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慕微怔。
荒流會做出很可怕的事情？
之前在地下那次，翩翩可沒有說這些。到底是因爲什麼原因，才讓她願意“和盤托出”？
眼前恢復光亮。
蓋在她眼睛上的大掌，被唐北堯撤開。他一手拉著她起來，攬在身側護著；另一手則是利索地收了槍，連帶著收斂了周身的殺氣。
然後，他開口——
“具體說說看。”依舊是鎮定又冷淡的語氣。
翩翩在拼命吸著鼻子，調整自己紊亂的呼吸。她的嗓音原本就沙啞，現在又加上喉嚨口的哽咽，說話越發模糊不清。
“你不能和他合作……”翩翩堅持，“他給你提的條件是真的，他給你永生不死的承諾也是真的。但是你知道，這樣帶來的後果是什麼嗎？”
“上一個轉生者，其實在死之前，已經完成了一半的使命！”
“轉生者的血，加上原本的技術，能夠讓人永生，而且是以這樣的方式。但是這樣的人，都會聽命於荒流，變成荒流的……奴隸。”
“荒流會湊齊十個這樣的人，去打開地獄之門，復活一個人……”
喬慕聽得有些糊塗。
“復活一個人？地獄之門？”在翩翩說到這裡的時候，她疑惑蹙眉，忍不住打斷，“那是什麼？”她隱約覺得，翩翩在說的東西，已經超出了她的認知。
“我不知道。”翩翩扶額，她在說這些的時候，似被勾起了最慘痛的記憶，整個人都瀕臨崩潰的邊緣，“我只知道，當年去的人，除了荒流，沒有人活著回來！”
“我當時年紀太小了，我不懂那些，我只聽說失敗了……而我的親人，再也沒有回來。”
“轉生者也死了，所以他們在等，他們在找你……當年發生過的事，註定會重新發生一遍！”
……
翩翩說了很多。
她一邊說一邊哭，到最後邏輯越來越混亂，讓人幾乎分不清哪些是感慨，哪些又是敘事？喬慕只能聽著翩翩的哭訴，看著翩翩的崩潰。
然後，等到翩翩的爆發——
“你以爲每個人都想要永生嗎！我認識他們，也清楚他們！對他們很多人來說，這根本就是生不如死！”翩翩陡然又怒喝出來，“這是一場無盡的折磨！早就該結束了！”
她顯得很失控。
在她這麼大聲地吼完之後，整個包廂裡，都陷入短暫的寂靜。
“可我結束不了……”翩翩在發泄了一通後，語氣又轉爲了頹然和無助，“我能做到的，就是逃離那裡。我甚至覆蓋了自己的記憶，又植入了其他人的記憶。我想活成其他人的樣子，徹底離開那個世界，但是……我還是想起來了。”
“其他人的記憶？”喬慕微微停頓了一下，不由瞭然，“怪不得，查不到你記憶中的那個老家。”
“是啊！”翩翩輕嗤，“那個記憶的主人，在很多年前，就已經死了。她記憶中那個落後蠻橫的小山村，早已被時間淘汰了……”
喬慕沒接話。
而翩翩在說完這些之後，也陷入了沉默。
好半晌——
“喬慕？”翩翩才主動仰頭，似調整好了情緒，嗓音極淺極淡地問出來，“你明白了嗎？”她頓了頓，“你如果明白了的話，現在想殺我也可以。我反正，早就不想活了。”
此時的翩翩，臉上盡是消極。
“翩翩。”喬慕深吸了口氣，在聽完這些之後，她也不介意實話實說，“我從來就沒有想過，和荒流合作。”她說得很慢，卻吐字清晰。
翩翩猛地仰頭。
她沒有說話，但是看過來的目光，卻是充滿期望的。
喬慕自嘲地笑了笑——
“我不在乎荒流提的那些條件。”她補充，“不管他給我什麼樣的承諾，我都不想進入他的世界。所以你說的，我不感興趣，也不想幹涉。”
這是實話。
但是翩翩聽得愣了愣，然後不由發出一聲嗤笑。
“喬慕，你太天真了！你不想幹涉，他就不會來找你了嗎？你是轉生者，你本來就屬於他們！”
“嗯。”喬慕點點頭，她並不否認翩翩說的話，但是接下來的這些，纔是她真正要說的，“我們也不想站在太被動的位置，荒流的人再來，我們也不會手軟。”
這是昨天晚上，她和唐北堯商量好的。
而現在——
“如果你願意的話……”喬慕遲疑了兩秒，“你願不願意幫我們？”
……
另一邊。
“隊長，你鬍子一刮，瞬間精神多了！”
“隊長，這兩件襯衫，你一會兒想穿哪件？”
“呸！穿什麼襯衫，要寬大的，不耽誤傷口的懂不懂……輪椅呢？別讓隊長走太多路！”
……
郊區醫院的某個病房裡，其樂融融。
警員們吵吵鬧鬧地忙碌著，都在忙活著接自家隊長出院。趙警官就在在吵吵嚷嚷中，儘量展出笑靨，將所有的心酸和神傷，都深埋在了心底。
換衣服、整理東西、辦出院手續……
一整套的流程，都是底下的人在張羅。
“這個藥得帶回去吃。”病區的醫生親自過來送藥，看著趙警官的眼神，有明顯的惋惜和同情，“你這身體，恐怕以後是要落下病根了。”
“呵，沒事。”趙警官笑笑，脣角卻帶著苦澀，“可惜不是因公負傷，沒什麼光榮的。”
醫生沒接話。
他只是走過來，拍了拍趙警官的肩膀——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價值。”
醫生的話突兀又有深意，但趙警官只是這麼聽著，愣著。直到走廊上又傳來警員們吵吵嚷嚷的聲音，他才重新回神。而醫生沒再多說什麼，放下藥之後，便轉身離開了……
“趙隊！”小警員推著一個輪椅，“走吧？車已經在外面等了！局裡說了，這回給你放一個長假，你還能四處玩玩呢！”
小警員說這話的時候，眼裡還有歆羨。
結果立馬就被懟了——
“你被捅一刀，然後再放假，你願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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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
病房裡的氣氛，又吵鬧起來。
“咳咳……”趙警官清了清嗓子，良久之後，才主動開口，“走吧？回家！不過經過那裡的時候，我想停一停……”
“哪裡？”
“我第一次見到她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