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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七種慾望,七種死法

米花書庫又有蘿蔔又有青菜

兩天之後,警方再次召開媒體發佈會。一起萬衆矚目的案件落下了帷幕。警方不僅成功營救出張懷堯,更將極度危險的嫌犯當街斃殺,而這一切都可歸功於一名叫作朱思俊的小警察。

在這個背景下,發佈會幾乎就變成了朱思俊的個人表彰大會。

在會後的採訪中,有記者向朱思俊提出了這樣的問題:“在這起案件中,兇手用催眠手法殺人,令人防不勝防。本市去年也曾發生過催眠殺人的命案。‘催眠’二字一度令人談虎色變。你曾經兩次和兇手正面交鋒,對方的催眠術對你似乎毫無作用。你能不能向大家傳授一些經驗,到底該如何防範這種邪惡的催眠術呢?”

朱思俊鏗鏘有力地說道:“保持內心的強大力量,堅定信念,堅守自我。只要做到了這幾點,就沒有人能夠蠱惑你。”!米!花!書!庫!?w

羅飛站在不遠處暗暗搖頭。如果對抗催眠真的這麼簡單,自己又何至於要依靠藥物入睡?

“這傢伙說得輕鬆,我看他只是運氣好罷了。”小劉湊過來,壓低聲音嘀咕了一句。

羅飛看看自己的助手,半開玩笑地說道:“你好像不太服氣啊?”

“當然不服氣。”小劉斜眼看著春風得意的朱思俊,“我們辛苦那麼多天,最後好事都讓他一個人佔盡了。現在搞得跟英雄模範一樣,哼,半年前那事的責任就沒人提了?”

半年前塗連生受辱事件正是一連串命案的導火索。朱思俊作爲當時的現場處理警員,瀆職之責難以推脫。但他現在儼然已吊絲逆襲,完成了一次華麗的人生反轉。

“你也別不服氣,人家走到這一步也不完全靠運氣。”羅飛微笑著問小劉,“最簡單的,讓你去吃屎,你吃得了嗎?”

小劉沮喪地摸著自己的鼻子,不說話了。

“儘快把結案報告寫出來吧。”羅飛在小劉肩頭拍了拍,特別囑咐道,“對李凌風的個人背景還得查得細緻一點,現在的資料不夠翔實。”

小劉說了聲:“明白。”現在的證據足以認定李凌風的作案事實,但是這麼大的案子,嫌疑人的個人經歷、作案心理之類的背景資料也不可或缺。這塊將成爲警方收尾工作的重點。

誰也沒有想到,原本以爲只是例行公事的調查,竟又有了令人意外的發現。

下午時分小劉急匆匆闖進了羅飛的辦公室,一進屋他就咋呼呼地喊道:“原來李凌風就是‘順水推舟’!”

“什麼?”這話沒頭沒腦的,不怪羅飛聽不明白。

小劉把懷中的一臺筆記本電腦放在桌上,他翻開屏幕轉到羅飛面前:“你看看這段聊天記錄,是不是很熟悉?”

羅飛凝目端詳,卻見屏幕上顯示著一來一回的對話:

……

順水推舟:最近生意怎麼樣?

寵物樂園:還是不太好啊,你提的那幾個促銷方法我都用過了,一開始有點效果,但過個兩三天就不行了。

順水推舟:你得堅持,凡事都不會那麼容易的。

寵物樂園:你就會說堅持堅持,說實話,我對你已經沒什麼信心了。

……

看了這幾句羅飛已經想起來了,這段記錄曾在“憤怒的犀牛”和蕭席楓的網絡通信中出現過。其中“寵物樂園”就是李小剛的網名,而“順水推舟”則是幫李小剛出謀劃策的一個網絡推手。

“這不是李小剛籌劃攔車行動時的那段聊天記錄嗎?”羅飛品出了箇中滋味,“你剛纔說,李凌風就是‘順水推舟’?”

“沒錯!”小劉興奮地說道,“這檯筆記本電腦就是李凌風的。我登錄了他的網聊賬號,本來只是隨便看看,沒想到卻發現了這麼個大秘密。”

“這麼說李凌風就是鼓動李小剛去攔車的那個幕後推手?”

“就是他!這個身份也和我們的調查相吻合。”小劉的語速過於急迫,氣息有些倒不上來,他只好停下來調整了一下,然後又詳細說道,“根據我們的調查,李凌風從事的職業正是所謂的‘網絡推手’——就是幫人在網絡上煽風造勢,做宣傳,做推廣。三年前他曾供職於北京的一家網絡營銷公司,據當年的同事評價:這個人自視甚高,總覺得自己很了不起,有點懷才不遇的意思。他的腦子確實也挺活絡,總能想出不錯的點子,但這個人膽子太大,經常會做出些出格的事情,公司也不太敢用他,就找了個理由把他給開了。後來李凌風就一個人出來單幹,倒也捧紅過幾個網絡名人,但都是些負面的形象。他的理念是,不管正面負面,出名最重要。只要出了名,就能吸引眼球,就能創造經濟效益,甚至就能擁有可以引導輿論的話語權。”

聽到這裡,再聯想到李凌風強烈的表現慾望,羅飛明白小劉的思路了:“你的意思是,李凌風製造出這一系列的案件,他的目的並不是要給塗連生伸張正義,他只是要讓自己出名?”

“他能伸張什麼正義?他自己就是那起攔車事件的始作俑者!”小劉先是反問了一句,然後又侃侃而言,“可以設想,李凌風被公司除名之後,一直都混得不溫不火,他對這種現狀極其不滿。他需要策劃一個大方案,大到要讓自己獲得全世界的矚目。於是他就利用了塗連生受辱自殺這件事,因爲這件事本身就充滿了爭議,足夠吸引世人的眼球。他先是用催眠的手法殺人,然後又故意被捕,借警方的力量打開了媒體渠道,還有製造囚禁張懷堯的案件,包括提出吃狗屎這樣荒唐的要求……這些行爲都圍繞著一個核心目的——就是要讓自己出名!只可惜他有點聰明過了頭,最後把自己的小命都玩掉了。”

按照小劉的這套思路理下來,李凌風的種種怪誕行爲確實都能得到解釋。羅飛很想表揚對方幾句,但一時又不願輕言,因爲他有一種奇怪的直覺。

李凌風就是鼓動李小剛去攔車的幕後推手,這個線索的確令人驚訝。它給案件帶來的意義或許還不止小劉想象的這麼簡單!這種直覺堵在羅飛心頭,就像是畫了個圓圈,雖然提筆落筆都很順暢,但最後還是留著個小缺口未能圓滿。

可是羅飛自己也說不清這個小缺口到底差在何處,所以他只能半瞇著眼睛,沉吟不語。他的視線焦點開始遊離,面前的那個電腦屏幕變得模糊起來。

小劉知道羅飛已陷入沉思的狀態,他不想打擾對方,便坐下來靜靜等待。

時間慢慢流逝。電腦屏幕忽地一跳,聊天的界面消失了,變成了一幅圖畫。羅飛的視線被吸引過去,他看到了一張色彩濃重的照片,照片上出現一個光頭男子,那人的雙手向兩側攤開,潔白的襯衫上沾滿了血污。

羅飛的第一印象並不覺得這張照片和案件有什麼關聯,照片上的光頭男子是個外國人,而且從照片的色彩和構圖來看,那明顯是一張電影劇照。

兩三秒鐘之後,光頭男子漸漸隱去,另外一張劇照浮現出來。原來是電腦自動切換到了屏幕保護程序,這些劇照正是李凌風設置好的屏保圖片。

羅飛的視線又開始遊離,那些劇照慢慢模糊。可是突然之間卻有幾個漢字鑽進了羅飛的眼簾。這幾個漢字如同錐子一般扎進來,刺得羅飛情不自禁地大叫了一聲:“啊!”

“怎麼了?”小劉湊過來,滿臉急切地問道。根據他的經驗,羅飛若出現這樣的反應,必然是想到了某些重要的事情。

羅飛瞪大眼睛看著電腦屏幕:“那些字呢?哪去了?”

小劉順著羅飛的視線看去。哪有什麼字?屏幕上只有一張電影劇照,劇中場景是一間破敗的小屋,屋裡有一張單人牀,一個男子躺在牀上,全身上下都蒙著白被,氣氛有些詭異。

“有字,剛纔還在那裡!”羅飛指著電腦屏幕,非常確定地說道。

“哪兒啊?”小劉下意識地動了一下鼠標。劇照消失了,屏幕上又出現聊天的界面。

“被你弄沒啦。”羅飛有點著急,“我要看剛纔的屏保!”

“哦。”小劉啓動了控制面板,直接把設置好的屏保圖片從後臺調了出來。

“不是這張,換!”羅飛指揮著小劉,接連翻過了四五張,他終於大喊一聲:“停!”

和先前看到的劇照截圖不同,這是一張經過剪輯設計的海報,從色調和畫面風格來看這張海報以及所有的劇照都是出自同一部電影。

海報的主體畫面是兩張男人的臉,每個人的額頭上都印著一串英文字母,左邊是“BradPitt(布拉德?皮特)”,右邊是“MorganFreeman(摩根?弗里曼)”。

在兩張臉交界的過渡區域,從上往下排列著一組中文詞語:

容貌

女色

金錢

美食

名氣

僞善

仕途

中文詞語的正下方是一個加大加重的英文單詞:“Se7en”。

“這只是一張電影海報吧?”小劉一時間看不出什麼玄機。羅飛不得不提醒對方:“一張英文海報上,怎麼會出現中文詞語?而且那些詞的寓意……難道你真的想不明白?”

小劉愕然怔住。他終於跟上了羅飛的思維,頓時有一股陰森寒意直衝腦門。

張懷堯坐在火車站附近的一家肯德基餐廳內,他的面前只有一杯可樂。他並不是不餓,只是他實在沒有胃口。

前些天的經歷仍讓他感到噁心,他不願再回憶那些東西,逃避或許是最好的方法。所以他準備繼續展開自己的旅行計劃,他要找一個清靜的地方,那裡沒人認識自己,更沒有討厭的記者和那些亂七八糟的傳言。

在龍州張懷堯已成爲家喻戶曉的人物。即便戴著大大的墨鏡,他也要找個偏僻的角落,以防被人認出。

現在這張桌子緊鄰著衛生間,很少有人願意坐在這裡。張懷堯捧著飲料杯,爲自己留在龍州的時光做著倒計時。

預定班次的火車還有一個小時就會進站。隨後他將輾轉前往西藏,旅程結束後直接飛赴美國求學。如果可能的話,他再也不想回來。

張懷堯默默享受著屬於自己的這份孤獨,直到一個女人走過來坐在了他的對面。

這是一個相貌平平的女人,三十多歲的年紀,看起來就像是街頭隨時會遇見的那種家庭婦女。

張懷堯很奇怪對方爲什麼要坐在這裡,店堂裡明明還有好幾張單獨的空桌。他本來想提醒對方一下的,但他隨後看到女人身邊還停放著一輛兒童推車,於是他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或許對方只是想帶寶寶用一下店裡的衛生間,因爲這個位置最近,所以臨時停留一會兒吧。張懷堯暗自猜測,同時他凝起目光向推車內看去。

推車被平放成一個睡籃,有個孩子正躺在其中,他一動不動的,看樣子應該是睡著了。一塊薄薄的毛巾被蓋在孩子身上,幾乎從頭蒙到了腳。那孩子還戴著一頂睡帽,只有一雙眼睛暴露在外。

雖然是緊閉的狀態,但可以看出孩子的眼睛很大。

對面的女人注意到張懷堯的眼神,於是她也轉頭看向童車內的孩子。她的目光幾乎癡迷。

在每個女人眼中,自己的孩子都是世界上最完美的那個。但張懷堯還是很少見到一個母親會對自己的孩子露出這樣的眼神。

那眼神中的情感已經不僅僅是喜愛了,那是一種全身心的、近乎於崇拜的忘我狀態。

張懷堯相信那女人對孩子一定非常溺愛,現場的某個細節就能印證。

從身形看這孩子應該有三四歲了,這個年紀的孩子出門還要睡在童車裡,而且在夏天也穿戴得如此嚴實,可見做母親的對他有多呵護。

女人這時又轉過來看著張懷堯,她主動打了個招呼說:“你好。”

張懷堯也回了句:“你好。”

“你喜歡養狗嗎?”女人忽然問了一句。說話的同時她露出一絲微笑,不知道爲什麼,那笑容看起來有種怪怪的感覺。

張懷堯愣了一會兒,答道:“是的……我養過。”

“我也養過狗,是一條小貴賓,”女人的笑容愈發燦爛,“那條狗總喜歡舔我的臉頰,你知道爲什麼嗎?”

張懷堯皺著眉頭不說話。

女人卻無視對方的反應,她自顧自地繼續往下說:“因爲我總喜歡睡懶覺,我的狗就用這種方式來叫我起牀。你知道嗎?如果有隻狗在你睡著的時候舔你的臉頰,那說明它非常非常關心你。它看你睡得太久了會擔心的,所以它就用舌頭來感受你的氣息,判斷你是不是還活著。”

張懷堯瞪大眼睛看著對方,他的氣息變得急促起來,然後他怔怔地問道:“狗舔人,難道就沒有其他原因了嗎?”

“其他原因?”女人顯出茫然的表情,“什麼原因?”

“比如說,”張懷堯艱難地開口道,“它其實是想吃了你……”

“怎麼可能呢?”女人驚訝地叫出聲來,“一隻狗怎麼可能想吃自己的主人?我只聽說有許多狠心人會吃掉自己養的狗呢!”

張懷堯的胃部翻騰起來,他感覺非常不適,想要離開時,雙腳卻似被釘住般無法挪動。

女人再次轉頭向童車內的孩子看了一眼,然後她輕聲說了句:“是的,我該走了。”

女人起身推起童車向店外走去。她沒有和張懷堯告別,路上更沒有回頭,彷彿剛剛和自己說話的那個人從來就不曾存在。

“你剛纔看了一部電影,名字叫作《七宗罪》?這事和案子有關係嗎?”魯局長看著羅飛,神色略有些詫異。他不明白對方急匆匆找到自己,爲何一開口就談起了電影?

“關係非常密切,”羅飛極爲鄭重地說道,“其實您最好能親自看一遍,但現在時間緊迫……我先大概給您講一講吧。”

魯局長點點頭,洗耳恭聽。

“這是一部描寫連環殺人案的美國電影,兇手根據天主教中規定的七宗罪名來殺人,以達到懲戒世人的目的。”簡單概括之後,羅飛開始講述關鍵性的情節,“案件中的第一個受害人是個胖子,他被逼著不停吃東西,一直吃到胃部爆裂爲止,兇手在案發現場留言,揭示出此人的罪行是‘暴食’;第二個受害人是一個律師,他被迫割下了自己的一塊肉放在天平上,最後因失血過多身亡,他的罪名是‘貪婪’;第三個受害人的罪名是‘懶惰’,他被綁在牀上,整整一年無法動彈,最後成了一個活死人;第四個受害人是個妓女,她的罪名是‘淫慾’,她死得很慘,因爲兇手逼迫一個嫖客在下體裝上刀子和她性交;第五個受害人是個漂亮的模特,她被割掉了鼻子,臉蛋也被毀容,最後她寧可吃安眠藥自殺也不願打電話求救,因爲她太驕傲了,無法接受自己變成一個醜八怪的事實,而‘驕傲’正是兇手強加給她的罪名。”

說到這裡羅飛停了下來,他用目光注視著魯局長,似乎在等待對方的反應。

魯局長已經聽出些名堂了:“難道李凌風就是受到這部電影的啓發而作案?”

“正是這樣!”羅飛向魯局長遞上兩張打印好的圖片,“您可以看看這兩張圖,第一張是電影的原版海報,第二張是李凌風給自己電腦設置的壁紙。”

魯局長戴上眼鏡仔細端詳:“唔……畫面都一樣,不過圖上的配文好像有所區別。”

“最上面是兩個主演的名字,無關緊要。”羅飛湊上前,伸出手指在畫面上指點著,“最關鍵的區別在於中間這些詞組。原版海報上是一組英文,從上往下依次爲:Gluttony、Greed、Sloth、Envy、Wrath、Pride、Lust,翻譯成中文就是暴食、貪婪、懶惰、嫉妒、暴怒、驕傲、淫慾,也就是天主教教義中所提到的七宗罪;而在李凌風修改過的壁紙上,相應位置則出現了一列中文詞組,分別是:容貌、女色、金錢、美食、名氣、僞善、仕途。再往下有個粗體英文,看起來像是單詞‘Seven’,但是中間的字母‘v’變成了數字‘7’,這是電影的原版片名,在兩張圖上都是一樣的。最下方還有一行英文小字,這裡又有區別了,原版海報上是:‘.’翻譯成中文就是:‘七宗死罪,七種死法。’而李凌風修改過後變成了‘.’翻譯成中文則是:‘七種致命的慾望,七種死法。’”

羅飛這段話講完之後,電影和龍州系列命案之間的關係已昭然若揭。魯局長摘掉眼鏡總結道:“所以說李凌風完全就是在模仿電影中那個兇手的殺人過程,只不過他把天主教中的‘七宗罪’改成了自己所定義的‘七宗欲’。”

“沒錯。”羅飛重重地嘆了口氣,憂心忡忡。

“如果讓他計劃得逞,那意味著一共有七個人要死去。”魯局長感慨道,“還好我們及時阻止了他。”

羅飛露出苦笑:“不,我們並沒能阻止他,他的計劃仍然在繼續推進。”

魯局長先是一愣,隨後又連連搖頭:“這怎麼可能?李凌風明明已經死了。”

羅飛用低沉的聲音說道:“他的死,也是計劃的一環。”

“什麼?”魯局長瞇起眼睛,他完全不理解對方的意思。

“這個計劃是和電影裡的情節相呼應的。”羅飛又開始講述那部電影,“電影裡的那個兇手殺死模特之後,主動來到警局向偵探自首,而這時他剛剛完成了五宗罪。隨後有快遞員給偵探送來了一個盒子,盒子裡竟然裝著偵探妻子的頭顱。憤怒的偵探情緒失控,他開槍打死了那個兇手,而他自己也因此鋃鐺入獄。”

魯局長聽得一臉困惑:“這段情節是什麼意思?”

羅飛向對方解釋說:“兇手利用偵探完成了自己的計劃。他出於嫉妒的心理殺死了偵探的妻子,所以他自己就是‘嫉妒’這宗罪名的載體;而偵探開槍打死了兇手,於是也犯下了‘暴怒’的罪名。所以兇手是利用自己的死亡最終完成了七宗罪的懲罰。”

這下魯局長聽明白了,他隨即展開聯想:“你的意思是,李凌風也是主動求死?因爲他自己也犯下了那七宗慾望之一?”

羅飛點頭道:“沒錯,李凌風的慾望就是名氣。他當了好多年的網絡推手,認爲出名比什麼都重要。半年前正是他策劃了攔車救狗的行動,所以他本身也要對塗連生的死亡負責。”

魯局長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他又戴上了眼鏡,拿起那張壁紙再次端詳。片刻後他沉吟著說道:“這麼說的話,朱思俊對應的慾望應該就是‘仕途’?”

“是的。”隨後羅飛又一口氣把所有的受害者都點了出來,“除了他們兩個,張懷堯的慾望是‘僞善’,趙麗麗的慾望是‘容貌’,姚舒瀚的慾望是‘女色’,李小剛的慾望是‘金錢’,林瑞麟的慾望是‘美食’。他們每個人都因爲自己的慾望而死。”

魯局長沉默著,眉頭緊鎖。半晌之後他才擡起目光,用探討的口吻對羅飛說道:“我覺得你的分析基本正確,但是對於本案的現狀或許不用那麼悲觀。我提兩點看法供你參考。第一是對李凌風的心理分析。要知道那部電影是帶有宗教色彩的,西方人可以爲了信仰而放棄生命,可是有什麼力量能夠支持李凌風作出類似的犧牲呢?第二則是針對案情本身的。朱思俊撞死李凌風這件事,在中國不但無過,而且有功,所謂懲罰計劃在這一點上就行不通。另外張懷堯不是也被我們救出來了嗎?這也能證明嫌犯的計劃已經破產。我的意思是,李凌風也可能就是真的被撞死了,這件事並不在他的計劃內。”

“也可能吧……”羅飛並沒有完全否定對方,但他隨即又道,“但出於謹慎的考慮,我們應該要作最壞的打算。”

“嗯。”這個態度魯局長也是贊成的,他便看著對方問道,“那你接下來準備怎麼做呢?”

“首先要把張懷堯和朱思俊保護起來,然後找催眠師給他們做輔導,一定要徹底排除隱患。”

魯局長想起了什麼:“你好像已經給張懷堯做過催眠了吧?”

“是做過一次。”羅飛道,“但當時並不知道事態這麼嚴重,所以再做一次也不多餘。”

魯局長點點頭:“那你就著手安排吧。”

“已經開始安排了。我讓小劉去接朱思俊,不過張懷堯這邊……可能還得由您出面協調一下。”

“怎麼了?”

“張懷堯出院之後就更換了手機號,現在我們沒辦法找到他。聽說只有張書記知道他最新的聯繫方式。”

“我明白了。我這就給張書記打電話。”魯局長一邊說一邊拿起了桌上的電話聽筒,他撥了一個手機號碼。片刻後電話接通了。

“張書記,我是老魯啊。對,我問一下張懷堯新換的手機號是多少……哦,沒什麼大事,就是刑警隊這邊做個例行回訪。好的,您說,我記一下。”魯局長衝羅飛使了個眼色。羅飛並沒有去準備紙筆,他全憑腦力記下了對方報出的那串數字。

等魯局長掛斷電話之後,羅飛立刻便開始撥打新記下的那串號碼。振鈴響了很久之後纔有人接聽:“喂?”

羅飛一聽就知道這不是張懷堯的聲音,於是他開口便問:“你是哪位?張懷堯呢?”

對方反問道:“你是誰?”

“我是刑警隊羅飛。”

“是羅隊長啊,”對方在電話那頭打了個招呼,“我是車站派出所周琪啊。”

“周所長?”羅飛有些奇怪,“這是不是張懷堯的手機?”

“我也不知道啊,死者的身份還沒確認呢。”

“死者?”羅飛的心驀然沉了下去,“你說什麼死者?”

“我們這邊剛出了一起事故,有人跳軌自殺。我正在清理現場呢,這部手機就是從死者身上找到的。對了,你怎麼會打這個電話?”

“現場先別動了,等我過來處理!”羅飛急匆匆說道。事態惡化得如此之快,他的額頭瞬間已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珠。

張懷堯死的時候現場有很多目擊者,他們對事發過程的描述基本一致。

下午三點三十分左右,張懷堯來到龍州火車站的二號站臺。他遠離人羣走到站臺的遠端,獨自看著天際發呆。

三點四十分,一輛列車經二號站臺進站。當車頭行駛到距離張懷堯不足十米之處時,他忽然縱身躍下了站臺。列車來不及制動,車頭從張懷堯身上壓了過去。

得知死者是市委張書記的公子,車站的相關人員都有點焦慮。周所長更是急得直拍胸脯:“我打包票,絕對是自殺的,因爲出事的時候方圓十米內一個人也沒有。”

羅飛也知道是自殺,但他相信這事並不是出自張懷堯的本意,一定有某種邪惡的力量侵入了這個大男孩的精神世界。

這時有一輛尾號001的小轎車駛上了站臺,衆人一看就知道是張辰聞訊趕來了。

“你把現場秩序控制一下,讓圍觀的人都散了。另外千萬不要把記者放進來。”魯局長對周琪囑咐了幾句,然後便向著那輛轎車迎過去。

轎車停在了警戒圈外,張辰一臉悲慼地下了車。

魯局長擋在對方身前勸道:“張書記,現場您就別看了……”

張辰沒有說話,他伸手把魯局長推到一邊,決然向著圈內走去。他一步步地走到了站臺邊緣,眼前的慘狀讓他天旋地轉。

鐵軌上臥著一具分解崩離的屍體,已全然沒了人形。

張辰渾身的肌肉全都僵硬了,只有嘴脣在急速地顫抖著。四五秒鐘之後,他的身體忽然間失去了平衡,斜斜地向著側後方倒去。

張辰的司機一個箭步上前扶住了領導的身體,同時四周響起一片此起彼伏的喊聲:“張書記!張書記!”

張辰揮揮手說了聲:“我沒事。”然後他強撐著又站了起來。他的視線緊盯著鐵軌上的那堆肉塊,淚光在深陷的眼窩中隱隱閃爍。

看著這番場景,羅飛心中就像是壓著一塊大石頭。在他面前的這個人現在並不是什麼市委書記,而是一個悲傷的父親,一個心碎的老人。

羅飛喃喃自語從口中吐出了三個字:“對不起……”

張辰循聲轉過頭來,他看了羅飛一眼,然後慘笑著說道:“不用自責……你們已經盡力了。只是這孩子自己太脆弱,他沒能過得去這一關……”

羅飛還想說些什麼,卻被魯局長用眼神及時制止。後者隨即對張辰的司機說道:“快扶張書記上車休息吧。”

“張書記,請您節哀。”司機低聲勸慰著張辰,同時輕拉了一下對方的胳膊。這次張辰沒有堅持,他跟著司機離開了現場。

魯局長往羅飛身旁踱了兩步,壓低聲音囑咐:“現在情況還不明朗,多餘的話先不要說。”

羅飛一怔,片刻後才明白對方的用意。

在張辰看來,龍州警方已經完成了營救張懷堯的任務,現在發生的慘劇只是因爲兒子自身沒能走出陰影。但如果羅飛把那一番“七宗欲”的猜想說出來,情況可就完全變了,如果張懷堯的死亡也是出自於兇手的謀劃,龍州警方至少要承擔辦案不力的失職之責。

羅飛苦笑著搖了搖頭。他知道自己雖然偵查探案不甘人後,但在政治敏銳性上比起魯局長實在是差了太多。

送走張辰之後,羅飛和魯局長也沒有在現場逗留太久。他們得到消息,小劉已經把朱思俊帶回了刑警隊。於是衆人立刻驅車匆匆回返。

朱思俊端坐在會議室中,暫時安然無恙。現在他已是“七宗欲”殺人計劃中唯一的倖存者。

羅飛把當前的形勢向朱思俊詳細講述了一遍。後者聽完之後卻不擔憂,他反倒冷笑著問羅飛:“羅隊長,你爲什麼處處都要針對我呢?”

羅飛被問得一愣:“我什麼地方針對你了?”

“你東牽西扯地說了這麼多,連美國電影都搬出來了,真正的用意難道別人聽不明白?”朱思俊的目光在會場裡掃了掃,又道,“好吧,那就讓我來翻譯一下。羅隊長要對我說的無非就是這幾句話:你根本不是什麼英雄,你被李凌風利用了;你不但沒有救下張懷堯,反而害他丟了性命;就連撞死李凌風這事都是錯的,你簡直就是在幫助嫌犯完成計劃。”

自己的警言竟然被對方如此解讀,羅飛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他只能咧著嘴說道:“我不管你怎麼想,我只是在分析案情。現在其他人都已經死了,你的處境也非常危險。”

朱思俊憤憤反問:“我有什麼危險的?難道我要害怕一個死人?我看我的危險不是來自於李凌風,而是來自於某些居心叵測的同僚。”

一旁的小劉忍不住了,他指著朱思俊的鼻子問道:“你這話什麼意思?我們有什麼理由要害你?”

朱思俊衝著羅飛翻了翻眼皮:“羅隊長,你不是找人給張懷堯做過心理治療嗎?爲什麼他還是自殺了?這事有沒有你的責任?”

對這個質疑羅飛並沒有迴避,他坦承道:“有。”

朱思俊便又追問:“那你現在扯出這麼一段荒誕的理由來,難道不是要爲自己開脫嗎?”

“不是。”羅飛給出堅定的回答。他緊盯著朱思俊的眼睛,試圖看穿對方的內心世界。

短短幾天之內,朱思俊從一個鬱郁不得志的交警變身爲世人矚目的英雄,而他原本怯懦的性格也變得霸道跋扈起來。在這番變化的過程中,羅飛分明感受到一種正在急速膨脹的慾望。

羅飛開始反思警方節節敗退的原因,他們面對的不僅是一個算無遺策的兇手,更可怕的是受害者心中那些失控的魔鬼。

兇手並不需要和警方正面作戰,他所做的只不過是將那些魔鬼釋放出來,然後目標便會被自己的慾望所吞噬。

“你們都控制一下情緒!”一旁的魯局長終於站出來主持局面了,他看著朱思俊爲羅飛辯解說,“羅隊長在提出‘七宗欲’分析思路的時候,他還不知道張懷堯自殺的消息,所以你不要說他是自己開脫責任,這不存在!”

朱思俊還不敢和魯局長唱反調,但他仍然堅持說:“反正我不相信這個分析。我也不會接受任何人來給我做催眠。”說到這裡他略微一頓,又語帶譏諷地冷笑道,“嘿嘿,張懷堯倒是接受了催眠術,結果又怎樣?”

“沒有人要勉強你。如果你真的不願意接受催眠治療,”魯局長看著朱思俊說,“那你就先回隊裡去吧。小劉,你送一下。”

“魯局長……”羅飛神色焦急,似要阻止什麼。但是魯局長衝他揮了揮手,態度堅決。

朱思俊站起身,只和魯局長打過招呼便揚長而去。小劉似乎被對方氣著了,本不願去送。但羅飛催促道:“你得跟著,路上別出了什麼岔子。”小劉這才起身跟上。

待二人走遠之後,羅飛非常不解地問魯局長:“怎麼讓他走了?”

“那還能怎麼樣?難道要把我們的英雄扣押起來?”魯局長無奈地攤著手,“強制措施肯定是行不通的。既然他不願意配合,你們就悄悄進行吧。”

羅飛聽懂了對方的意思:“你是說,暗中實施催眠?”

“這個能做到嗎?”

“要做一些設計,”羅飛接著又道,“不過現在首先要確保朱思俊的安全。”

魯局長“嗯”了一聲:“就讓小劉盯著他,寸步不離。”

“晚上睡覺怎麼辦?”

魯局長想了一會兒,道:“我和交警隊那邊打個招呼,安排朱思俊這幾天值夜班;白天也不準他回家,就叫他住集體宿舍。”

“好。”羅飛暫時放了心。

“你趕快設計個催眠方案出來。萬一朱思俊再出了什麼意外,那警方可就真的是一敗塗地了。”在羅飛起身欲走的時候,魯局長又特意叮囑他,“這些事暫時不要對其他人說起,否則會對我們的工作不利,你明白嗎?”

羅飛點了點頭。他知道魯局長還要考慮很多案情之外的問題,這也正是對方縱容朱思俊的原因吧。

晚飯後羅飛拜訪了蕭席楓,他希望能夠得到對方的幫助。

“如果對方不願配合,催眠的難度確實會比較大。”蕭席楓針對羅飛的要求展開分析,“主要是他已經認識我了,我很難再接近他。”

羅飛道:“我們有專門的技術人員,可以給你做僞裝。”

“哦?能做到什麼效果?”

“除非是面對面地細看,一般不會穿幫。”

“嗯,這倒是可以……”蕭席楓沉吟了一會兒,又道,“還得設計一個能夠接近他的情境,必須讓他毫無警惕。”

羅飛其實也在考慮這事,他掏出手機給小劉撥了個電話,接通後問道:“你那邊情況怎麼樣?”

“別提了,”小劉蠻不情願地抱怨道,“那傢伙對我的態度就像是八輩子的仇人。我這哪是保護他呢?跟裝孫子一樣。”

“現在說話方便嗎?”

“方便。他在前頭巡邏車裡,我開自己的車跟著。”

羅飛表明意願:“我們現在有個計劃,想暗中對朱思俊實施一次催眠。你注意觀察一下他的生活習慣,看看有沒有可以利用的機會。”

“羅隊啊,這活你換個人來吧。”小劉嘰咕著說道,“我可不想再跟著這傢伙了,當警察這麼多年,就沒受過這份氣!”

“這是任務,哪有討價還價的?”羅飛的口吻變得嚴肅起來,“受不了這份氣?那以後讓你當個臥底什麼的,你也死活幹不了是吧?”

小劉被訓得不敢吭聲了。

“你態度好一點,哄著他點。”說到這裡羅飛又換語氣給助手找了個臺階,“等這個任務完成了,我請你好好喝一頓。”

“那行!”小劉利索地應了一句。他年輕好酒,但是辦案期間是不允許飲酒的,所以已經憋了好多天了。

羅飛掛斷了電話,一旁的蕭席楓有些擔憂地問道:“沒事吧?”

“沒事。”羅飛“呵呵”一笑,“小劉是個直脾氣,嘴上愛牢騷,但交給他的任務絕不會含糊。”

小劉也用實際行動印證了羅飛的信任。凌晨時分他給羅飛回了個電話,那時後者剛剛躺下,還沒有睡著。

“羅隊,你說的方法還真管用。”小劉的語氣聽起來有些興奮。

“怎麼了?”

“我按你說的哄了朱思俊幾句。誇他是英雄,以後肯定前途無量什麼的,把這傢伙誇高興了。現在他願意和我們談一談。”

“哦?”羅飛感覺有些意外,“談什麼?”

“具體還不清楚。他一定要等你過來再開口。”

“那我這就過來。”羅飛一邊起身一邊問道,“你們在哪裡?”

小劉回答說:“在揚子江路上,過劉集鎮那個路口往南大概再走五百米吧。”

羅飛隨口又問了一句:“你們在那兒幹什麼呢?”揚子江路是龍州市郊外的一條國道,位置很偏僻。

“朱思俊不是下班了嗎?他說要找個安靜的地方聊聊,我就把車開到這兒來了。”

那個地方離朱思俊上班的南繞城高速確實不遠。羅飛本想說要安靜幹嗎不直接開到刑警隊來,但一轉念又覺得朱思俊的情緒很不穩定,如果說到刑警隊他可能又改變主意了。算了,還是自己勤快點吧。

於是羅飛便出門開上車奔著揚子江路而去。雖然目的地比較遠,但深更半夜的道路暢通,大概半小時也就到了。過了劉集鎮路口之後羅飛放慢車速,他一邊開一邊向兩旁尋覓,很快就發現小劉的車就停在不遠處的路邊。

羅飛把自己的車也在路邊停好,然後下車向著小劉那輛車步行而去。到了近前只見車燈車門都關著,小劉和朱思俊二人卻不見蹤影。

羅飛拉了拉車門,發現上了鎖。他便扭頭往四下裡搜尋,同時高聲呼喚:“小劉?小劉?”

深夜的國道黑暗幽靜,羅飛的聲音傳出很遠,卻無人應答。

羅飛皺起眉頭,他掏出手機開始撥打小劉的號碼。剛剛按下呼叫鍵便聽到不遠處有手機鈴聲傳來。羅飛心中疑竇頓生,他循聲來到路邊探頭張望,只見黑暗中有一星點的熒光正在路基上閃爍。

羅飛知道那就是小劉的手機。他走下路基把那隻手機撿了起來,然後又凝目向四處搜尋。

路基下方是連綿的農田,大片大片的水稻在夜風中黑壓壓地搖曳著。羅飛忽然看到田埂上躺著個人,他連忙趕了過去。到近前藉著月色一看,這個躺倒不動的男子正是小劉。

羅飛心頭一沉,他低喚了聲:“小劉!”同時蹲下身將手指探在了對方的口鼻之間。這一探之下頓時如墜冰窟,小劉竟已沒了氣息!

羅飛又驚又痛,正悲憤難抑之時,卻聽右首不遠處又傳來了一聲呻吟。這呻吟聲既微弱又痛苦,聽來就像是一個垂死者臨終前的嘆息。

羅飛暫且放下小劉的屍體,循著呻吟傳來的方向找去,很快看到朱思俊也躺在田埂上——他的左手捂住心口,右手無力地耷拉在雜草中,兩眼微閉,看起來已奄奄一息。

羅飛在朱思俊面前半蹲下來,他一邊急迫地詢問:“怎麼回事?”一邊拉開對方的左手想要查看一下傷勢。

就在這時,朱思俊的右手忽然急速地揮動起來,隨即有件硬物狠狠地砸在了羅飛的後腦。羅飛的身體微微一晃,他強撐了半秒鐘,最終還是硬挺挺地歪倒在一邊。

也不知過了多久,羅飛從昏迷中甦醒過來。他的後腦傷處傳來火辣辣的痛感,思維混沌不知身在何處。他只能下意識地悶哼了兩聲。

“羅隊長,你醒了?”有人冷冰冰地問候了一句,羅飛辨出那正是朱思俊的聲音。隨後他的神志略有恢復,漸漸想起了遇襲的經過。他明白自己已中了朱思俊的暗算。

凝目四顧,自己正躺在汽車的後排椅上。羅飛認出這是小劉開的那輛車,車身有輕微的晃動,應該正處於行駛狀態。

羅飛試著想要掙扎坐起,但他的上半身根本無法動彈,他意識到自己是被捆縛住了。隨後羅飛轉動手腕,在有限的空間內摸索了一下。他感覺到自己身下是一具僵硬的軀體。

羅飛心中一酸,如針刺般痛不可當。他知道那是屬於小劉的軀體,這個年輕人已經永遠失去了鮮活的生命,現在他的屍體正和自己背靠背地捆綁在一起。

“朱思俊……”羅飛嘶啞著聲音喝問,“你做了什麼?!”

“我做的任何事,都是被你們逼的!”朱思俊的腦袋從駕駛座上扭過來,惡狠狠地瞪了羅飛一眼。

“你殺死了小劉!”

朱思俊嘶吼著反問:“誰叫你們不給我活路?!”

“小劉只是想保護你……”羅飛痛心地閉上了眼睛。他想起幾小時前和小劉的那次通話,當時小劉已經明顯感受到了朱思俊的對立情緒,自己卻硬逼著小劉繼續執行任務。他覺得是自己害死了小劉。

朱思俊兀自在咬牙切齒地詛咒著:“保護我?這些漂亮話去說給鬼聽吧!你們就是想害我。你們看不得我成爲英雄,看不得我一個人蓋過了整個刑警隊的風頭!你們名義上是要保護我,實際就是想把我拉下馬,然後還要再潑一盆髒水,踩上一萬腳!我不會讓你們得逞的,既然到了這個位置,誰也別想再讓我下去!”

對方呈現出一種近乎癲狂的狀態,羅飛突然間明白了什麼,他苦笑道:“你入了魔……你已經被催眠了……”

“你總是這麼自以爲是嗎?”朱思俊再次回頭,他冷笑著瞥了羅飛一眼,“你總說我被人催眠了。可你看看,現在是誰在控制局勢?又是誰被人捆成了蝦米?”

“這一切都是李凌風的計劃!”羅飛用盡力氣大喊,想要將對方喚醒,“你再這樣執迷不悟,最後只能害人害己!”

朱思俊不屑地“嗤”了一聲:“你果然是什麼都不懂。”

羅飛感覺到對方話中有話,便問:“你什麼意思?”

“真正控制局勢的人是我!”朱思俊自鳴得意地怪笑著,“李凌風?他只不過是我的一塊墊腳石。”

羅飛心中一凜:“難道你是故意把他撞死的?”

“那當然。我早就知道他要從地道逃跑,只要撞死他,就是大功一件。嘿嘿,這才叫計劃,懂嗎?如果看不到收益,誰願意去吃那坨狗屎?”

羅飛聽明白了,原來朱思俊自己也是陰謀的參與者!難怪他死活不肯接受催眠,他是害怕這些齷齪的事情暴露出來!羅飛倒抽了一口冷氣,又問:“你們是什麼時候串通在一起的?”

朱思俊卻已失去了耐心:“我懶得跟你解釋,到了陰曹地府你自己去問李凌風吧。”說完這話他猛踩了一腳油門,汽車加速向著前方駛去。

羅飛知道對方已經不準備給自己留活路了,他必須儘快想出自救的方法。

“你也太小看我們刑警隊了。”羅飛突然間說了一句。

“是嗎?”朱思俊用譏諷的口吻反問,“刑警隊長命在旦夕,你說我該如何高看你們?”

“你以爲殺了我就能過得了這關?你很快就會被抓住的,因爲你殺人的手法一點都不專業,必定會留下大量的線索。”

朱思俊悠然道:“那你就從專業的角度說說吧,我應該怎麼殺了你纔好?”

沉默了片刻之後,羅飛說道:“你會把這輛車開進水裡。”

“哦?”朱思俊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驚訝。羅飛知道自己猜對了,便繼續說道:“因爲這輛車上的線索太多。把車開進水裡,人和車全都消失了,這事就成了一樁無頭案,想查也無從下手。”

“沒錯。”對方既然已經說破了,朱思俊也就不再遮掩,“我正在往南明山開,那邊緊挨著翡翠湖有條山路,是很長的一段下坡,中間有個急拐彎。只要找好角度,汽車就可以自己衝到湖裡去。你知道我是怎麼想到這招的嗎?前幾年我在城南大隊當交警,曾經有一輛小汽車失控衝進了湖裡,那一片湖水有十多米深,後來只是把車裡的屍體撈上來了,那輛車至今還在水底沉著呢。你說還有誰能找得到你們?”

南明山,翡翠湖。這兩個地方羅飛再熟悉不過了。那一片地處偏僻,路上的攝像頭非常有限。而朱思俊身爲交警,要避開這些監控根本不在話下。如果這計劃被對方得逞,自己恐怕真的要沉冤湖底,永不見天日。

羅飛開始在腦海中勾畫從揚子江路到南明山的行車路線,並且試圖從窗外依稀閃過的畫面來判斷此刻所處的大概位置。與此同時,他還要儘量想法拖延對方的時間。

“你好像忘記了一件事。”羅飛忽地又冷笑道。

“什麼?”因爲剛剛被猜中了沉水的手法,朱思俊對羅飛的話不敢再忽視。

“你忘了我的那輛車。”羅飛說道,“那輛車停在揚子江路上,明天就會被人發現。警方在附近搜索一下就能找到你殺害小劉的現場。那裡會有血跡,還會留下你的腳印。”

“謝謝你的提醒。”朱思俊“嘿嘿”一笑,“不過我已經想到這一點了。所以我把你的車往南又開出了五百米,雖然不算很遠,但也足夠超出你們刑警隊的搜索範圍吧。”

羅飛無聲地苦笑了一下。他原本期待朱思俊回頭去處理那輛車,這樣就能給自己爭取到很多變數。可惜這個機會已經不存在了。

汽車繼續駛向前方。這時忽地有個路牌從車窗外一閃而過,羅飛一下子認出了這個地點,他心念一動,又有了一個新的主意。於是他輕輕地“哼”了一聲,說道:“你別得意得太早。即便你把我們連人帶車沉入湖底,警方還是會找到我們的屍體。”

朱思俊搭茬問道:“怎麼個找法?”

“看來你對刑警隊很不瞭解。你不知道嗎?像小劉這樣外出執行特殊任務的,身上都會帶著GPS追蹤器。”

“那又怎麼樣?我不信追蹤器到了水裡還能發出信號來。”

“到水裡當然沒用了,但之前的追蹤信號在控制中心都能查出來。既然信號是在翡翠湖邊消失的,警方當然會派出蛙人到水底找一找。”

朱思俊沉默了,他顯然是受到了觸動。片刻後他猛地打了一把方向盤,汽車偏離了原先的路徑,拐向了另外一條岔路。這條路上不時有車燈閃過,顯然比原先那條路要熱鬧了許多。

沿著這條新路又行駛了五六分鐘,朱思俊把車靠邊停下,然後他陰森森地問道:“追蹤器藏在哪裡?”

羅飛譏笑道:“我怎麼可能告訴你?”

朱思俊不再多問,他下了駕駛室向著車後排走去。

“你們那點小把戲,以爲能騙得過我嗎?”朱思俊怒氣衝衝地打開車門,站在羅飛的腳外。然後他彎下腰,一把將小劉左腳穿的皮鞋拽了下來。

朱思俊開始用手掰扯那隻皮鞋的鞋跟,片刻後他覺得光用手不給力,乾脆把皮鞋舉起來使上了牙齒。這時遠處有車燈照射過來,映出了他那張猙獰的面容。

鞋跟終於被咬開了,裡面並沒有藏著什麼追蹤器。朱思俊憤憤地把皮鞋砸在羅飛臉上,然後又彎腰去脫小劉右腳上的鞋子。

照射在朱思俊身上的車燈越來越亮,羅飛終於等到了合適的時機,他屈起雙腿猛然一蹬,兩腳正踹在朱思俊的雙肩上。後者猝不及防,一個跟頭向著車門外翻滾出去。

一輛卡車從羅飛眼前掠過,帶起一片刺耳的剎車聲。足足三四秒鐘之後,剎車聲才連同那輛卡車一齊停歇。

片刻之後,一個卡車司機慌慌張張地跑到羅飛的車門前。那是個四十來歲的男子,他先是往車內瞥了一眼,然後又語無倫次地問道:“這……怎麼了……這是怎麼回事啊?”

羅飛已恢復了冷靜,他招呼對方道:“先把我身上的繩子解開。”

男子手腳酥軟,費了半天勁才解開了捆綁羅飛的那根繩子。當羅飛從車廂裡爬出來的時候,男子帶著哭腔說道:“一會兒警察來了你可得幫我作證啊。這人突然就滾到路上來了。”

“我就是警察。”羅飛一邊說一邊向著不遠處的卡車走去。很快他看到了卡在車輪下的朱思俊,死狀比昨天的張懷堯好不了多少。

卡車司機緊跟在羅飛身後,惴惴不安。

雖然從鬼門關轉了回來,但羅飛此刻的心情實在難以慶幸。他緊盯著朱思俊的屍體,恍若隔世。良久之後他才喃喃說了句:“終於完成了。”

“什麼?”卡車司機往前湊了湊,不明白對方的意思。

“他的計劃完成了。”羅飛仰起頭看著黑壓壓的天空,幽然長嘆道,“七宗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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