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蕭靜靜地站在那裡,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既不與凌朝倫去搭訕,也沒有因爲凌朝倫的冷漠而表現出不愉。
凌母端著一盤洗好的水果走進了客廳,見林蕭的表現,眼中閃過一道詫異神采。丈夫居高位多年,身上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氣勢,不要如同林蕭一般年輕的世家子弟,即便是北海那些位於金字塔頂端的人,見到凌朝倫莫不是戰戰兢兢,猶如小學生見到了老師。然而眼前林蕭只是簡簡單單的站在那裡,臉上始終保持著優雅的笑容,既不謙卑也不高傲,從容的氣質絲毫不受到凌朝倫的影響,以一種平等的眼光看著凌朝倫,身上的氣勢能夠與凌朝倫抗衡。
氣勢這個東西看不到摸不著,卻是確確實實存在的。它不是先天具有的,而是後天形成的。有人說三代的貴族家庭才能培養出一個真正的貴族。由此觀之林蕭的家庭並不是那麼簡單。
凌母見林蕭與凌朝倫對峙,氣氛因爲兩人的對峙凝重而尷尬。丈母孃心疼女婿,加之外婆經常說林蕭的好話,以及林蕭給凌母留下的印象很不錯。所以凌母笑呵呵的走到林蕭面前道:“阿蕭,不要客氣了,就當這是自己家一樣,坐吧!”然後三步兩步走到凌朝倫面前,一把奪過凌朝倫手中的報紙,嗔道:“一天到晚只知道看這些枯燥的東西,家裡來了客人也不知道招呼一聲。”
凌母簡簡單單的幾句話打斷了林蕭與凌朝倫的第一次交鋒,報紙被凌母搶走,凌朝倫沒有表現出絲毫不快,溺愛的看了凌母一眼,然後轉頭對林蕭說道:“呵呵,剛纔太投入沒有發現貴客臨門。阿蕭是吧,歡迎歡迎。”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儒雅俊朗的臉,大約四十多歲的年紀,眉宇間與凌怡有幾分相似。林蕭一直疑惑凌家三姐妹各個絕色的原因,見到凌朝倫和洪微,林蕭釋然了,人家遺傳好啊!
林蕭是個聰明人,他自然不會天真的以爲凌朝倫真的是看報紙太投入而沒有發現自己進屋,剛纔兩人氣勢的對峙告訴林蕭,凌朝倫是在考驗自己。
林蕭也不點破凌朝倫的謊言,微微一笑道:“凌叔叔客氣了,我哪裡算是貴客。”
於是凌朝倫凌母林蕭三人坐在沙發上閒聊起來,凌雪聽三個大人說話無聊,拉著一直乖巧窩在林蕭身邊的貝蒂跑到自己的房間玩耍去了。凌朝倫身爲北海實際的掌控者,算的上是一方諸侯,他的眼光和見識比林遠山、唐天命等人或許略有不如,但比起林家唐家那些大家族的二代子弟要強的多。凌母洪微是北海洪家的骨幹之一,縱橫商場的女強人,說話自然不會淺薄。然而林蕭與兩人侃侃而談,不見任何茫然與倉促,他既反客爲主的成爲談話的主導,也不會成爲隨聲附和的應聲蟲。
凌母眼中閃過一道異彩,看來女兒挑女婿的本事相當了得啊。在凌母看來,林蕭眼光老辣,見解獨到,倒是其次,重要的是林蕭的品行很太她的喜歡。一個人有非常大的能量,若是一味的隱藏扮豬吃老虎會引人生厭,若是完全展露鋒芒又剛則易折。歷史上聰明絕倫的人不再少數,然而又有幾個人留在了丹青之上?成大事者,自身擁有的能量固然重要,但如何把握這些能量纔是重中之重。展露鋒芒可以,但不要鋒芒畢露;沉穩低調可以,但不要低調成平庸。能把握好這個度的人不要說那些年輕人,即便是在商場官場上混跡了一輩子的人也少有做到完美。林蕭顯然很好的把握展現自己的這個度,怎麼能夠不讓凌母歡喜呢?
凌母看待林蕭的目光更加滿意,“不卑不亢,不驕不躁,必成大器!”正是凌母至今爲止給林蕭下的評語,心中也不禁感嘆母親(凌怡外婆)看人之準,此子定非池中之物。
凌朝倫貌似漫不經心的談論,但句句話透著玄機,林蕭舉重若輕的回答,眉宇間透著從容和自信。隨著談話時間的增長,凌朝倫眼睛越來越亮。三人談話正酣,外婆從廚房走了出來,打算了三人的談話。
“蕭兒,老太婆沒有親自去迎接你,你不會怪我老太婆失禮吧!”外婆挽著袖子,穿著花格子圍裙,笑瞇瞇的對林蕭道。
林蕭與凌怡外婆相處的時間不短,兩人說話非常熟悉,好像是一對忘年交。林蕭笑了笑,站起身來拉住外婆的說道:“蕭兒哪裡敢啊?我若是敢挑理,外婆把我掃地出門,從此不讓我與小柔交往,我不是會欲哭無淚嗎?”
外婆嗔怪的看了林蕭一眼道:“你這個小鬼,難道你以爲我是童話故事裡阻止王子與公主相愛的巫婆還是華夏戲曲裡阻撓書生小姐相愛的封建家長?”
“您啊,都不是!你是天底下最慈愛的老太太。”林蕭笑著對外婆說道。
“油嘴滑舌!”外婆敲了敲林蕭的腦袋,笑著說道:“還是把你的甜言蜜語留給你的小柔吧,我老太婆可消受不起!”
林蕭與外婆輕鬆的談話讓凌朝倫凌母瞪大了眼睛。外婆年輕的時候在洪家身居高位,如今雖然不在處理家族事務,但洪天王這些後輩依舊對外婆尊敬異常,遇到重大的事情經常徵求老人的意見。所以他們這些後輩雖然尊敬外婆卻不能如同普通人家的長幼對話一樣輕鬆,與外婆談話的時候經常是一副聆聽教誨的樣子。凌怡三姐妹由於從小跟在老人身邊,與老人親暱的談話已經算是家族的異類,但談笑間卻不能如林蕭一樣自然輕鬆,甚至帶著些調侃的味道。更讓凌朝倫夫婦驚奇的是,外婆不禁沒有認爲林蕭輕佻,相反樂在其中,像是一個普通的老人。可以看出老人與林蕭談話是發在內心的欣喜。
林蕭知道自己不宜在這個話題上多做糾纏,他從懷中掏出幾枚精緻貝殼串成的小飾品,笑了笑道:“外婆前段時間聽你提起過遼河的貝殼工藝品,這次我出差去的是遼河,順便給您買來一串。你可不要嫌棄蕭兒的禮物太廉價哦。”
外婆眼中閃過瞬間的感動,前段時間外婆與林蕭閒談說道她老家是遼河人,後來輾轉來到北海,心中一直想著遼河貝殼工藝品。沒想到林蕭竟然上心了,去一趟遼河竟沒忘了她自己幾乎都快遺忘的心願。
外婆挑了挑眉毛,故作大度的說道:“千里送鵝毛,禮輕情意重,我老太婆就勉勉強強的收下了。”話雖說的不客氣,眼角卻有淚花的閃爍。
凌朝倫夫婦對望一眼,均看出了對方眼中的震撼。與人相交,貴在真誠!他們從林蕭清澈的眸子中看出,林蕭給老人帶禮物,不是因爲某種利益目的討好老人,而是單純的希望老人快樂。而老人投桃報李,對林蕭說話愈發自然和不客氣。說話不客氣未必是一件壞事,我們與陌生人說話總是客客氣氣,卻透著拒人千里。唯有對待親近的人才會不客氣。老人愈是對林蕭說話不客氣,愈是說明老人對林蕭的看重。
想到此處,凌朝倫滿含深意的看了林蕭一眼,心中似乎做了某個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