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露出了青白色的曙光。
淡淡的月桂,依舊掛在西邊的天庭,一隊隊匈奴騎兵,抵達橫山口昭王城三十里外的曠野。
頭曼率領王公首領,登上了沙丘。
連夜追擊,斬殺了千余名秦軍,楊熊所部狼狽的逃進了昭王城。
此時,曠野中有一層蒙蒙的輕霧,在空中無聲的浮游。
“大單于,前方發現秦
頭曼驕橫的冷笑,“秦蠻子是打算和我們決一死戰了!傳令下去,大軍列陣,準備發動攻擊。”
一聲令下,曠野中回蕩悠悠號角聲。
頭曼則坐鎮中軍,不斷的指揮兵馬調動。不知不覺間,天將大亮……
霧氣逐漸的消散了!
頭曼跨坐那匹神駿的王之星上,登高眺望。可這一看,卻讓他倒吸了一口涼氣。只見在橫山口昭王城下地開闊地上,黑壓壓一大片,鋪天蓋地的全都是秦軍布下的軍陣。鴉雀無聲,如同一座寂靜的黑色森林,矗立在匈奴大軍的前方。一片厚重的黑色,覆蓋了土黃色的大地。
嘶-!
這些兵馬,至少也有十萬之數吧!
頭曼手搭涼棚,仔細觀瞧。只見秦軍排列成一個又一個整齊的方陣。
方陣四面結實,正面是陣地,左右兩翼全都是以三排背向的戰車組成屏障,如同一道后世地柵欄。
晨風。撩起陣中旗幡招展。
矛戈成林,虛虛實實的,讓人無法看個究竟。十架三丈多高的望樓車,豎立在各方陣中央。
這蒙恬,當真是名將!
這秦軍,也當真是無堅不摧的銳士。軍陣布置的十分嚴整,陣內十萬人馬。屏氣斂息,一片死寂。可就在這令人心驚膽戰的死寂之中,又蘊含著一股迫人肺腑的殺氣,令頭曼心生恐懼。
問題是……這些秦軍,是從何處來?
始皇帝調集三十萬大軍,征伐匈奴。如今其精銳屯集在云中郡,已經是一個被證實過地消息。
阿利在雞頭山遭遇秦軍精銳攻伐。秦軍的人數當在十萬以上。這也不該有錯。
如此的話,上郡最多只有兩三萬兵馬。并且在早先的試探中,頭曼也獲得了肯定……可是,這十萬大軍又是從何而來?如果是臨時征調的話,為什么沒有聽到半點風聲?這是怎么回事?
伊牙思和獨龍奇趕來和頭曼匯合。
“大單于,情況好像有點不太對勁兒啊!”
獨龍奇雖然是個莽夫,但也不是沒有頭腦的家伙。他看著正前方的秦軍大陣,忍不住詢問。廢話,誰都看出來情況不對勁兒了!
可是又能怎么辦?
退兵。那絕不可能。以秦軍地這個陣勢來看,一旦匈奴人退兵,他們肯定會趁勢掩殺。士氣此消彼長。匈奴人絕對不可能是對手。如今之計,唯有攻擊……憑借著早先地氣勢,一鼓作氣擊潰秦軍。或許會傷亡慘重,但其結果,總好過現在撤退。對,攻擊,也只有攻擊!
頭曼下意識的握緊了拳頭。
“我們上當了!”
他的聲音突然拔高,“不過也沒什么。秦蠻子慣于使用詭計。但在我兵鋒之下。又能有什么用處?
我有大軍二十五萬,足以擊潰這些秦蠻子。
告訴勇士們。退一步則死,進一步則生。只要我們擊潰了這伙秦蠻子,迎接我們的將是中原那數不盡的金銀財寶,和漂亮的女人。野戰,我們匈奴人又怕過誰?傳令,進攻,進攻!”
不得不說,頭曼的確是個了不得的人物。
在明知道已經中計的情況下,寥寥數語,就將匈奴人本有些低落地士氣,一下子給提了起來。
“進攻,進攻!”
匈奴人本就善于沖擊攻殺,人借馬力,馬借人威。
眼前這一片開闊地,正可縱馬砍殺。秦蠻子在這里應戰,豈不是自尋死路?只要秦軍頂不住匈奴人的沖擊,一旦潰敗,那么匈奴人的馬蹄和弓箭,就能追上他們,將他們殺得落花流水。
如此,則一戰功成。
蒙恬在這里擺下陣勢,可是卻沒有發動攻擊。
很明顯,他也知道匈奴人地優勢所在,所以并不愿意在這里和自己面對面的砍殺,而是嚴陣以待。
既然如此,那就讓你領教一下什么才叫真正的野戰吧!
頭曼拿定了主意,立刻下達攻擊的命令。獨龍奇率先出動,和伊牙思一左一右,各領兩萬騎軍,直撲秦軍。
而頭曼的中軍,則有左大當護骨力朵為先鋒,向秦軍發動攻擊。
一開始,他們策馬小跑,待騎陣拉開了距離之后,立刻齊聲吶喊,突然間加速,向秦軍沖去。
兩軍之間,有三四里寬的距離。
五萬騎軍如同三支利箭一樣射向了秦軍,叫喊聲,馬蹄聲震耳欲聾。冷寂的荒原,頃刻之間卷起了三股濃烈的塵煙,向蒼穹擴散而去。
蒙恬就站在中軍方陣中地望樓車上。
他這座望樓車,顯然要比其他各陣地望樓車要高一些,大概有四丈左右的高度。
沉冷地面容之上,流露出一股肅殺之氣。旗鼓官站立在他的身畔,手持令旗,等候蒙恬下令。
以靜制動!
這就是蒙恬的策略。以防御之勢,牽制住匈奴大軍。直至將其全部調動起來,再做致命一擊。看著匈奴騎軍沖過來,蒙恬不由得森然冷笑,緩緩地抬起了右手,而后用力下向一揮。
身后的旗鼓官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一面黑色的三角旗幡,伸出望樓車,上下揮舞;隨即。各軍陣的望樓車中也伸出了旗幡。
陣中,回響起整齊的號角聲,但是秦軍卻毫無動靜。
當匈奴騎兵呼喊著,瘋狂的撲來,距離秦軍前鋒軍陣約有七八百地距離時,望樓車上的黑色旗幡,突然間變成了彩旗。剎那間。軍陣之中。傳來了咚-咚-咚,喧囂的戰鼓聲響。鼓聲震天,秦軍大陣在悄然中發生了變化,一輛輛巨型弩車被推至陣前,嗡-的一聲弦響,巨箭破空。
秦軍的弩車,是在吸取了故韓國的大黃參連弩優點后,加以改進。
兒臂粗細的巨箭,足有四五尺長短。這種弩車地射程。可以覆蓋五六百米地范圍,七八百步的距離,正好是在這種秦弩的射程之內。數千輛弩車同時發射。一排巨箭破空,發出刺耳的銳嘯聲。這種本是用于攻城的弩箭,在野戰之中,更顯示出無與倫比的威懾力和殺傷力。
每一支巨箭,蘊含萬鈞之力。
即便是匈奴人持有盾牌,被巨箭射中之后,啪的一聲就會粉碎。
成百上千的匈奴士兵,慘叫著倒下。有的甚至是連人帶馬被巨箭貫穿。戰馬希聿聿慘叫。帶起一片炫美地血霧。許多匈奴人,手臂被巨箭打斷。但卻毫不退縮,咬著牙向秦軍沖擊。
一輪,兩輪,三輪……
在三百步的距離之中,匈奴人死傷慘重,橫尸遍地。
但是,這弩車也有他的缺點。由于一輛弩車,需要四五名壯漢才能使用,其發射地速率也就大受影響。三百步的距離中,只夠他們發射四五輪。雖然弩車可以調整發射的角度,可距離越近,弩車的威力就越小,甚至還會出現死角。可以說,這三百步,就是一個死亡地帶。
過去了這三百步,弩車對匈奴人的作用,也就會隨之減少。
匈奴人瘋狂的沖擊,很快就使得弩車失去了作用。頭曼忍不住在中軍狠狠的揮舞了一下拳頭。
“進攻,繼續進攻……”
可就在這時候,蒙恬也做出了應對。
望樓車上的彩旗,突然間左右晃動起來。弩車立刻向后退卻,一排排投石機出現在陣前。
這拋石機,是秦軍一種攻擊和防御都能使用地大殺器。
如同一座座豎起來地門架,使用的時候把十余斤重地石彈放進皮兜之中,扣好了兜繩,在猛拉機索。那機索連著梢桿,當梢桿翻起的時候,石彈順勢就被拋射想前方,可覆蓋三百步的距離。
雨點般的石彈,呼嘯著飛出。
劈頭蓋臉的朝著匈奴兵砸去,只砸的匈奴兵鬼哭狼嚎。
沖在最前面的匈奴兵,血肉模糊地一批批倒下,戰馬在石雨之中希聿聿慘嘶不停。
頭曼等人,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的戰況,竟好半天做不出反應來。
“大單于,退吧!”
一名親信看著這血淋淋的場面,忍不住勸說道:“秦蠻子的利器,實在是太過于強悍了一些。”
寒光一閃,頭曼抽出鐵劍砍翻了那名親信。
“再敢談后退者,殺!”
他何嘗不心疼這許多死去的勇士?可現在絕不能退,只要退后半步,就會引發起全軍潰亂。
“傳我命令,攻擊,不要停止,繼續攻擊!”
號角聲在空中回蕩,匈奴人鼓足勇氣,繼續撲向秦軍。
眼看著距離秦軍大陣越來越近,許多奔馳的戰馬,卻突然間癲狂起來。有的跪倒在地,有的不馴服的亂蹦亂跳。一匹匹倒下的戰馬,昂著脖子發出聲聲的悲鳴。原來,在秦軍的軍陣前,灑下了許多拳頭大小的鐵蒺藜、石蒺藜。這些蒺藜上,布滿了銳利的尖角,疾馳的戰馬,被這些不易發現的蒺藜刺傷足骨,有怎能不一一跪倒,悲鳴?
可惡的秦蠻子,竟然用這樣的手段!
頭曼的眼睛都紅了,“土米欣,呼比邪……立刻進攻,進攻!傳我命令,讓伊牙思和獨龍奇兩人也加快進攻的速度。我就不相信,這些秦蠻子還有什么樣的手段。殺蒙恬者,封左賢
這一句話說出來,匈奴人都瘋了!
一隊隊的匈奴鐵騎從陣中沖出,持續向大秦軍陣沖擊。
那些因鐵蒺藜而從馬上摔下來的匈奴士兵,站起身來想要撲過去。此時,他們距離秦軍大陣只有不足百步的距離。可是秦軍的營地中,卻傳來了一陣陣梆子聲響。早已嚴陣以待的秦軍弓弩手閃現出來,一排排密集的箭矢,將沖過來的匈奴人射成了刺猬一樣,倒在血泊。
蒙恬的臉上,浮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傳令,櫓手推進!”
彩旗在空中畫了一個圓圈,然后上下搖擺。軍陣驟然一分,一排排手持長櫓的步卒,列隊出擊。這也是蒙恬采用了劉闞的長兵戰術。
對付騎軍很有用,同樣的,對付一群毫無陣型,完全是各自為戰的匈奴士兵,更是無比的輕松。當匈奴人好不容易撲到了陣前的時候,卻發現迎接他們的,是一排排密不透風的櫓墻。
剛一靠近,從長櫓的縫隙中,竄出一支支鋒利的長矛。
猝不及防的匈奴人被刺得如同馬蜂窩一樣,隨著長櫓手推進,長矛立刻回收,櫓墻有變得密不透風。
“胡蠻子,能碰到我的戰車,就算是你贏!”
頭曼發瘋了!
“全軍進攻,我看他還能有什么花招!”
隨著一聲令下,匈奴大軍開始了行動。但也就在這時候,蒙恬臉上的笑意,卻變得更濃了。
“蒼狼箭陣,出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