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福祥本就是青州城的主街之上,又臨近中秋,街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
此時兩個妙齡女子竟當街吵了起來,人們一下子就圍了上來,又聽說有魏府的四娘子,還是世家的小姐,看熱鬧的就更多了。
韓氏心里卻隱隱有些后悔,不管怎么說,一個大家的小姐,在這大街上拋頭露面的去和人吵架總是不妥的,更何況對方還只是個丫鬟,也不知那林寧在不在馬車上,現在也只有期待著那林娘子正巧在馬車上,讓女兒將她拿住,給個說法兒,一來也可探探她的底,二來也可找回顏面。
魏四被拘了兩個月,本就心煩氣躁,遇見仇人又分外眼紅,聽宋靈兒譏諷她舍不得銀錢,當下就惱了:“胡說八道什么你!莫說兩萬兩銀子,就是二十萬兩,我魏府也不當什么!”
嚯……人群炸開了鍋,紛紛議論這魏府是真有錢,一個小娘子也說得出這樣的話來。
宋靈兒聽了笑出了兩個小酒渦,“知道你魏府有錢,你有錢不去花,堵著我們干嘛?沒聽說過嗎?好狗不擋道兒!”
“你……你說我是狗!”魏四肺都快氣炸了。
宋靈兒卻是抬頭望天,“我說了嗎?我說什么了?我說好‘狗’不擋道兒,你不是狗你接什么聲兒!”
嬌俏的聲音叭叭的說了一通,清清脆脆的,周圍的人聽了一陣哄笑。
“你……你……”魏四被周圍人一笑,腦子里轟然一響,也就什么也顧不得了,張嘴就道:“真是有什么樣的主子就有什么樣的奴才,你那好主子不過是一個被人休了的棄婦,還被娘家出了族,盛德鎮呆不下去了,還跑青州來,帶著孽種四處亂逛,也不嫌丟人!”
這些都是她從下人們嘴里聽來的,這兩個月,林寧的這些過往在青州有頭有臉的世家里也算是耳熟能詳了。
宋靈兒沒想到她把這些扯出來,一怔,剛要反應,便聽林寧淡淡的聲音從身后響起:“長了一張嘴巴卻不好好吃飯,掌嘴!”
“是!”宋靈兒直接從車上跳了下去,幾步閃到魏四面前,沖著她冷冷道:“我家夫人說了,你這嘴巴長著不用來吃飯倒是一味胡吣,賞你幾下長個記性,飯可以多吃,話不能亂說!”
說完揚起手沖著魏四的臉“啪啪”扇了過去。
魏四完全被打懵了,她從小到大還沒被人這樣打過呢!
待她反應過來想躲,卻哪里躲得開。宋靈兒的手有如長了眼睛,任她怎么閃躲,只在她臉上不斷的打。
“住手!”
“好了。”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魏府馬車上韓夫人忍不住掀起簾子從車上探出來大喝。
宋靈兒有功夫,手又快又重,這么一會兒已是打了有十幾巴掌,打得魏四的雙頰還有嘴巴有如發面的饅頭,涂了紅色兒,腫起來老高。
林寧小心的喂小包子喝了口水,“咱們走吧。”
聲音不大,卻讓宋靈兒聽了個清楚。
也不去看魏四,徑自回到馬車上,對她爹說了聲,馬車便要起步。
韓夫人大怒,氣得都笑了,“怎么欺了我魏府便想要走么?”
“來人!將他們給我拿下!”
韓夫人馬車后跟著的幾個五大三粗的婆子便涌到前面來,捋了袖子便要上車。
“誰敢!”宋儉厲喝,驅馬上前,手上一柄帶鞘長刀便橫在馬車前。
那刀雖未出鞘,但撲面而來的血腥的氣息愣是把那幾個婆子嚇得一動不敢動。
韓夫人氣道:“都是死的嗎?這青天白日的,他還敢當街行兇不成?”
宋儉沉下臉,渾身透著一股森然之氣,“敢沖撞夫人者,死!”
明明是艷陽高照,秋風習習,生生的讓這話給帶的冷了幾分。
韓夫人也將在那里。
她執掌家務多年,自然看得出什么是虛張聲勢,什么是實話實說。
今兒硬上了個硬茬子。
沒想到那林娘子身邊竟有這樣的侍衛。
“林娘子才打小女,又要殺我仆婦,也太過了些!”一個沉厚的男聲帶著壓迫之勢響起。
是魏府家主魏應合。
他旁邊還跟著一老一少兩名男子。
魏應合本來正約著馮家家主馮冀然父子談事,所坐包間正巧臨街,聽見外面吵鬧,無意看了一眼,竟是自家夫人和閨女。
本不欲出頭,不過是女人家家的事,閨女也實在丟人。沒想到,那林娘子竟然敢唆使下人打人。
加之邀林寧入商會被拒一事,他若還忍下去,魏家如何在青州立足?
林寧抱著小包子冷笑,這世上就是有這么不明白的人。他只問她打人之過,卻不管自家女兒肆意辱人名聲之事,還是就想著以青州世家的地位仗勢欺人了?
那邊魏應合已吩咐人去青州府衙報官去了。
林寧卻不想與他紛爭,這種腦子里永遠只裝得下自己的人,多說無益。
林寧看了一眼宋靈兒。
宋靈兒秒懂。
“對面那人,你讓是不讓?”宋靈兒的聲音透出馬車。
嬌俏中帶了一絲凌厲。
魏應合卻是暗自惱怒,他一個青州四大世家的家主,在這大街上已站了半晌,那林寧未曾下車也就罷了,居然連聲兒也不出,只讓一個婢女說話,這架子也太大了些!
“林娘子傷了小女,片言只字無有,便想走不成?還是安心的等衙差來,到府衙去說吧!”
魏應合自恃身份,只對林寧說話,心下雖惱,言語中卻還留了幾分余地。
他也是摸不清林寧的底細。
近日下人回報,這寧園里那男主人許久未見,是離開了?林寧的身份是查實了的,不過那個男人……
但有一分能下得來臺,他也不愿當這個出頭槍,替其他幾大世家去探林寧的底,更不愿在情況未明之前把人往死里得罪。
可是林寧卻不是這么想的。
從魏四出言辱及小包子一刻起,這魏家的仇,是結定了。
“自己找死,怨不得人。”林寧低語一句,眼眸微凝,精神力一聚,化成一道長刺刺向魏夫人車駕上的馬匹,力道卻不重。
又施出精神屏障擋在己方人馬之前。
那馬驟然受驚,奮蹄便甩,也顧不得方向,四處亂撞,一時街上哭爹喊娘,一片混亂。
宋儉忙靠近馬車,隨時準備殺馬救主,只是那馬卻始終不曾朝向這邊,宋儉暗自訝異。
林寧暗自控制驚馬,只往魏府諸人身上撞,一下子倒了一片。
那馬帶著馬車連跳帶蹦,魏夫人和張媽媽在車里哎呦呼叫,被顛的四下亂滾,一個沒抓穩,便被甩了出來。
魏家的婆子們才爬起來,見一個身影從車中被甩出來,像是自家夫人,忙又撲上去救,才堪堪撈住韓氏,林寧精神力一絆,韓氏像是憑空拐了個彎,轉了個方向,硬生生的向旁邊撲去——那里正站著魏府的大管事魏忠。
他也是剛剛躲了馬,才站起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