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陽城府衙大堂。
啪!
一張戰情簡報重重摔在書案上,襄陽城穩坐文官第一把交椅的安襄鄖荊道羅遵殿怒氣沖沖喝問:“江忠源想要做什么,是不是被一連串的勝利沖昏了頭腦?”
“……”
坐在大堂下首位置的襄陽知府,還有當地綠營將領和巡司將官眼觀鼻鼻觀心一語不發,這時候可不是開口說話觸霉頭的好時候!
“你們都啞巴了?”
羅遵殿氣呼呼的瞪了在座同僚一眼,沒好氣道:“都議議姓江的到底想干什么,勝算又有多大?”
“這個……”
一眾文武將官好一陣面面相覷,被羅道臺緊緊盯住襄陽知府感覺渾身都不舒服,遲疑著不知說什么是好。
“想到什么就說什么,事關襄陽安危沒什么不能說的!”
揉了揉發仗的眉心,羅遵殿擺了擺手無奈寬慰道。
“這個,江臬臺是不是有了一定把握,才會如此冒險?”
相比羅遵殿的不看好,襄陽知府倒是信心更足一些。
沒辦法,之前五天傳來的一連串戰斗勝利消息,給了他太多的信心。
頭一天,城外援軍帶著幾千氣勢洶洶的捻匪在山里打了半天轉轉,順手解決了超過三百捻匪;
第二日,趁清晨起薄霧城外援軍突然發難,狠狠偷襲一把捻匪外圍營地,弄死弄傷差不多五百來人后全身而退;
第三日,城外援軍和氣急敗壞的捻匪整整在山里轉了一天,晚上捻匪營地又遭偷襲死傷情況不明;
第四天和第五天,被拖得精疲力盡的捻匪不得不停止與城外援軍的‘捉迷藏’游戲,小心翼翼戒備了兩天沒有出現意外狀況,可是士氣卻已降到了一個十分危險的地步。
接到這幾日戰情通報的時候,整個襄陽官場都震動了,襄陽知府更是因為一次又一次的勝利,對城聯軍充滿了信心。
尼瑪就這兇殘表現,城外來的援軍還是他印象中痞子一樣的清軍么,分明就是古書中的強軍吧?
“他們能有什么把握?”
羅遵殿好一陣無語,沒想到襄陽知府對城外援軍信心這么強,他沒好氣道:“不到兩千人手正面對上近萬捻匪……”
后面的話沒說出口,但意思非常明顯:怎么看怎么都像撲街的命!
翻著手里的最新戰情簡報,襄陽知府無意與羅遵殿爭論,而是認真問道:“援軍都給捻匪下戰書了,咱們再多說什么也是無益,眼下關鍵的是咱們應該怎么辦才好?”
“荒謬!”一說起這個羅遵殿就來氣:“堂堂官軍竟給一幫亂匪下戰書,哪還有一點朝廷大員的體統?”
老大,就你有體統,結果卻被瞧不上眼的亂匪堵在城里不敢出門……
在座一干文武官員聽得直翻白眼,還是襄陽知府硬著頭皮開口道:“大人,援軍戰書已下多說無益,還是想想咱們該怎么配合是好!”
“能怎么配合?”
羅遵殿有些頭疼問道:“諸位都別愣著了,說說自家意見大家合計合計!”
正如襄陽知府所言那般,事兒都都這份上了,再多埋怨也是無益,還不如說點實際的東西。
戰書都下了,想要反悔只有更加丟人,說不定被哪位閑得沒事干的御史聽到風聲,彈劾上一本那就虧大發了。
按說圍城捻匪經過連番打擊銳氣已失,再無威脅襄陽城防實力,只要緊閉城門不出,坐等捻得糧餉消耗自動退去。
可不知怎么的,或者是受到了城外援軍一連串勝利的刺激,包括羅遵殿在內襄陽城里的一干文武心中升起莫名野心,內心深處未嘗沒有殲滅圍城捻匪的野望,不然也不會對援軍的冒險決策如此緊張難安。
畢竟,守住襄陽城不是什么功勞,對于在座大多數文武而言只是基本責任,除了被特意調來坐鎮襄陽的羅遵殿之外,在座其他文武基本沒有任何好處可得。
如果被圍壓著打的狀況一直沒變也就罷了,為了腦袋上的紅頂子還有自家性命著想,忍忍也就過去了沒什么大不了的。
之前長毛肆虐的時候,湖廣一帶被破的城鎮還少了么,他們能在上萬捻匪的圍困下守住襄陽城不失,已經算是很不錯了。
“要不,咱們派出一部分人手出城幫忙?”
有在座綠營將領小心翼翼試探道:“我看捻匪的士氣已是極低,說不定壓力稍微一大便有可能出現潰敗情況!”
“那要派出多少人手合適?”羅遵殿反問。
“自然是越多越好……”那綠營將領底氣不足道。
“襄陽城里官軍不足四千,加上民團鄉勇也不過八千之數,人手派得多了是不是冒險太過?”
羅遵殿倒也沒斥責這位綠營將領亂出主意,只是有理有據反駁道:“咱們的首要任務還是守住襄陽,太過冒險的事兒還是不要嘗試的好!”
“這個……”
開口的綠營將領臉膛漲得通紅,被問得一時不知說什么是好。
“當然,咱們也不能一點表示都沒有,但要在保證襄陽安全的前提下!”
見大堂氣氛有些尷尬,羅遵殿話風一轉如此說道。
好吧,你是老大你說什么就是什么!
在座文武好一陣無語,一個個紛紛表示唯大人馬首是瞻,無論是堅守城池還是出兵幫助城外援軍,他們都沒二話聽命就是。
見此,羅遵殿也沒再多說什么,問清楚守住襄陽城最低需要多少人馬,又同時詢問了一番各自手下人馬的具體情況后,他便果斷分派出兵任務。
……
“夢臣好消息,襄陽城將出兵支援咱們!”
城外援軍臨時營地,江忠源一臉興奮沖進了吳可的營帳。
“襄陽出兵支援咱們?”
吳可有些吃驚問道,這完全不在他的計劃之內啊。
“是啊,羅大人認為咱們手頭兵力太少,所以特意抽調一部兵馬支援!”
江忠源眉眼間掩飾不住喜意,這對于他而言絕對是天大好事。之前還擔心兵力不足的問題,現在一切迎刃而解。
“難道襄陽城里的兵力很充足么?”
吳可臉上卻是沒有喜意,直愣愣問道。
“這個……”
江忠源被問得一愣,再看了眼吳可的臉色吃驚道:“看夢臣的臉色,似乎并不情愿接受襄陽城的支援???”
“正是如此!”吳可坦然回答沒有隱瞞心中想法。
“這是為何?”
江忠源這下真吃驚了:“咱們眼下人手可是嚴重不足,襄陽出兵支援不正好……”
話沒說完,但意思卻是十分明顯。
“臬臺大人,咱們兩支人馬的配合如何?”
吳可卻是不答反問。
“不說默契十足,但也算配合得很好吧!”
雖然不知吳可問這個干啥,但江忠源還是老實回答。
“這不就結了!”
吳可一拍巴掌輕聲解釋道:“咱們兩部人馬好不容易通過連番戰斗有了默契配合,這時候突然插進一支不熟悉的人馬進來,這算怎么回事嘛?”
“可是咱們的兵力……”
江忠源哭笑不得,一時被說得啞口無言不知該說什么是好。
“要是沒把握的話,我也不會如此大膽給捻匪下戰書!”
吳可卻是擺了擺手一臉自信道。
有句話他沒說出口,襄陽城內清軍根本不在他的考慮范圍呢。這一下子突然多出一股支援人馬,他反倒還有些不太情愿。
“你有把握,可我心中沒底??!”
江忠源還能說什么,只得苦笑著搖了搖頭勸道:“畢竟是襄陽同僚的一番好意,就這么拒絕了可不好!”
“那好吧,讓他們明天過來匯合,不過說好了指揮權可在咱手中……”
吳可搖了搖頭無奈妥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