并不是聽話的那種類型,不然,歐洋現在也不小了,按道理早就接手金口泉的事務,可他卻仍然混在大學里泡妞,當然不可能是歐秦不讓他參與幫派事務,如此說來。那就是他自己的原因了。
歐秦英雄一輩子,養了個這樣不上進的兒子,的確是頭疼。
我們聊了一陣后,歐秦忽然間說道:“不知道葉兄弟能否跟我去書房一敘?”
我看了洛夫人一眼,她面上仍然保持著淡淡的笑意,就說道:“那是自然,正好有許多問題要向前輩請教?!?
歐秦伸出手做了個請的架勢,他的這種盛情,可以說是放下了手段,著實讓我震驚,他的輩分高。地位也不比我低,何況現在洪清會早已是江河日下,但他仍然能如此謙遜,這并不是說明歐秦假惺惺,而是他并不在乎這些虛禮,不拘小節。這樣的人,多半注重實際。
走進書房,看到書架上密密麻麻的書冊,我忍不住贊嘆道:“前輩果然底蘊深厚,這些書籍,我多半都沒有見過?!?
歐秦卻是搖了搖頭,毫不做作的說道:“這你倒是誤會了,書這個東西,我是看著就眼暈的,這些書,擺在架子上,是擺設,給外人看的,我可從來翻都沒有翻過。”
這個回答倒是出乎我的預料,我坐了下來,說道:“那還真是可惜了?!?
歐秦再次搖頭:“書中自有黃金屋這話,可不適用于咱們這行,我這輩子的故事,寫出來的東西要比這所有的書加起來都要精彩,但是沒有人能夠寫出來,包括我自己,因為,有些東西我早已忘記,而有些東西,不能寫在紙上,所以,我以為,能寫出來給人看的東西,都不值錢,真正值錢的東西,在這里?!?
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露出笑容。
這番對話,著實有些無厘頭,但我總覺得歐秦并不只是單純的說這些,打啞謎并不是我的強項,我打算將話挑明了說:“前輩,此次約我前來,莫非只是寒暄嗎?”呆吐鳥亡。
我跟這樣的老家伙說話,向來不愿意繞圈子,葉劍南,陳歡,都是這樣,越是跟他們繞,就越是不明白,越是不明白,就越顯得自己低級,所以,開門見山是最好的選擇。
歐秦到底不是常人,我的直白讓他驚訝,但并不驚慌,他秉承著主隨客便的態度,正色說道:“說句難聽的,洪清會現在早就不比從前,除了個葉劍南,還有點名堂之外,其他人,包括葉小兄弟你,勢力恐怕都有些難入我的眼,但是呢,我偏偏選中了小兄弟你,要跟你合作,你可知道這是為什么?”
歐秦進入狀態的速度快的驚人,直接就挑明了主題,如此尖銳的問話,反而打了我一個措手不及,我試探著說道:“莫非是因為我的身份?”
聞言,歐秦笑了:“身份這個東西,跟這些書一樣,還是擺設,如果有人真的要殺你,他會在乎你是什么身份嗎?洪清會大哥這個身份,聽著唬人,但對我來說,也不重要,因為我知道,當勢力足夠強大,拳頭足夠堅硬的時候,想要什么身份都是唾手可得的事情,我選擇跟你合作的真正原因,還是因為歐洋?!?
歐洋?
這我還真就不明白了,我說道:“請前輩明說?!?
歐秦喝了一口茶,靠在椅子上,目光透著幾分深邃:“你應該清楚,我歐秦現在的地位是怎么來的,當年,我只是金口泉中的普通成員,在許多偶然事件的推動下,一步步的走到了高層,難免的,我就對金口泉大哥的位置動了念頭,可是呢,金口泉雖然表面上的規矩是長老會公平選舉,但實際上,還是家族傳承,明面上的規則,到底不如潛規則。我豈能甘心?最重要的是,已經站在了那個位置,不進則退,我沒有選擇,于是我聯合了當時并沒有實權的長老會,許諾他們一旦成事后,將真正把屬于長老會的權力給他們,讓他們名副其實,最終,我坐在了這個位置上,可現在,我已經到了暮年,就暴露出了一個致命的問題?!?
我明白歐秦的意思了,問道:“長老會現在不比往昔,名副其實,權力非常大,也就是說,下一任的金口泉大哥,將會由長老會進行選舉,而歐洋,很有可能……”
歐秦之所以成事,是因為有長老會的支持,作為交換條件,他當了大哥后,扶持長老會,使得長老會的權力越來越大,到現在已經是金口泉舉足輕重的龐大勢力了,歐秦也不是當初的歐秦,他面臨退位,他也有兒子,金口泉大哥的位置,他坐了這么久,如果傳給外人,當然不甘心,只有傳給自己的兒子,才是他心中所想。
這是人之常情。
歐秦第三次搖頭:“不是很有可能,而是絕對不可能選歐洋,這小子太不成器,從小就不學無術,從來對幫派的事情不上心,我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心思,可他就是不爭氣,如果這樣下去,歐洋是不可能繼承我的位置的,你要知道,我們這個位置,看似顯赫,但實際上卻充滿了危機,歐洋當不上大哥不要緊,我怕他有殺身之禍啊,為了以防后患,新上任的大哥,完全有理由對我們父子出手!”
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洪清會的情況已經夠復雜了,現在看看金口泉,倒也絲毫不比我們遜色,我聽了歐秦的話,一時之間到不知道該怎么回答,畢竟這已經算是他們的家事。
歐秦看著我,忽然間笑了:“前一段時間呢,突然出現了很有意思的事情,歐洋這個不成器的小子,居然主動的回家說要負責幫派的事情,我以為他又是動了什么鬼主意,可沒有想到,他還真的兢兢業業的做了一些事情,讓不少人都刮目相看,我高興之余,又很好奇,他到底是怎么改變的,這一調查,才知道是你的功勞,說來倒也是嘲諷,我這個當老子的,教不好兒子,反而是你這個晚輩,說的話他言聽計從?!?
原來是這樣,我跟歐洋的事情說來可就話長了,有不少細節的東西,不適合跟歐秦講,我只能安慰他:“放心吧,歐洋雖然懶散,但卻很聰明,等他懂事之后,一定能獲得長老會的認可的。”
歐秦嘆了一口氣:“只怕我看不到那天啊?!?
我忽然間有些好奇:“如果長老會始終不認可歐洋,前輩你會怎么做?!?
一直笑呵呵的,仿佛人畜無害的歐秦,突然間臉色一變,沒有什么明顯的表情,但眸子中卻是投出刺骨的寒意:“如果真的到那一步,我只能下狠手了,長老會不認可我的兒子,那么我只能讓他們消失,別無他法!
我心頭一跳,臉色也是凝重起來,歐秦竟有如此魄力,若他真這樣做,那無異于掀起一場腥風血雨,金口泉甚至有分崩離析的可能,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難,這句老話,我的體會是越來越深了。
看著我的臉色,歐秦的表情旋即又是變得溫和了許多:“不過,那是萬不得已的做法,如果有選擇的話,我肯定是不會那么做的,葉兄弟,我前面與你合作,一方面是報答你對我兒子的勸導之恩,另一方面呢,則是希望你能夠成事,將來如果金口泉鬧得‘不愉快’,呵呵,還要指望你的幫忙?!?
指望我的幫忙?
我苦笑道:“前輩恐怕是想多了,我現在是自身難保,哪有余力幫歐洋呢?”
歐秦擺了擺手:“莫欺少年窮嘛,我可是相信你能夠成事的,另外,我還有一件事情,想要跟你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