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還沒有南下,
李長安把自己窩在了自家院子裡,一步也不往外邁。
“此次去南方三府不會有什麼危險,你們就放心吧,沒有打打殺殺。”
李長安再三保證,“我是去賑災,又不是去打仗!”
柳玲瓏把自己整個人縮在李長安的懷裡,“哥哥,要不我陪你一起去吧。”
李長安捏了捏柳玲瓏的瓊鼻,“你啊,在家陪著你姐姐,別耽誤了修煉。”
“南方事態很嚴重,你們去的話,我沒時間照顧你們。”
柳玲瓏又往李長安懷裡拱了拱,趁機在李長安嘴角親了一口,“哥哥放心,玲瓏一定好好修煉,到時候就由我來保護哥哥。”
柳知音這時從廚房裡探出頭來,“別膩歪了,準備吃飯。”
不遠處,姜綾煙看著李長安一家三口幸福美滿的樣子,很不高興。
天夢月搖晃著三條蓬鬆的雪白尾巴,牽了牽姜綾煙的手,“大人……”
姜綾煙突然反應過來,摸了摸天夢月的小腦袋,“夢月啊,我們要不要去南方玩?”
天夢月享受地拱了拱腦袋,“李長安說南方受災,那裡很苦的。”
“可是我還有好多話想跟他說。”姜綾煙捏了捏天夢月的狐貍耳朵。
天夢月無奈地翻了個好看的白眼,
“大人,只要李長安在家,你們什麼時候停下來過?就連晚上你都要擠在他旁邊……哪來那麼多話可說的?”
“我和他是同一類人。”
姜綾煙走進北屋,“從我有記憶以來,只有他讓我知道,我是活著的,而不是在人間遊離的孤魂野鬼。”
……
時間過了四天,
距離南巡鎮撫司最終名額確定,只剩下最後一日。
京城戶部衙門,
戶部尚書曾萬廉看向另外五部尚書,“此事便就此決定了吧?”
禮部尚書古士鴻遲疑了片刻,但沒有說話,而是把目光看向另外四人。
“給一個左參議不行?”吏部尚書盛仕銘問了一句,“左參議位等從四品,這個品級已經很高了!”
“一府知府,地方大員,也不過才正四品。”
“既然已經決定將他的鎮撫對策用作主導之策,到時候你讓一個左參議去參加上閣集議?”
“其他中閣參議能聽他的調遣?”
曾萬廉搖搖頭,
“官場的調性,諸位大人不是不知道,陽奉陰違者甚多。”
“南巡鎮撫司此行,不成功便成仁,事關國運,從最高層開始一層一層往下,中間但凡出點岔子,一切都將前功盡棄。”
“原本是很好的法子,萬一再橫生事端,這個責任誰擔得起?”
“求其上者得其中,求其中者得其下,求其下者無所得。”
“不在一開始把此項策論定下基調,到時候再來什麼各抒己見那一套,事情誰去做?”
吏部尚書盛仕銘把目光轉向另外三人。
“畢竟是鎮撫使,一旦被外人知曉,恐怕天下人都要非議!”工部尚書謝長斌輕嘆一聲道。
“天下人非議?恐怕是那些得不到位置的人在非議吧?”曾萬廉冷哼一聲,
“短短幾天,我戶部的門檻都要被踩爛了,想必諸位大人也是如此。”
“以前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這一次,絕不能魚目混珠。”
“南巡鎮撫,何嘗不是一場苦戰?”
“這時候要還想著以前那一套,那就是把大晉國運視若兒戲,人人得而誅之!”
“你我六部,除吏部由四院一監共同轄制以外,另外五部都受四院一監分屬掌控。”
“但這一次,即便書院開口,也最多送到司務一職。”
“想上去,可以!拿出真才實學來!要不然就滾蛋!”
“拿你我身家性命去送人情,就別怪我下死手!”
刑部尚書唐祿沉吟片刻道,“不如這樣,既然另外十二位鎮撫使之位已經定下,那就讓他們決斷。”
“上閣集議之後,決定李長安到底是鎮撫使,還是左參議,如何?”
其中四人聞言紛紛點頭,“不錯,只要李長安能讓他們心服口服,第十三位鎮撫使,就是他的!”
曾萬廉面色稍稍緩和了一些,“可!”
“若李長安能夠服衆,擔任第十三位鎮撫使;若無法服衆,屆時我會抽調戶部員外郎抵上。”
“另外十二位鎮撫使,率先組建中閣左右參議;下閣主事、司務,從各府地方官員擇優選拔。”
“而後若再有變動,皆由上閣臨機決斷。”
此番話說出來,衆人再無異議。
……
正在家中指導柳知音練字的李長安,突然聽到了院門被敲響。
打開門一看,竟然是秦修滿。
“掌樓大人,什麼事要您親自過來?”李長安抱拳行禮,詫異問道,“有事找書院學子來傳信,不就行了?”
秦修滿急忙走進來,“讓別人來我不放心。”
“你好歹也是第九樓臺的副掌樓,也不見你去書院……”
李長安訕笑道,“我要是去了,置徐副掌樓大人於何地?還不如躲在家清閒些。”
“掌樓大人又不是不知道,外面人看我的眼神,太古怪。”
秦修滿無奈搖頭,“算了,不說這事。”
說著從須彌寶囊裡拿出一本流轉著五彩光華的玉書,“這本文法寶策你拿著。”
李長安趕緊雙手接過來,“掌樓大人,我文道盡廢,體內文氣逸散,連文宮都沒了,給我文法寶策,我也用不了啊。”
秦修滿扯了扯嘴角,“你仔細看看……這是戊戌公特意讓我給你的。”
“是他親自把自己的文法封印進去的。”
“不需要動用文氣,每一張都極爲珍貴。”
“一共就十張,你省著點用。”
李長安聞言,趕緊捧近了看,“嚯,不要文氣催動?什麼層次的文法?”
“三品!”
“啊?”李長安頓時傻眼了,聲音都變得磕磕絆絆,“三……三品?”
“所以你小子悠著點用,三品文法真要徹底爆發,足以直接摧毀一座城池!”秦修滿再三叮囑道,
“不過戊戌公給你的文法,應該沒這種大範圍攻伐文法。”
“具體什麼,你待會兒自己看。”
“尤其是最後一張,遇到生死危機時撕碎,可以抵擋三品大儒攻擊半柱香時間。”
“一旦真到那時候,戊戌公會立刻趕過去,定要慎用。”
李長安小心翼翼看到這本好似玉石製成的文法寶策,“多謝戊戌公,多謝秦掌樓。”
秦修滿拍了拍李長安的肩膀,“此去南行,雖沒有北境那般危險,但也千萬小心。”
“遇事可與書院聯繫,千里傳音符你手上也有。”
“你放心,其他分院我不敢保證,但東嶽分院一定會全力支持你。”
李長安收好文法寶策,朝秦修滿恭敬行禮,“長安謝過秦掌樓。”
秦修滿點點頭,轉身離去。
……
京城戶部,
最後一日,
一名名官員被召進了戶部。
“戶部平昌清吏司唐主事,前往子閣。”
“戶部順衡清吏司趙主事,前往醜閣。”
“工部屯田清吏司王主事,前往寅閣。”
“工部雜造局周大使,前往卯閣。”
地支十二閣,共計一百二十位官員,腳下匆匆,在戶部衙役的引領下,迅速進入閣中,拜見各自鎮撫使。
一封封任命文書擺在了桌上,代表了左右參議的金牌,也隨之送到了這些官員大臣的手中。
“明日辰時,動身前往平遙府。”
“諸位速速回去處理瑣碎雜事,不得有誤。”
一十二位鎮撫使各自高坐在閣中上位,目光掃視自己挑選出來的十名左右參議。
“是,大人……”
“去吧。”
這一百二十位拿到任命詔書的官員大臣,一個個心情亢奮激動,走出戶部衙門之後,更是腳下生風。
進入南巡鎮撫司,就代表著以後飛黃騰達的路已經鋪好。
只等此次南巡結束,便可以從中分上一杯羹。
“你們注意了嗎?怎麼好像只聽到了十二閣,不應該是十三位鎮撫使嗎?”
“不清楚,我這邊也只聽到了只有地支十二閣。”
“噤聲,這種關頭別嚼舌根,萬一不小心泄露出去,惹得大人不高興,直接把你我的參議撤了,才得不償失。”
“是啊,那些都是上面大人的事,與你我無關。”
“恭喜趙大人……”
“同喜同喜,王大人,你我同在戶部左侍郎門下,以後可要互相提攜一二。”
“王大人太客氣了,還得趙大人多多提攜纔是……”
戶部徵召一百二十名官員,來得快去的也快。
一直苦苦守在戶部衙門外的一衆官員,遲遲得不到召見,個個心裡就跟長了毛似的,心癢難耐。
左右參議已經定下來了,接下來就該是主事和司務了。
相比起左右參議的智囊身份,主事和司務,就是真真正正要幹實事的職務了。
別管做什麼,只要能選進去,怎麼都行!
“工部營繕所徐正傑。”
“工部都水清吏司何佳學。”
“刑部永慶清吏司龔宗漢。”
……
左右參議之後,戶部又召進了二百四十名官員。
這是經過各府各衙司對策見解篩選後,第一批確定好的主事司務。
主事配發銀牌,司務配發銅牌。
“即日趕赴文書上註明之地,整理卷宗,等候差遣。”
“是……”
今日的戶部,吸引了全京城的目光。
每一位拿到鎮撫司令牌的官員大臣,瞬間成爲了所有人殷羨的焦點。
待戶部重新恢復冷清,
戶部定安府清吏司主事趙興,急匆匆走進了戶部左侍郎鄒伯勳的書房,“下官趙興拜見鄒大人。”
“趙主事?有什麼事?”鄒伯勳擡了擡眼問道。
“鄒大人,今日爲何沒有見到李長安?”趙興行禮之後,輕聲問道,“下官看過李長安的策論……”
鄒伯勳擺擺手,“此事上面六位大人早就有了決議,李長安任命還在商榷之中。”
趙興頓了頓,而後彎下腰,“是,下官告退。”
趙興離開戶部,很快便有人迎了上來,“趙兄,情況怎麼樣?李長安能不能上?”
來人正是那日一起在定安府,審閱定安府官員策論的另一名主事。
趙興不太確定地說道,
“鄒大人也沒給我一個準信。”
“段兄,那日你我一起看過李長安的策論,堪稱奇才,怎麼也該被選上。”
段主事點點頭,“的確如此,李長安雖沒有治理一方的經驗,但確實才思敏捷,思慮周詳。”
“那鄒大人怎麼說?”
“說還在商榷,但我覺得應該會被選上。”趙興說道。
段主事笑著拍了拍趙興的胳膊,“我也估計應該沒什麼問題。”
“走吧,明日趙兄還得南下三府,可不能誤了事……”
目送趙興離開,段主事眼中的笑意緩緩消散,“李長安能上,我卻不能上?”
“我倒要看看,那麼多盯著這個肥差的人,就扯不下一個李長安。”
“到時候留下的空缺,怎麼也該輪到我了。”
……
當晚,李長安因爲白鹿書院推舉,進入南巡鎮撫司的消息,就傳遍了京城各衙司,並且迅速傳進了各府地方官員的耳中。
既無官位,又無治理經驗。
竟然能佔據一個名額。
這如何能讓人信服?
“原本南巡鎮撫司是鐵板一塊,現在……李長安就是那塊帶血的肥肉,一定要把他咬下來!”
“你我爲官數十年,還抵不上一個弱冠小兒?”
“就因爲書院推舉?我身後就沒有書院撐腰?把李長安換掉,我也能上!”
“把消息傳出去,把輿情聲勢弄大一點,我要讓李長安不戰自退!”
因爲這個消息,本來逐漸冷卻下來的京城官場,再次變得火熱起來。
尤其是沒有被選中的官員大臣,彷彿重新燃起了希望,想要在事情蓋棺定論之前,再爭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