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俄斯現世大地的中部,布滿血色的溶洞內,一場不為人知的交流很快結束了。
一切都被掩蓋在大地之下,甚至命運的軌跡上也沒有相關的痕跡。因為盡管蓋亞本身并不具備遮蔽它們的能力,但不代表母樹做不到這一點。
或者更確切的說,血肉母樹并非依靠什么力量和權柄掩蓋了這種變化,祂只是存在在那里,一切就被遮掩了。
已經具備創世特性的巨樹本身就如同一個巨大的‘引力源’,祂把一切涉及到祂的信息與命運都吸附過來,收束到自身周圍,所以直到赫利俄斯離開這里的前一刻為止,都始終沒有任何意外發生。
一切如常,赫利俄斯繼續完成神王交代的任務,前去溝通冥王和農業女神間的矛盾,而蓋亞則繼續留在這里,以原始神特殊的身份撬開施加在霧之國尼福爾海姆上的封鎖,源源不斷的汲取著力量。
當然,與之相對應的,被汲取力量的母樹也足夠慷慨。不管是蓋亞不斷發育的胚胎,亦或者新進加入進來的太陽,祂對任何向祂索取的行為來者不拒。
于是從這一天開始,太陽的表面上,一層淡紅色的光暈給日冕染上了一層華彩,讓它看起來更加瑰麗奪目了不少。這本來是很明顯的變動,不過它實際上并沒有引起什么注意。
畢竟自九界融入的幾百年以來,卡俄斯世界的變化就一直沒有停止過,所以哪怕是身在阿斯加德的宙斯也沒有對此做出什么反應。
一切都是如此自然,只有在最開始的時候,駕駛太陽金車的阿波羅發現了一點不太對勁的地方,因為他感覺太陽更加的難以駕馭了。
在赫利俄斯剛離開不久的時候,實際上就是他進入深淵的前后,阿波羅就已經感覺到吃力了。每天牽引著這個巨大的天體從東方拖到西面足以耗盡他所有的體力,而隨著時間的推移它越來越狂暴了。
不過阿波羅并沒有從中察覺到什么不對的地方,因為那一切好像都是源自太陽本身的反抗,而非有其他神明借助神職的力量影響它。所以直到重新把太陽車交還給赫利俄斯,他都沒能更進一步的察覺到背后發生的一切——當然,他就算真的去查看了,其實也看不出什么就是了。
畢竟只有太陽神才真的了解太陽,只要赫利俄斯表示‘這是太陽自發的變化’,那就沒人能證明它不是。
總之,一切十分順利的進行著。二月的末尾,在人間的厄琉息斯城中,赫利俄斯向德墨忒爾轉達了冥王的意思,珀耳塞福涅的現狀,以及奧林匹斯諸神對此的不滿。他們都希望能盡早結束這一切,讓人間重新走上正軌。
于是在確認了女兒確實接受了冥府的權柄后,憤怒的農業女神最終還是接受了現狀。她不得不面對這一現實,在未來,珀耳塞福涅一年中的一半時間待在地上,而另一半則待在冥土,她既是哈迪斯的冥后,也是奧林匹斯的神明。
一切都商談妥當,這場玩笑一般的災難也落下帷幕。直到三月中旬,當太陽行徑的軌跡即將由第十二黃道面轉向第一黃道面的檔口,終于有一縷春風從西方拂過,給大地帶來了久違的生機。這場注定為凡人所銘記的寒冬,徹底迎來了終結的日子。
……
大陸南部,一處無名山峰上面。
金色的權杖被并不寬大的手掌握住,細小的紋路纏繞在杖身的每一個角落。它們在發光,在閃爍,在與世間的某種規則相互共鳴。
如果仔細觀看就能發現,那些細密的紋路其實另有乾坤,它們是一幅幅畫卷,描繪著世間每一種植被的生長與成熟,而在最頂端的位置上則纏繞著一截十分明顯的麥穗。
這并不是神器天生具備的,那是人文神職在它身上的體現。與那些先天就有的,或客觀存在的物質不同,這些依托于智慧生命誕生的人文神職并不會給它的主人直接帶來任何神力,但它確實有效的拓展了其權柄的廣度。
不過此刻,這件散發光芒的神器并非在釋放什么力量,恰恰相反,它是在收回原本對世界造成的影響。
在它現在使用者的掌控下,原本放出的力量被一一撤回,無形的枷鎖被抹去了存在。萬物重新開始生長——然后寒冷的天氣阻止了它們的生發。
于是下一刻,在萬靈界中,早有準備的春與新生的之神將她的力量播撒向世間,讓春風開始吹拂大地,完整的四季開始了它的第一個循環。那在古早的歲月以前就制定的【歷法】也被更進一步的完善了,它被和太陽軌跡與星空的排布緊密聯系起來,讓世間的秩序更加完整。
卡俄斯世界又向前邁了一步,不過祂的‘劇本’也又少了一頁。與此同時,站在山峰上面,厄洛絲看著自己的孿生兄弟。
當他放下權杖的那一刻,一頂藍色的冰冠就戴在了沃羅斯的頭頂上。大地上尚未消散的冰雪好像在與他共鳴,祝賀自己主人的誕生。
“看起來,你不打算把它直接融合進身體里。”
又等了一會,直到冰冠徹底穩定下來,厄洛絲不由開口問道。
因為他們特殊的身份,冰冠的形成并沒有什么波折,這也是為什么由他們兩個來完成這件事的原因。而就結果上看,一切也確實如此。
“沒必要,融合它只會污染我純凈的本源。分開的四季本就不是什么強大的神職,如果不是為了它們的循環本身,我都對它提不起什么興趣。”
緩緩睜開眼睛沃羅斯松開右手。
【麥點金杖】從掌心滑落,徑直落到地上,沒入泥土中,然后消失無蹤。
它大概是回到自己的主人那里去了,不過沃羅斯也不感覺可惜。這件神器對他唯一的用處已經到此為止,他也不打算再把它留在手中。
“走吧,我們該回去了。”
有些不太舒服的摸了摸頭頂,沃羅斯還是不習慣突然多了這么個冰冰涼的東西。他打算之后把它留在靈界第四層,讓它自己去參與四季的循環。
至于他們兩個……誕生不久的雙子對這個世界還滿是好奇心。他們已經約好了,之后用自己的方式去游覽這個世界。“嗯,那就回去吧。”
點頭附和,厄洛絲也沒有反對。
她在離去前看了一眼東北方,那正是那個厄琉息斯城所在的地方。
一千年后,或兩千年后,她打算去那里看看。看看到了那個時候,那個國王、王子、王后與女神,究竟給后來的人類留下了怎么樣的傳說。
……
靈界,第五層。
浩大的界面依舊空曠在最核心的地方,上下相對的正負能量界面也依舊在產生著沖突與隔閡。
自前段時間結束了虛幻世界一行后,萊恩就直接回到了這里,繼續穩固起這兩個內層界的循環,不過雖然這里依舊離不開他,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他需要在上面花費的精力確實越來越少了。
所以閑暇之余,就像之前那樣,萊恩自然也就把空余時間放到了其他的地方。
【盧恩符文】的本土化改進是一方面,他甚至已經試著完成了一部分,然后又不滿的將它們全部推倒重來。不過這一次因為對宙斯記憶的探索,他又額外的多了兩個議題。
第一個無需多說,自打得到了那滴創世力量的具現,探究它存在的形式,了解如何更精巧的使用它就成了萊恩最關心的事情之一——然而這比符文的改進還要困難,對這近乎萬能的力量,他就像面對神靈的不朽本質那樣,雖然可以使用它,卻對此并沒有更多的了解了。
因此在嘗試無果后,萊恩果斷把它暫時放在一邊。或許就像他達到強大神力以后才能承載偉大的象征那樣,只有達到塔爾塔羅斯甚至蓋亞誕生之初時的領域,他才能真的理解這創世領域的奧秘。
相較之下,另一個議題就顯得沒有那么高遠了。宙斯的儀式雖然也很深奧,但它卻可以被萊恩解析與理解。這種用特殊手段構筑象征的方式就像一個引子,讓萊恩的思路立時打開了不少。
如果象征可以被這樣構建,那比它更低一層的權柄應該也可以。只是權柄本身可以成為構筑象征的基石,萊恩卻一時想不到要依靠什么來充做權柄的基石。
信仰是不可能的,它本身太過容易被改變了——
“還是有例外的,那些并不因崇拜與祭祀誕生的信仰,那自文明的過去源源不斷誕生的信仰,它們就是恒定的。”
“不過這種力量……感覺還是不太適合被凡人利用。在觸及神的領域之前接觸信仰,恐怕未必是什么好事。”
略作思索,萊恩最終搖了搖頭。
如果他將來有自己嘗試的那一天,絕對會把自己的人性完整而徹底的剝離出來,不給它和本體任何程度上的聯系,因為任何哪怕是再微小的聯系,既容易讓其他存在察覺到這個特殊化身和他之間的聯系,也容易讓這個‘登神之路’出現漏洞。
如果他依靠著自己本身身為神靈的特性豁免了一些登神道路上的困難,那也就代表著他對這一段的理解依舊是空白的。他想要重走登神長階的目的就是填補所有的‘空白’,徹底從根源理解自己存在的根基,自然不可能在還沒開始的時候就想著怎么投機取巧。
“還是很困難啊……不過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希望在這一紀元結束之前能夠得出結果——不,是必須得出結果,這個紀元才可以結束。”
神色平靜,萊恩手指輕點,面前的虛空中又一次出現了一個具有十二個頂點的奇異陣紋。
宙斯的儀式是依托神王之位建立起來的,單純的模仿并不會有什么效果,所以萊恩一直在試著修改它的表現形式,讓它看起來更有用一點。
他一開始選擇修改的對象自然是那個更完整一些的部分,也是被世界法則完善過的那一個,不過后來萊恩很快發現,那一個版本與現世的契合太深入了,雖然看起來更強,但很多地方反而不利于他的改變。
于是他很快就替換了自己的目標,把那個虛幻宙斯使用的原始版儀式拿了出來。
在這個更粗陋的儀式里面,神王和神后也是主神之一,不過萊恩還是察覺到了其中的不同的,因為在這個版本的儀式中,實際上作為主神的是‘雷霆之神宙斯’而非‘神王宙斯’。
這有效的避免了那個原始版儀式十二個支柱間力量不平衡的問題——當然,這個問題依舊存在,只是被一定程度上豁免了一些。
而神后的存在在這個儀式里就不再特殊了。所以最終,萊恩只是從中得到了一個看起來沒什么用處的奇怪儀式。
“封印嗎……”
“一個核心,十二個支點,既可以化作正向的儀式,讓支點給核心提供力量,也可以反向運作,讓十二個支點抽取核心的力量,并化作封鎖它自己的屏障……但是我要它有什么用?”
嘴角微動,萊恩自己也沒想出來這個儀式可以用在哪里——所幸像這樣還不知道用處的東西,他這里還有很多。
比如奧丁寶庫里的那份毒藥,還有那一面殘破不堪,至今沒能解析其用處的石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