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te17 宮砂

“這樓怎麼了？”衛(wèi)澤擡起頭，看向夜幕下陰沉的樓房，“壓根兒沒有建造完成，不可能住人的。宮砂，我們別去了，你看快要下雨了。”

我使勁嗅了嗅，樓道的空氣裡充斥著腐爛的氣味。

“沒事兒不急，先去看看吧。我總覺得這樓裡不對勁。嗯…有一股腐爛的味道。”我忙著爬樓梯，沒有回頭理他。

樓道里沒有感應燈，幾乎是一片黑暗，只有樓外路燈並不明亮的燈光灑在樓道里，根本看不清檯階。我皺了皺眉，踮起腳尖，感覺腳底下黏糊糊的。

“等等…你慢點，我走你前面，好歹也是男生嘛。”衛(wèi)澤急忙跟上來，走到了我前面，打開手機上的手電筒。

“天啊…這，這到底是什麼啊！”衛(wèi)澤打了個冷戰(zhàn)，驚得跳腳。

臺階上流動著紅色的液體，滴滴答答，順著臺階流到了樓道上。我倒吸了一口冷氣，向後退了一步。

這是血嗎？！我驚懼之下一腳從臺階上踏空，向後倒去。

“宮砂！”衛(wèi)澤扭頭，急忙抓住我的手。

心臟砰砰跳個不聽，我大口大口喘著氣，拉住衛(wèi)澤的手。

“你手好涼啊…算了，別上去了，這個地方確實不對勁，我們回去好嗎？”

我深吸了一口，搖了搖頭，“不行…必須上去。這裡充斥著的那種氣味，和“葉脈”那裡的一模一樣，很有可能和殺人案有關。

況且，祝桓曾經住在這裡。整個宮家…不，我們所有人都對他太不瞭解了。

所以這次，我要知道真相。”

我說出了這樣的話，衛(wèi)澤愣了愣，摸著我的頭笑了起來，“你其實是很擔心那個叫祝桓的吧？

算了，陪你一起去好了。不過先說好了，如果有什麼危險一定要馬上回去，畢竟如果真如你說的，這裡很可能跟殺人案有關。”

衛(wèi)澤重新把手電筒對準前方，小聲嘀咕了一句，“說起來，這地方真的能住人嗎？”

我看了看牆壁上裸露的鋼筋和還沒有建好的稱重牆，也有點懷疑它的可居住性。不過鑑於住在這裡的是祝桓…說不定那個變態(tài)就喜歡這種畫風？

話說回來，衛(wèi)澤這個戰(zhàn)鬥力比我還弱的渣渣，誰要你去保護啊！我跟在他後面不滿地嘟起嘴。

又連上了幾層，衛(wèi)澤猛地停住，我一個沒留意，“砰”地撞在了他背上。

啊，好痛！

衛(wèi)澤踉蹌的朝前邁了幾步，回過頭輕聲問我，

“宮砂…錦城最近有人失蹤嗎？”

我沒吭聲，向前方望去，這是一個還沒有被牆壁隔開的平臺，平臺和承重牆相交的角落裡，堆積著大量早已死去的，人的屍體。

黑紅色的血液在地上蜿蜒，繪出了詭異的圖案。很奇怪的是，明明是夏天，這裡居然沒有一隻蚊蟲，反倒是安靜地滲人。我閉上眼睛，又向前邁了一步，擡起右手，食指指向虛空。

我沒有猜錯，果然是這裡。

“宮砂你在做什麼？回來吧，這裡交給警方好了。”衛(wèi)澤在我身後說。

“倒退，場景重建…開始顯示。”

虛空中開始浮現(xiàn)出圓形的漣漪狀紋路，逐漸向外擴散。我放下手，扭頭對衛(wèi)澤笑了笑，

“來吧，雖說窺視他人的過去不太禮貌，但不如當成是看一場電影怎麼樣？”

衛(wèi)澤錯愕地望著我，又看向平臺上完全改變的景象，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我和衛(wèi)澤依舊站在廢舊的平臺上，不過從透過的光來看，現(xiàn)在應該還沒到夜晚。平臺中央不斷傳來女人的哀嚎，孩子的啜泣，和肢體切割的聲音，鮮血流淌到我腳邊。

呵，多麼真實的電影。

“宮砂你看，那個女的長得不錯啊。”衛(wèi)澤顯然已經接受了這個現(xiàn)實，手指向一灘血跡，對我說道。

身著白大褂的長髮美女坐在肆意流淌的鮮血中，手拿手術刀，劃開了正在地上掙扎著的女人的腹部。在她旁邊，被扭斷四肢的孩子眼神幾乎呆滯。

“…白癡，你是臉盲嗎？那是葉桐梓。”我無力地扶額，忽然很不想理他。

場景繼續(xù)在發(fā)展，躺在地下的女人徒勞的扭動著被綁住的四肢，嘴裡嘿嘿笑著，眼神已經變得瘋狂。

“啊啊啊啊！你這個變態(tài)，我的家人不會放過你的！我告訴你，他們很快就會發(fā)現(xiàn)我和雪兒失蹤了，到時候你就等著被警察帶走吧！”

“呵呵，已經瘋了啊…放心吧，警察不會來管的，所以你可要安安靜靜的做我的‘人偶’哦？”

葉桐梓優(yōu)雅地擦掉濺在臉上的血，微笑著說道。

“我說，你們擾到我睡覺了。”一個稚嫩中透著絲絲陰冷的男聲從我身後傳來，我有些驚訝，轉過了身。

一個十歲左右的男孩倚在鋼筋裸露的牆上，身上套著長的過分的衣服，褲腳和衣服上似乎沾著血跡，開口處已經被磨破了。他低著頭，額上的劉海蓋住了眼睛，不知道有沒有在看人。

這個樣子和聲音，大概是祝桓吧。

衛(wèi)澤也扭過頭看向這邊，看到他後愣了愣，跑過去蹲到男孩身邊，似乎是想摸他。

“拜託，我記得我剛剛有跟你講過我們沒辦法觸碰和干預他們的行動的吧，你又忘記了嗎？”

“…這孩子是祝桓吧？奇怪，怎麼瘦成這樣，我記得你說過他好像是有家人的。”

我也凝神打量著。確實，露出來的手臂上只剩下皮包骨頭了。我仔細回憶著祝桓曾經跟我說過的有關他自己的事情，結果除了“那件事”之外，毫無結果。

“唔嗯，不知道了。不然你以爲我爲什麼花這麼大精力去場景重建，還不是因…切，當然本意還是想看看關於那些屍體的事情，誰知道會把他也給牽扯進來。”

葉桐梓忽然“咣噹”一聲把手術刀扔下，走過來把站在樓梯角落裡的祝桓扯到了光亮處，眼睛似乎在泛光。

“好美…真是，完美的‘人偶’啊！快讓姐姐好好看看…啊啊，不如你做姐姐的人偶吧？我會很溫柔，很溫柔地對你的。”

“不要。”祝桓冷冷地說道。

“呵呵，也是。如此美麗的人偶，怎麼能輕易這樣毀掉呢？是姐姐失言了。

來吧，帶你看看我即將完成的孩子們。”

“嘖，一個是這樣，兩個也是這樣，到底哪裡美了…不過你都管人們叫做‘人偶’嗎？這可不好，‘人偶’可是沒有思想的。”

祝桓掙開葉桐梓的手，走到了平臺上。原本癱倒在地下的女人先是一副看到什麼恐怖怪物的表情，緊接著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掙扎著向他爬去。

“嘿嘿…是你啊，你不是從地獄來的嗎？把我?guī)ё甙伞?

‘魔鬼’，帶我走吧。”

祝桓忽然厭惡地扭過頭，低聲說道，“都是瘋子…不管你們了，我要回去。”

“啊啊，原來你就是他們口中的‘魔鬼’嗎？真的是失敬了，我剛剛來到錦城，對還這裡不太瞭解，能原諒我嗎？”

衛(wèi)澤忽然猛咳了幾聲，一臉尷尬的望向我。

“講真，我在錦城住了這麼些年，也不知道‘魔鬼’是什麼。”

我也疑惑地搖了搖頭，沒有說話。我的記憶裡同樣沒有關於“魔鬼”地字樣。不過看祝桓的表情，他應該就是所謂的“魔鬼”吧？

“瘋子。”祝桓轉身下樓，微微踉蹌了一下，扶住牆壁。

“你的腿…等等，還有身上…”葉桐梓皺著眉頭仔細看了一會兒，有些驚訝的問道，“怎麼傷成那樣的？這，他們竟敢虐待你？！”

“沒事，反正不久就會好的。”祝桓說完這句話就打算繼續(xù)下樓，結果被葉桐梓從後面一把拽住，半扶半扯到了平臺。

“坐下別動，我替你處理一下。”

“都說了會好…等等，別看！”

我看見葉桐梓把祝桓的褲腿撩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他腿上佈滿了傷口，有幾條還可以隱約看得見裡面的骨頭。一看就是剛剛纔用利器劃開的。

而且那些傷口，正在用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著。

“…別看了，身上也是這樣。真的沒事，你也看見了，它癒合的很快，馬上就會不見了。”

祝桓默默把褲腿放下，縮在地上把頭埋進臂彎。葉桐梓震驚地看著他，緊接著露出狂喜的表情。

我有些滲得慌，扭頭看向衛(wèi)澤，衛(wèi)澤也打著哆嗦望向我，“這，這場景重建能關了嗎？太慘了我看不下去啊！大晚上看這個會嚇死的！”

我也崩潰地翻了個白眼，默默祈禱祝桓以後千萬不要發(fā)現(xiàn)我窺視過他的過去，

“抱歉，關不了，除非我提取的這個情景自動顯示完畢，不然誰也無法使它結束。”

衛(wèi)澤聽後，欲哭無淚地說道，“你幹嘛要閒得無聊看別人的過去啊！祝桓不告訴你肯定是有理由的啊，這種事情誰會想說啊！”

“還不是因爲我家老頭子指名道姓地說葉桐梓跟殺人案有關！祝桓跟葉桐梓也有點什麼不可描述的聯(lián)繫，不弄清楚誰知道他們怎麼想的！

而且祝桓的研究所還佔著我們家公司那麼多的股份，萬一有什麼意外，對我們家也不好啊！

更何況祝家那個瘋婆子在這裡燒紙本身就很不對勁兒啊…討厭，誰知道會是這樣，我以爲…”

不知怎麼的，我有點想哭了。

“你簡直是奇蹟啊，太棒了！

來來，我記得聽他們說你可以奪取別人性命來著，快讓姐姐看看。來吧，替我殺了這兩個人，反正她們也一心求死，不如正好做下貢獻。”

“不想…不想殺人了，好累。”

祝桓沒擡頭，語氣中帶著疲倦。葉桐梓聽了，有些詫異。她玩弄著自己的髮梢，然後微微一笑，湊近了祝桓耳邊，

“好歹去殺死那個地上的女人啊…你看，那個女人還是個母親呢，看著自己的孩子慢慢死去很痛苦的哦？替她結束吧。

啊，抱歉抱歉，忘記了你似乎沒有這種體驗…因爲一開始，就是你的母親要殺了你吧？”

祝桓身子猛地一抖，沒有做聲。

“我去，那妖豔賤貨說啥？！”衛(wèi)澤一口氣沒順上來，差點當場嗆死。

“別問我啊！我，我也是第一次聽說，怎麼會這樣…”

我呆呆地看著祝桓起身，走到已經半死不活的女人身邊，停了一下，又扭頭走向了那個四肢被折斷的孩子身邊，蹲下了身。

“你，你要幹什麼？不許碰我的雪兒！你這個怪物，魔鬼，瘋子！孩子…雪兒，天啊，救救我的雪兒！別讓他…”

女人徒勞地在地上掙扎著，腹部的傷口流出來了大量的鮮血，不久就兩眼渙散，只聽得到進氣了。

“雪兒…我的雪兒…救救她…”

祝桓沒有回答，拎起那個叫做雪兒的頭髮，擡起雙眼。

雪兒“嚶”了一聲，瞳孔無神地擴散開來。

“喏，你的雪兒不會再痛了。”祝桓把那個女孩的屍體扔在地上，笑著看向地上的女人。

不知道爲什麼，總覺得他笑得有點淒涼。

“啊啊！我的孩子！我要…我要殺…”女人話還沒有說完，就癱軟著死去了。

葉桐梓在旁邊微笑著把玩自己的髮梢，看到女人死去後，走到祝桓身邊，拍了拍他的肩。

“別碰我，你滿意了吧？我要回去了。”

祝桓冷冷的甩下了這麼一句話，朝我的方向走來。他臉上毫無表情，眼角卻不受控制般的滑下了一滴淚。

“祝桓哥哥…”

我首次，第一次地感覺到了心痛。明明知道根本不可能觸碰到他，卻還是伸出手來，想幫他把淚痕擦掉。

“宮砂小心！”衛(wèi)澤忽然大喊著朝我撲來，我被他摁在地上，耳邊傳來強勁的風聲。

那個剛剛被祝桓殺掉的雪兒，居然站在我旁邊，雙眼無神地望向我。

她的手裡拎著一把尖刀，正朝我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