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把喬正帶出來的?”警方還在問。
喬慕僵直著,只覺得渾身發(fā)涼。
她像是被抽走全身的力氣,也被抽走全部的希望。這一次,她不再是四年前那個,一無所知的傻瓜!
爸爸救不回來……
她也不想全身而退了!
“是……”是我!是我想帶他跑的!你們抓我啊!你們把我一起關(guān)起來啊!
喬慕?jīng)_動地想要喊。
她想把所有的事都承認下來,反正爸爸要死了,她也不再有可以信任的人……留她一個還有什么用?把她一起帶走更好!
可是,她只來得及發(fā)出一個單音,嘴巴便被捂住——
“……唔!”
他的掌心寬厚冰涼,死死地制住她,不讓她多說一個字。
“誒?都在干嘛呢?這是我的病人!”正在這時,一個護士匆匆忙忙地趕過來,手里還拿著一條薄毯子,“我回去拿個毯子,你們圍著他干嘛?”
她一邊說著,一邊擠開人群,把那幾個警員推開。
而她身邊,跟著一個瘦高的男人……
喬慕認出來了:那是唐北堯的一個保鏢。
“你帶出來的?”為首的警員一臉懷疑,卻是把注意力都轉(zhuǎn)了過去。
“當(dāng)然啊!”護士抖了抖毯子,動作熟稔地蓋上喬正膝頭,“他腿疼,晚上睡不著覺,我就推他出來透透氣。沒想到外面那么冷,我不能讓病人感冒,就去拿了毯子。”
“對。”許久未發(fā)聲的喬正,也是點了點頭。
邏輯通透,毫無破綻。
在旁人看來,這就是警方鬧了個大烏龍。
“你知道他是誰么?這么身份特殊的嫌疑人,你把他推出去瞎晃?”為首的警員滿臉尷尬,卻也只能嘟嘟囔囔地抱怨,“幸好沒有出事……”
“回去回去!”
“把人給看好了!”
……
來尋找的警員,很快三三兩兩地散了,有人覺得奇怪,朝著唐北堯和喬慕的方向看了一眼……但無憑無據(jù),又什么事都沒發(fā)生,所以還是撤吧!
把護士帶來的那個保鏢,朝唐北堯微微頷首,然后便走回隊伍里。
喬慕明白了。
這也是唐北堯安排的!連這樣的細節(jié),他都已經(jīng)安排好了!
只因為……
他知道她的全部計劃,所以更好應(yīng)對!
好殘忍!
他怎么能在知道一切之后,這樣粉碎她的努力和希望?
“唐少,車馬上到。”她聽到有保鏢在旁邊匯報。
然后,捂在她嘴上的力道終于拿開,他的鉗制在同時一松,喬慕便不由自主地往前栽了一下……大量的冷空氣涌入她的口鼻,讓她止不住咳嗽——
“咳咳……”她嗆咳著,整個人像是剛溺了水,單薄的身子佝僂下去。
他的手從身后伸過來,似要扶她。
“別碰我!”感覺到他觸碰的瞬間,喬慕聽到自己的聲音,急促紊亂,似是低喃,一遍遍地重復(fù)著,“求求你,別碰我……”
唐北堯的動作這才頓住。
喬慕踉蹌了一步,勉強站穩(wěn)自己的身子,才回過頭去,死死地盯著他——
“唐北堯,為什么?”她問。
這次又是為什么?
“喬慕,冷靜點。”唐北堯的眉頭緊鎖,又上前一步,朝她伸手。
“啪!”
他的手沒碰到她,便被她大力揮開。
冷靜?
叫她怎么冷靜?
“唐北堯,”喬慕叫出他的名字,她的身體開始止不住地發(fā)抖,像生病那樣,止不住地發(fā)顫。她覺得冷,冷到牙齒都在顫抖中碰撞,她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一字一句問他——
“你知道什么是親情嗎?”
說完,她便像是耗盡了所有的精力,眼前一黑,身體徹底栽倒了下去……
“喬小姐!”
保鏢驚呼的同時,唐北堯已伸手接住了她。
喬慕的雙眸緊閉,面色蒼白如紙,她額頭滲著一層淺薄的汗,嘴唇卻是連半點血色都沒有!她虛弱得……像是隨時會破碎。
“我馬上把車開過來!”用不著唐北堯吩咐,保鏢們便緊張地去奔走。
而唐北堯只是垂著頭,抱著她綿軟無力的身體,面沉如墨,他像是整個人都融合在黑暗里,半晌,才喃喃地發(fā)出聲音,像是自言自語,回答了她的質(zhì)問——
“……我知道。”
……
酒店。
豪華套房內(nèi)。
醫(yī)生剛檢查過喬慕,結(jié)果是她身體虛弱,受了巨大的刺激。
無大礙,好好休息就行!
臨走前,醫(yī)生問過唐北堯的意思:“需不需要打鎮(zhèn)靜劑?可以讓她睡安穩(wěn)一點,也能睡更長時間。”
“不用。”唐北堯面色冷沉,卻是想也沒想就拒絕了,“她半夜得起來喝中藥,不能睡過去。”中藥還是之前在A市配的那種,在她徹底康復(fù)之前,不能間斷。
醫(yī)生訝然地挑挑眉:這時候還記著喝中藥,這心態(tài)是有多么好?
“好吧。”不過既然是病人家屬的選擇,他也不好說什么,只是留下一針簡易注射的鎮(zhèn)靜劑,“如果情緒太激動呢,還是建議注射的。”
畢竟又是獻血又是刺激,她的身體太虛弱了……
目前首要的,就是休息。
“好。”唐北堯點頭,依舊是淡漠不驚的神色。
下屬送走醫(yī)生,唐北堯也走出了房間。
餐廳的桌上,放著的一桌菜還沒有動過,這是他吩咐酒店給她送的晚餐,現(xiàn)在都成了一桌涼透的菜,而且還沒有人來撤走。
“我馬上叫人來收拾!”保鏢倒也激靈,怕唐北堯看著心煩,率先開口。
“不用。”唐北堯淡淡拒絕,他反倒是在餐桌旁坐下,自己拿了筷子,坐下來靜靜地吃。本來,他還想陪她吃東西的。
保鏢張了張嘴巴,他想說“菜都涼了換掉吧”,可是剛上前一步,被唐北堯的森寒視線掃到,他便脊背一涼,把原話咽了回去。
“唐少!”保鏢只能改了口,“那我叫廚房再送點其他熱的過來……給喬小姐當(dāng)宵夜?”
“不用。”依舊是冷清而淡漠的嗓音,想也不想便直接拒絕,只是這回少了些許森寒,“……她不會吃的。”
他了解她。
“呃……”保鏢面色很尷尬。
唐北堯在他再度說話之前,朝他揮了揮手:“下去吧,到時間叫廚房熱了藥再送過來。”
“是!”他止步,“喬小姐會喝藥嗎?”
她不是……連東西都不肯吃么?
“我會讓她喝的。”
……
喬慕在一片虛幻中奔跑。
周圍都是濃郁的霧氣,地上沒有路,她竭力地奔跑,卻找不到任何出路……她很著急!她還有好多事情要做!可是要做的事情那么多,她能完成的又是什么呢?
想到這里,她又無力地停下腳步。
周圍是靜止的,然后逐漸開始運動,最后變成天旋地轉(zhuǎn),把她拽入一片黑暗……
很久之后,她才重新感覺到厚重的眼皮,她才一點點地睜開眼睛。
這是在哪里?
她的頭好暈,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氣。
視線由朦朧變得清晰——周圍有橘色的暖光燈、精致的墻紙、米色的窗簾,她一個人躺在大床上,而不遠處的沙發(fā)上坐著一個人,是唐北堯,正在靜靜地看她……
“唔……”她嗚咽了一聲,想要問他要水,可是在出聲的那一刻,她的意識突然清醒。
她想起來了。
爸爸、警察、他的阻攔……
她都想起來了!
喬慕的心驀地涼了下來,她猛地翻身而起,想要掀開被子下床,但大腦的一陣眩暈,讓她不由止了動作,只能撐著床墊,勉強在床上坐好。
“醒了?”唐北堯開口,已起身朝她走了過來。
“你別碰……”我!
她下意識地想喝住他,但是話說到一半,卻發(fā)現(xiàn)他根本沒有上手的意思。他只是站在她的床畔,距她很近,但絕對沒有半點接觸。
他用手機,似發(fā)了條信息后,就在她旁邊繼續(xù)站著。
很快,就有人來敲門,保鏢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唐少,藥好了。”
“嗯。”唐北堯應(yīng)了一聲,這才走去門口,把藥接了進來。
他再回頭的時候,喬慕的兩只腳已在床下,剛剛穿進拖鞋……只是她的身體一時間太過疲軟,她想站起來,嘗試了一下竟沒有成功。
她很著急!
她哪有時間耗在這里?
“先把藥喝了。”唐北堯卻是神色如常,他走回來,屬于他的壓力和氣場便也一并移動過來,“給!”
說完,他把熱好的中藥遞給她。
喬慕?jīng)]有接。
那濃郁的藥味,此刻她萬分排斥……
“唐北堯,”她抬頭,像看怪物的眼神,狠狠地瞪著他,“你和四年前一樣冷血!”她又不是他豢養(yǎng)的動物!她怎么可能心安理得地在這里喝藥、睡覺?
如果她力氣足夠的話,她真想奪了藥碗,狠狠地潑他身上!
“好。”她的目光刺得他有點痛,再加上那痛斥,讓他的心里不由發(fā)涼。但唐北堯只是抿了抿唇,依舊是語氣平緩地回應(yīng)。他看出她眼中的憎惡、痛恨、氣憤,然而他只是平靜地回復(fù)她——
“那就把藥喝了,把身體養(yǎng)好,像你四年前那樣,把能砸的都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