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通過入殮師的出色工作,變得不再可怕,它與生命成為連續(xù)的整體。
生死的關系是最簡單同時又最復雜的,簡單在于人看清了,復雜在于人看不清,看清與看不清往往都極易轉(zhuǎn)化,所以生死的簡單和復雜也只是瞬間的區(qū)別。
中國古話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那是因為人性良知沒有泯滅,入殮師,惟有這份連接生與死工作,才能最為安靜的、不被打擾的堂而皇之的去展現(xiàn)最大的良知。
那雙拉大提琴的手,如此充滿旋律與藝術感的去觸摸死者時,真是最動人的畫面,足以讓人遺忘生的一切血腥與不堪,多么靜謐美好。
當慢慢揣摩著《入殮師》劇本的時候,林佑泯忽然覺得自己很幸運,父母健在,生活幸福,還能有比這更開心的事情了嗎。
樸孝敏也曾經(jīng)面臨過失去至親的那種痛苦,當對待她如自家妹妹一般的姐姐和姐夫一同去世之時,那種感覺,絕對不好受,樸素妍也感受過。
原本林佑泯曾動過去詢問孝敏和素妍的念頭,僅在那么一瞬,這個念頭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入殮師需要的是真誠與虔誠,何必再去揭開別人的傷疤和痛苦呢。
林佑泯還對《入殮師》抱有期待,金泰熙似乎真的什么事情都沒有,每天就無所事事地呆在他身邊。陪他翻翻劇本。練練日語。
金泰熙成名甚早。自然也曾過來日本發(fā)展,日語早就很熟悉地掌握,除了書寫不行,其他完全沒問題,所以她變成了林佑泯練習日語最好的老師。
有一個人陪著他進行日語對話,不斷糾正他的錯誤,林佑泯的日語水平可謂是突飛猛進,甚至因為金泰熙。林佑泯還可以和她練習一下劇中的場景,體驗人物的感情變化。
金泰熙也在林佑泯下榻的酒店訂了間房間住下來,就在他的旁邊,同一樓層,她似乎也和林佑泯變得愈發(fā)熟稔,已經(jīng)可以隨意地穿著睡衣自由出入林佑泯的酒店房間了,甚至還有了房卡。
在林佑泯的影響下,金泰熙也漸漸地對《入殮師》產(chǎn)生了興趣,這個劇本也不僅僅只是表現(xiàn)入殮師的職業(yè)藝術,更貫穿著濃濃的親情。
主角小林大悟的父親早年棄家出走。給他的心靈造成了很大的創(chuàng)傷,盡管在拉起大提琴的時候常常懷念父親。但也一直不愿意原諒他,父親則因為愧對他們母子,孑然一身在外游蕩。
直到最后父親去世,闊別三十年的父子倆陰陽兩隔,大悟收殮父親的時候,用手暖開父親緊握的雙拳,看到小時候送給父親的石頭,終于完成了父子隔膜的最后溝通,忍不住熱淚盈眶,這種生與死之間的交流,又怎能不讓人感動?
這樣的場景,以林佑泯目前的人生閱歷,是否能夠理解呢?這是瀧田和小山薰堂最為擔憂的問題。
當然,即便克服了影片情感這一關,林佑泯面前也依然屹立著難以翻越的大山——日本文化,這個隔閡,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夠打破的。
至少,現(xiàn)在的瀧田還不認為,林佑泯有那個實力,去打破文化之間的界限,以一位美籍韓裔的身份,去理解吃透一部滿是日本文化的電影的精髓。
這部電影的手法,就是要細致入微地向人們展現(xiàn)了日本人的入殮程序,日本的文化,讓人不得不驚詫于日本文化中的儀式。
儀式是日本文化中一個重要的元素,從茶道到花道到香道到劍道,一切都是按照儀式的程序來要求,一絲一毫的差池都不能有,這可能源于日本獨特島國文化,不利于向廣處發(fā)展,所以要向深處發(fā)展,不能做到廣而博,就要做到精而深。
就拿入殮師來說,入殮的程序也體現(xiàn)了這種儀式化特征,每一步每一個動作,都要求精益求精,象舞臺上的走步一樣嚴格,這不僅是對于逝者和他們家人的尊重,更是對生命的尊重。
作為大提琴師的小林,為活著得生命制造美,作為入殮師的小林,為死去的生命制造美。
為了在這種文化儀式上得到感悟,林佑泯在日本的這大半個月堪稱瘋狂,網(wǎng)絡上光是搜索到的視頻,就不知道看了多少,幾乎是沒日沒夜,一邊捧著日語注解大全和劇本,一邊死死地盯著電腦屏幕。
甚至偶爾出去外面一趟,也是跑到了日本的老社區(qū),找到一些老人,聊聊日本的社會以及他們對日本生活的感想。
半個月的時間很多,可是利用起來的話,能做的事情其實很多,這樣的日子有些枯燥,好在有金泰熙這樣一個大美女陪著,也不算特別枯燥。
為了培養(yǎng)出自己的那種入殮師氣質(zhì),甚至還托關系申請了一個特許證,每天跑到殯儀館做觀察,努力讓自己與劇本中的主人公更加契合。
也許這樣的舉動在外人看來很惡心,很變態(tài),可偏偏林佑泯絲毫不在乎,權恩燦反對過,勸過,如果被別人認出來了,那他的整個形象就會大跌,但沒用。
林佑泯依然堅定地在自己的選擇的道路上馳騁,有一種奇妙的感覺告訴他,如果錯過了這個角色,那么他會后悔一輩子的。
什么是入殮師,入殮師其實就是負責將遺體放入棺木并為之化妝的那個人,這種普通人看起來毛骨悚然的工作。
生命像一條河流,我們都是河里的一條魚,無論如何努力回溯,終究是無功而返。
有些死亡的到來也讓人猝不及防,但是當生命由存在突然化為虛無,人們也就慢慢釋然了,入殮工作于死者毫無意義,或許只是給生者最后一次將厚重難言的情感釋放出來的機會。
而入殮師也正是因為了解這一切,才總是能以其對死者的尊重在最后一刻贏得人們的尊敬與對入殮這個行業(yè)的改觀。
當林佑泯在網(wǎng)絡上搜尋了一大堆的資料,在殯儀館默然觀察了這么多天之后,忽然有了另外的一種明悟。
生死,這個主題對他而言,依然很空泛,空泛得完全無法理解,但林佑泯覺得,生死是另外一回事,這個劇本想要表達的,或許是另外的意識層面:唯有珍惜生活中的一切,坦然地接受這種真情,才不會留下遺憾,才能更好地享受“人生”這門藝術。
看著林佑泯每天為了這個劇本,不惜在日本來回奔波,揮灑著汗水,權恩燦勸著勸著也便沒了言語,任由他去了,權恩燦第一次感覺到,林佑泯似乎已經(jīng)不再是一個明星,而是一個演員!
哪怕為了這部捉摸不清的日本電影浪費了如此多的時間,錯過了其他優(yōu)秀的劇本,那又如何呢?在演員這條道路上,林佑泯還有很長很長的路要走,這一次失敗了,得到的磨礪和經(jīng)驗遠遠要比去出演一部毫無壓力的電視劇電影要來得多,有用得多。
雖然和瀧田洋二郎導演談了很多次,依然沒有談妥,很多次都是委婉的拒絕,但林佑泯并沒有氣餒,反而更加起勁。
一次不行,那邊兩次,兩次還不夠,那就三次……反正他是死纏爛打了。
當然,這也是建立在瀧田洋二郎十分欣賞林佑泯演技和兩人交情確實不錯的基礎上,否則沒有哪個導演會這么有耐心,一而再,再而三地聽你扯淡,不把你轟出去就算不錯的了。
說林佑泯堅持不懈也好,不知天高地厚也罷,反正在《入殮師》男主角沒有正式對外公布之前,他是不會放棄的!
林佑泯也不是毫無信心,毫無根據(jù)就踩取這樣的行動,因為很明顯,《入殮師》這樣的題材,很多日本藝人都是避之不及,幾乎沒有任何一個出名的日本男演員愿意接受的,如果不是瀧田洋二郎的人脈十分廣闊,在圈子里混了幾十年的話,恐怕就連編劇,投資人都找不到。
這一天,當金泰熙無所事事正打算再去找林佑泯聊聊劇本的時候,剛走進他的酒店房門,就聽到了林佑泯有些興奮激動的聲音。
正詫異著,忽而就有一陣風呼嘯而過,一個人影急匆匆跑了出來,嗖地一下,和金泰熙撞了個滿懷。
金泰熙還來不及反應,就感覺自己整個人被帶到了一個溫熱厚實的懷抱里,她不禁揉了揉自己的肩膀,疑惑道,“佑泯,你跑這么快做什,?有急事嗎?”
林佑泯微微尷尬,他剛才沖得太快,沒注意到站在門口的金泰熙,連忙將她拉了起來,解釋道,“對啊,我要出去一趟,瀧田導演說是讓我去試鏡!”
“試鏡?現(xiàn)在?”金泰熙張大了嘴巴,美眸波光流轉(zhuǎn)。
林佑泯的語氣難掩激動,握緊了自己的拳頭,他可是第一次為了一個劇本堅持如此之久,如今好不容易看到一絲成功的曙光。
雖然只是試鏡,而且消息有些突然,但林佑泯依然很開心,并且保持著百分百的自信,他是真的很喜歡這個劇本。
金泰熙聞言,露出一個明媚的笑容,“我陪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