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洗白之所以進行的如此順利,全是因為阿波羅對自家親姐的信任天生滿格。
而洛恩只要稍稍進行些藝術加工,給阿爾忒彌斯所做的事情,貼上一個“用心良苦”的標簽,阿波羅就會順理成章地認為。
——姐姐這么做,一定有她的深意!
——哪怕是用好友要挾他,也是為了他好!
——所有的錯,全是自己的!
相反,如果把主要的洗白對象,設置為洛恩自己,想要說服阿波羅這頭倔驢,恐怕比登天還難。
畢竟,這位小舅子可是對他有著強烈的警惕和敵意,任何有關他的好話,恐怕都會抱著幾分懷疑,思慮求證再三。
所以,直來直去地賣好,是注定行不通的。
而一旦給阿爾忒彌斯確立好了“偉光正”的基調,那作為執行者的洛恩,無論行為和動機,也都間接地被洗白了。
“聽著,我雖然僥幸保下來了阿斯克勒庇俄斯,但這件事非同小可,牽連的人越少越好,尤其是你姐姐,我不想讓她也卷入其中。所以接下來阿斯克勒庇俄斯的安全,我會全權負責!”
“嗯……”
阿波羅微微點頭,隨即看向這張曾經讓他異常厭惡和排斥的臉,遲疑了良久,最終咬牙呢喃。
“謝,謝謝……”
說完之后,這位光明神仿佛突破了心中的某道枷鎖,陰郁的心情一下子舒暢了許多,眼前原本這道令他生厭的身影,似乎也順眼了不少。
能對他姐姐這么好,愿意為他姐姐一句話而屢屢犯險,甚至不惜觸犯宙斯的命令,這種家伙,再壞又能壞到哪里去呢?
——以前,多半是自己誤會他了。
此時,對于阿波羅表達的謝意,洛恩依舊是那么不咸不淡的模樣。
“我不是為了你,只是為了阿爾忒彌斯大人,她幫過我不少。而且阿斯克勒庇俄斯這小子,也合我胃口。”
“嗯,我知道,一碼歸一碼。”
阿波羅微微點頭,表面不動聲色,看向對面的目光卻更加柔和。
認真看起來,這家伙還算是個坦蕩正直的人,似乎并不那么惹人討厭……
不知不覺中,阿波羅對某人的看法逐漸改觀。
“行了,話就這么多。你自己好好服刑在色薩利的勞役結束之前,別輕舉妄動。”
洛恩說著從地上起身,作勢準備離開。
然而,還沒邁開幾步,他便一陣頭暈目眩,險些栽倒。
一旁的阿波羅下意識地伸出手,抓住洛恩的手臂,攙扶住這位往日的對頭。
但隨著雙方的肢體剛一接觸,這位光明神不由臉色微變。
“你的身體……”
“不礙事,想要從那位神王陛下手里搶人,多少要付出點代價。”
洛恩輕描淡寫地作出回答,隨即抬手將一旁阿波羅的輕輕推開。
此時,那位光明神看著身前曾令自己無比痛恨的對頭,目光愈發復雜。
他的神性急劇衰減,神血接近枯竭,體內生命力也如同風中燭火,搖曳不定。
顯然,為了從宙斯手中解救下阿斯克勒庇俄斯的靈魂,他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畢竟,這是連全盛期時的自己都沒把握做到的事,他區區一個從神即便成功,損失也絕對不小。
“怎么?擔心我保護不了阿斯克勒庇俄斯?”
洛恩瞥了一眼臉色變幻不定的阿波羅,認真承諾。
“放心,我答應阿爾忒彌斯的事,只要還沒死,就絕對會做到!”
說著,他便邁開虛浮的腳步,朝著遠處的山道走去。
沒辦法,先是在阿里馬地穴里復活了蛇母厄喀德娜,緊接著又一路狂奔到案發現場,提供大量的神血和神性,為阿斯克勒庇俄斯的靈魂進行受肉……
連續兩場復活儀式,個頂個的棘手哪怕他身上有【王冠】的蘇生權能,也基本上被榨干了,能支撐到色薩利不趴下,已經是難得的毅力了。
當然,高風險才能高回報。
“等等!”
聽到身后的呼喚,洛恩隱晦地翹起唇角。
這不,買單的來了。此時,眼見洛恩回頭,阿波羅咬了咬牙,從懷中拿出一塊青銅象徽,抬手扔了過去。
“拿著!”
隨著沉甸甸的份量入手,洛恩目露詫異。
“什么?”
“能救你命的東西!”
阿波羅扭過頭,用冷硬的聲音回答。
洛恩垂下眼眸,看向青銅象徽上那拉動青銅戰車的駿馬和懸在戰車上的【太陽】,感受著那蘊藏在其中的灼熱溫度,心中頓時了然。
——太陽神赫利俄斯的太陽戰車!
——因為赫利俄斯之子法厄同的失職,導致這份有關【太陽】的權柄被剝奪,交由光明神阿波羅掌控。
只不過,當時的阿波羅還沒來得及完全消化這份力量,就因為潘神之死,而被發配到色薩利服刑。
其后,阿爾忒彌斯接管了光明神殿,暫時替阿波羅維持了基本的神權運行,這輛【太陽戰車】也就落到了那位狩獵女神手中。
而這東西之所以重新回到阿波羅的手中,洛恩估計多半是癸干忒斯巨人暴動后,阿爾忒彌斯擔心剛和九大繆斯決裂的阿波羅遇上麻煩,所以在趕來色薩利教育這個弟弟的同時,也將【太陽戰車】物歸原主,以備不測。
洛恩搖了搖頭,義正詞嚴地回絕。
“這是你的東西,我不能要!”
“從現在開始它是你的了。”阿波羅冷哼開口,一本正經地補充,“你已經冒險救了阿斯克勒庇俄斯,我不會讓伱因此處于麻煩之中,也不想再欠你更多的人情。”
緊接著,那位光明神淡淡解釋道:“【太陽】除了破壞的威能外,還擁有普照大地的特性,能促進萬物生命力的涌現,吸收掉這份神力,或許能填補你體內神性和生命力的損耗,讓你盡快恢復。”
洛恩適時流露出一抹擔憂:“那你怎么辦?”
“這東西和【光明】的特性重迭,我暫時用不著。而且,色薩利的勞役馬上就結束,誰敢動我?我還沒淪落到讓一個從神替我操心的份上!”
說罷,阿波羅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讓你收下就收下,從現在開始,我們兩清了!”
看著那堅決而高傲的身影,洛恩只好點了點頭,認可了這份“公平公正”的交易,并再度信誓旦旦地作出保證。
“放心,我絕對保護好阿斯克勒庇俄斯!”
“還不走?阿德墨托斯的援兵可就要來了!”
阿波羅看著還杵在原地的洛恩,忍不住挑眉冷哼,指了指遠處揚起的煙塵。
為了避免誤會加大,洛恩只好轉身行向山道。
而在身影即將沒入山林的濃蔭中時,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停下腳步,轉身認真看向佇立在原地的阿波羅,一臉誠懇地開口。
“最后有件事,我需要向你聲明,那場癸干忒斯巨人的叛亂,真的和我沒關系。”
“嗯,知道了……”
阿波羅點了點頭,語氣沒有絲毫的起伏,靜靜目送洛恩的身影消失在密林中。
此時,伴隨著一陣雷鳴般的馬蹄聲,色薩利國王阿德墨托斯率領著自己的神血禁衛軍趕到現場,殺氣騰騰地四處張望。
“那家伙人呢?去哪了?”
“我沒事,那個也不是敵人,我們只是有些誤會而已。”
阿波羅微微抬手,安撫住了身旁想要追擊的好友。
得知虛驚一場阿德墨托斯輕輕舒了口氣:“那就好。走,先回城里,今天不想這些不開心的事,我們大醉一場。”
阿波羅點了點頭,隨即目光一陣閃爍,似是漫不經心地開口。
“對了,我和我的那位叔叔也好久沒見了,是否可以把他也一起請來?”
“當然,我的朋友!”
熱情好客的色薩利國王大手一揮,幾個神血禁衛就主動出列,帶著命令前去邀請那位正在海邊捕魚,名為“尼普頓”的中年奴隸。
目送傳令兵消失在視野中,阿波羅垂下頭顱,眸中濃烈的陰沉和冷厲浮現。
既然做父親的如此絕情,那就別怪做兒子的也用自己的方式盡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