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九點。
距婚車來接新娘的時間,已經過去一個小時了,可薄家那邊一點動靜也沒有,何家的親戚已經等的不耐煩了,議論聲四起——
“不是說好八點半的嗎?現在都九點了,怎么新郎還不來?”
“新郎不會臨時逃婚吧?”
……
此起彼伏的聲音直往何天真耳朵里鉆,盡管她的房門早已被寧冉關上了。
寧冉跟雷洛城說了要參加完何天真的婚禮再去國外學習,他同意了,并給她做了申請,現在聽著外面那么難聽的聲音,她擔心的看著坐在梳妝臺前,面容已經僵硬的人,“天真……”
何天真沒有任何反應,美麗的雙眸有些呆直,她對自己說會等他,相信他會來,可是他似乎要讓她失望了。
不,她不相信他是那種不信守諾言的人!
曾經他說過,他這個人要么不允諾,但只要一允諾便會努力去做到,她就是因為他這樣一句話,才更加堅定要嫁給他。
因為她知道在他和她簽下結婚證的那一剎那,他就允諾了她。
可是,他今天沒來!
他一定有事,他脫不開身,他不是故意的,那她可以去教堂等他!
突的,何天真站起身來就要往外走,寧冉見她這樣,連忙拉住她,“天真你要干嗎?”
“我去等他!”何天真說著,挽起了寧冉的手臂,“冉冉陪我一起,可以嗎?”
寧冉看著何天真眼底浮動的淚花,知道她此刻的心有多難受,點了下頭,她說了一個字,“好!”
她們是姐妹,不論何天真做什么樣的決定,她都會支持,雖然初夏受傷來不了,但她也一定支持的。
“天真,”可是何天真剛拉開房門,便被何媽媽堵住了。
“媽,你不要阻止我,今天我一定要等到他,”何天真以為媽媽要勸她。
可是下一秒,何媽媽便搖頭了,緊接著捂著嘴別過臉去,何爸爸走了過來,“天真,爸媽不是要阻止你,而是薄楊不會來了。”
聽到這話,寧冉看著何爸爸和何媽媽的表情,隱約感覺到了什么,急問,“何爸爸,薄楊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何天真猛的抬起頭來,沒等她問,何家的房門推開了,薄老爺子走了進來,一臉的肅重和傷痛,他的身后還跟著兩個軍官,何天真是個軍人,一看那兩人肩膀上的星條便知道級別,至少是都師座級的。
她的太陽穴像是被電鉆鉆了似的嗡嗡在響,但她還是努力的笑著,“爺爺,你怎么來了?薄楊呢?”
薄老爺子走了過來,他這一走近,何天真才發現他的眼眶是紅的,這是哭過的痕跡,薄老爺子是經歷過生死的人,哪會輕易落淚?
何天真心底的恐懼越來越大,但她不愿承認,笑著,“爺爺你不用親自來,薄楊有事我能等他,等多久都沒有關系?!?
“孩子,”薄老爺子聲音哽咽,想說什么,但只叫了這一聲,便說不出話來了。
這時薄老爺子身后的兩位軍官上前,直接給何天真敬了個軍禮,他們是師座級的,何天真也是軍人,她是他們的下級,她哪能承受得住這樣的軍禮?
“長官,”雖然何天真沒穿軍裝,穿的是婚紗,但還是舉手回禮。
“我們今天過來是代表部隊來的,是為薄楊同志來的,他……”長官說到這里,也頓住了。
“他是要執行任務不能來進行婚禮了,是嗎?”何天真接過話來,但話出口的時候,淚水也流了出來。
她又不是傻子,如果到現在她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純粹就是蠢了,但她不能接受,她寧愿裝傻,寧愿自欺欺人。
她伸手抹了把流出的眼淚,“沒事的,他今天不能來,那婚禮就往后拖,他什么時候執行完任務,我們就什么時候再辦婚禮,我能等他,我能等……”
這時何媽媽已經哭出聲,何爸爸同時也哽咽,寧冉也哭了,她緊摟著何天真。
之前何家客廳里那些議論紛紛的人都明白發生了什么,也跟著抹起了眼淚,或是沉默下去。
“長官,我是軍人,我有這個覺悟,你們不用親自過來的,”何天真仍在說,偌大的客廳,那么多人,只有她一個人的聲音,而她每說一個字都如同往人的心上扎錐子。
“天真……”寧冉聽不下去了。
但是何天真并沒有理她,而是走到了薄老爺子面前,“爺爺,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薄老爺子此刻也已經老淚縱橫,然后對著何天真彎下腰去,“孩子,對不起,對不起……”
“爺爺……”何天真叫了一聲,伸手抱住薄老爺子,哇的哭出聲來。
她這一聲大哭,頓時惹得所有的人都跟著哭了起來……
原來該一片喜慶的,此刻一片悲傷,那悲傷就像是突出其來的海嘯,讓所有的人措手不及。
一個小時后。
仍是何家客廳,但剩下的只是何家父母,何天真和寧冉,還有薄老及兩位長官,他們將一個紙袋放到了何天真面前。
“這是薄楊同志身上的遺物,請你清點一下!”長官說出這話時,所有的人再次哭了。
但何天真沒有,她看著他們,“我要知道他是怎么走的?”
他走的時候好好的,他還揚言要關她禁閉的,他甚至都沒跟她說再見,怎么就走了呢?
她不信,真的不信!
“這次坍塌救援中,我們意外抓到了兩個販毒份子,其實最近部隊和警察一直聯合在查邊境販毒的事,這是個突破口,薄楊之前參加過,組織便臨時抽調他押送那兩名毒販,誰知他們中間派人攔截,結果薄楊同志不幸遇難了!”
何天真的手一直在抖,哪怕她竭力克制,但也控制不住,過了好一會,她才發出聲音,“遇難,那他的尸首呢?”
兩位長官相互看了眼,“薄楊同志是被那些毒販給擄走的,他的尸首……”
何天真知道毒販的手段,心頓時疼的猛然一抽,差點就暈了過去,但她沒有,她狠狠掐著自己,因為救初夏才剛剛結痂的傷口,在她的用力下,那些傷口又掙裂開來。
可是她絲毫沒有感覺,因為她的心早就疼的超過了一切,現在就是拿把刀子割她,她都不會有痛感的。
薄楊……
她的疼都在他的身上了!
“何天真同志,這件事連隊也很惋惜,而且還是趕在這個節骨眼上,希望你能節哀!”說完,兩位長官起身,再次給何天真行了個重重的軍禮。
節哀!
多么簡單的兩個字,可承受的人有多難,只有她自己知道。
何天真不知道怎樣送走的薄老爺子和兩位長官,更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房間,但是當她打開薄楊的遺物,看著他的肩章和微章,她再也控制不住的嚎啕出了出來。
薄楊,你混蛋!
你不想娶我,你可以拒婚,為什么要用這樣的方式?
薄楊,我恨你!
你明明都和我領了證,為什么還要把我拋棄?
薄楊,你給我回來!
回來跟我完成婚禮……
薄楊,薄楊……
門外,何家爸媽還有寧冉,以及知道薄楊出來一起趕過來的初夏等人,聽著這一聲撕心裂肺的哭聲,都跟著流下了眼淚。
尤其是初夏,根本都哽不成聲,四年了,她沒有見過他了,本以為他們終于可以見面了,可是薄楊他就這樣走了。
薄楊,你對不起天真,也對不起我啊!
你怎么能這樣走了?
你說過的,只要我幸福你就滿足了,我現在幸福了,你過來看看啊。
寧冉也默默流淚,雷洛城站在她的背后看著,那一刻他在想,如果有一天他也不在了,她也會這樣為他流淚嗎?
薄楊的突然離開,讓所有的幸福都破碎了,每個人,每個認識薄楊的人都沉浸在悲痛中。
何天真自是不用說,但是她知道再悲傷再難過,薄楊也不會回來了,她在把自己關了兩天兩夜后,終于走出了房間,來到了薄家。
薄老爺子和莊婉夫婦都受不了打擊的住進了醫院,家里除了女傭看不到任何人,何天真在女傭的引領下,來到了薄家父母為自己和薄楊準備的婚房。
里面的大紅喜字,還有大紅的被褥還沒撤去,何天真以為自己的淚流光了,可是看到這喜慶的一切,她的眼淚再次流了下來。
如果說每個人一生都有一次超幻想的期望,那么她的期望就是在這樣的大紅喜房里,和心愛的男人天長地久。
現在大紅喜房還在,可是她心愛的男人已經不在了,甚至她連他的尸骨都看不到,讓她想去祭奠都找不到地方。
何天真從薄家離開去了醫院,莊婉看到她,當她叫出那一聲媽時,莊婉差點再次昏厥。
“媽,雖然我和薄楊沒有舉行婚禮,可我們已經領了證,我是他的妻子,你永遠也是我的媽媽,”何天真抱著莊婉,再次哭的肝腸寸斷。
這是她的真心話!
許下的承諾欠下的債,薄楊欠她一個婚禮,欠她一生一世,但她不會欠他的,哪怕他不在,她也是他的妻。
今生今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