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后,他伸出手來,將一大把亮晶晶的寶石和愛德華留下的一些纏絲瑪瑙混在一起,也沒見怎么動作,那些東西就在他手里組成了一個更大一些的圓盤形法陣,與愛德華的作品貼在一起,扣成一個。
鉆石?
愛德華抬起了眉頭,那種光澤閃動的細小石塊,無疑是較為人孰知的一種寶石,但事實上,那東西同樣是最為珍貴的魔法材料之一,用它制作的物品,可以增強任何法術活性,同樣也增加它們的威力。
雖然對于魔法物品的功能并不了解,但愛德華清楚。阿爾伯特準備制造的這個附加的法陣,也同樣是個價值不菲的高級貨色。
“符文是這些,刻上去,然后集中你的精神,引導第一次的啟動吧。”大法師開口道,同時在空中虛劃,于是一層銀色的亮線就在空中閃爍,勾勒出十幾個符文的樣子,直到片刻之后才慢慢消失。
愛德華咬了咬牙。
將自己的魔力轉化成為法陣并不是表面看上去那樣簡單的事情,每一個法陣成型的剎那,愛德華都可以輕易地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同樣在逐漸遠離。而這種感覺,就隨著法陣的環數越高而越發明顯,第一層法陣的力量還不過是手指微微的麻木感覺,而到了剛才的第十二層,就幾乎已經令他精神發僵,只感覺自己的生命似乎也隨之消散了了一般……
但愿這東西的要求不是很高。
最后的一層符文不多,片刻就已經完成。于是愛德華閉上眼睛,左手與右手交疊在一起覆蓋上那一枚瑪瑙的法陣序列,然后下一瞬,一縷波紋微微震蕩。一層層符文隨即逐漸亮起!魔力與元素的力量沿著法陣的路徑匯聚,最終被散逸到整個的造物,甚至整個的空間!
然后,是一個響徹腦海的,低沉的嘆息聲。
圓形的瑪瑙盤周圍,多了一圈晶亮的裝飾,和那枚黑色的靈吸怪頭骨雕塑在下一瞬卡在一起,愛德華抬起視線,正要欣喜的說些什么,卻注意到老師的腳步剛好踏出了房間那兩扇門扉。消失在一團散開的光暈中。
心靈術士扯了扯嘴角。
留在這里的所有理由。似乎都已經消失了。他環首四顧,目光里,幾十道視線紛紛退讓。于是嘆了一口氣。愛德華也同樣走出了這座實驗室。
法師塔之中的道路復雜,但還難不住一個心靈術士,只是下去了幾層之后,愛德華就發現,自己的目標不見了。
是真的不見了,那位法師米奈希爾法師的實驗室里,只有幾個人在忙碌不停,愛德華站在實驗室門口,也沒有人搭理她。
“塞西莉亞……不,希露達……不是。那幾個克魯羅德來的法師學徒去哪兒了?”
最后僅存的耐性終于耗盡,于是他隨手抓住了一個匆匆而過的法師。
“克魯羅德人?不知道,我至少已經有兩三天沒看見他們出現了。”這個被愛德華攔下的法師學徒是個女子,她有些厭惡地瞪了一眼這個敢于阻礙她趕路的家伙,然后因為對方年輕得過份的面孔而惱怒起來:“你是誰?”
可是那個詢問者卻似乎并不打算放過這件事:“知道他們去干什么了嗎?”他問道。
“她們去了哪里干什么我怎么會知道?”
女學徒掙了兩下,卻完全無法擺脫那只按在她上臂的手,不由猛地提高了聲音:“你到底要干什么?還有你是誰?那些克魯羅德小偷的同伙……哎呀!”
喊聲尚未結束,她卻終于脫離了那只抓住她的手——只是顯然為了獲得自由她付出的力量太大了一點兒,她一個踉蹌就直直地摔向了后面,甚至連愛德華都沒有來得及顯能,她就已經一屁股撞在了一個金屬支架上,然后就是連串噼里啪啦的刺耳摩擦聲!
當然,心靈術士只是懶得在她身上耗費更多的靈能點罷了。
“小偷?”
愛德華皺了皺眉頭,不過在他考慮是不是要給這個家伙一個支配術讓她配合一點兒的時候,那個喊聲和嘈雜似乎已經帶來了更多的麻煩,實驗室里一窩蜂的鉆出來十七八個家伙,氣勢洶洶地圍攏了過來。
“怎么回事?伊娜,你不要緊吧?還有,你這家伙是誰?”
“哎呀,伊娜你流血了,快,我這里有治療藥水……”
“笨蛋,水晶的碎片很鋒利的,我幫你吸出來……”
“這家伙沒見過啊?連個徽章怎么都不佩戴?是哪個實驗室的學徒?竟然膽敢跑到這里來撒野!”
“奇怪,他怎么進來的?哦不,魔法女神在上啊,我們的光潔藥水!三個水晶瓶的量都報銷了,還有六個高級水晶皿……這個混蛋,你別跑,給我照價賠償!”
幾個圍攏上來的家伙顯然不可能是什么理智的家伙,尤其是幾個看起來高壯了一點兒的雄性生物——一頭扎進了櫥柜的雌性擁有一張還算不錯的臉蛋,足夠讓他們分泌出足夠刺激大腦和降低智商的過剩的荷爾蒙了。三五個手腳飛快的立刻就已經充當起了溫柔呵護的護花使者,剩余手腳慢了一點的家伙們于是理所當然地選擇了出力的行當。
不過這些家伙總算還沒有頭腦發熱到愧對他們身份的程度,雖然有幾個家伙垂下的袍袖里面顯然已經握住了魔杖,但畢竟還是沒有一個選擇用行動替代詢問。
“你究竟是什么……”
“呀……”
喧鬧持續了一下,最終,所有人中最為年長的一個家伙跨前一步,但剛剛開口,后面卻忽然有一個尖聲響起。將所有人的視線引向那個方向。
愛德華轉過視線,注意到那個高喊的家伙——似乎是自己這一屆學徒之中的一個,而注意到自己周遭瞬間聚攏的同伴們視線,這個可憐的家伙張了張嘴巴。總算是想起來深深地彎下腰:“抱歉,愛德華學徒長,請問……請問您到這里來有什么事?“
“愛德華學徒長?“
那個名字仿佛帶著特殊的魔力,一群原本義憤填膺的家伙立刻面面相覷,繼而噤若寒蟬地垂下頭,腦袋里的熱血瞬間回流,他們把自己的臉藏進兜帽的陰影,偌大的空間里一時間竟然落針可聞。剛剛氣勢洶洶的幾個家伙下意識的齊齊后退幾步,甚至還有幾個想要借助那些書架之類的陰影遮掩住自己。那一張張驚訝甚至驚恐的臉,和亂七八糟升騰起來的表層思維。讓愛德華不禁搖了搖頭。
我居然有這么可怕么?
“那些克魯羅德來的學徒去了哪里。有人知道嗎? “輕咳了一聲。他重復了一遍自己的話:“還有,所謂的小偷是怎么回事?”
“那個,很抱歉。學徒長閣下。”互相對視了一眼,幾個學徒之中歲數最大的一個彎了彎腰:“有關克魯羅德的,嗯,那幾位學徒,他們從前天開始,便沒有來實驗室報道。”
“至于說小偷……”頓了頓,他偷眼觀瞧眼前那個似乎比他還小了些的身影,然后嚅囁了一下,努力組織語言繼續道:“并沒有什么小偷,學徒長閣下。這里面可能有什么誤會……只是,咳咳,因為他們消失的時機有點,那個。總之是因為昨天晚上我們陸續發現,有至少五六個人的魔法書不知去向,而且這個實驗室里還少了一批魔法道具,而米奈希爾導師他正在進行自己的實驗,我們不能去打擾。所以,所以……”
“真能胡扯。”
愛德華不由啞然失笑。
魔法書這種東西是法師施法必要的道具,而且本身也是價值不菲——每一個法術的詳細流程和法陣都會被抄錄其上,只要有相應環數的施法能力,拿到了它便能夠大致了解一個法術的秘密,而且有些法師的法術書上還會抄錄一定他們對于法術的改良方法,所以算是價值不菲的東西。
問題就是,法術書不像卷軸具有一次性的效果,那玩意兒是可以互相抄錄的。
確實,塞西莉亞她們來到羅曼蒂的目的很單純,就是為了盡可能的學習法術,但她們怎么可能會對于學徒的法術書感興趣?
一個學徒又能掌握多高明的法術?充其量也就是四五環封頂,而克魯羅德雖然沒有多少法師存在,但對于這些能夠在市場上購買到卷軸的法術,想必還沒有那么看重。更別說為了偷竊這種玩意兒而鬧出問題,肯定就會斷送了學習法術奧妙的機會……這種賠本買賣,只要是個思路正常的人就不可能會去做,雖然在羅曼蒂,克魯羅德人這樣的邊境居民一向被蔑稱為野蠻人,但那可不代表他們真的就是智商崩壞,逗逼滿地。
“是的,學徒長閣下,這個這個,這本來就只是一些無聊的流言而已……學徒長閣下,不過他們最近一段時間確實是沒有來實驗室,老師分配給他們的任務也沒有完成。”
“你們沒有人知道他們住在什么地方么?我記得不遠吧?”
“我們去了他們的住所,但是除了幾個仆人之外就沒有什么人在,他們最近一段時間都沒有回到那里。”
愛德華的眉頭皺了起來。
雖然塞西莉亞身邊那幾個學徒,是在稱不上怎么靠譜,可是無緣無故曠課似乎并不是他們的作風,或者應該說是相反才對——除非有什么性命之虞,否則他們有什么事會讓他們在對于魔法的追求上停頓下來?
但愿不是那么麻煩的事情吧。
可實際上,已經非常麻煩了——除了住所之外,這些克魯羅德人能夠去的地方確實不多,除了法術學院,那么就只剩下了皇宮了。
愛德華吐出一口氣。
他并不喜歡這個推斷。
雖然塞西莉亞自編自導的那一出鬧劇雖然已經告一段落——婚禮之后,不可能有什么人閑的沒事去調查這段已經被神祇認可的姻緣。更何況那之后又發生了一大堆事情,最近國王陛下‘身體欠安’,于是原本些許的懷疑也早就被更新的事情給取代,無人關注。
不過誰也無法保證這里面就不會出什么紕漏。所以一般情況之下塞西莉亞是不應該再到皇宮里面去的……可現在除了這個地方之外好像也沒有什么其他選項。
于是,愛德華轉身消失在一片傳送的光暈里,撇下那一幫倒霉的家伙去惆悵他們報廢了的試驗道具。
“我說,你確定,那個家伙……不是,他就是那個愛德華么?”半響之后,一個呆滯的家伙才終于找回了他的思考能力,轉向身邊那個最先認出了心靈術士的平民學徒。
“沒錯,雖然他的頭發原來是黑的。”被問到的家伙縮了縮脖子,望了一眼心靈術士消失的地方:“早就聽說他在阿爾伯特大法師面前非常得寵。不過這也太……太強了吧?你們感覺到沒有。他身上好像有股寒氣似的。只要他開口我都沒法說話……”
“能干掉一個大法師的家伙,肯定是簡單不了的,唉。這么說的話,以后還真不能輕易招惹那些克魯羅德人……對了,怪不得他說是胡扯呢,是不是他早就把高級魔法給了那些家伙了吧?根本用不著偷我們的東西啊?”
“那么你說那些東西是誰偷的?”
“我怎么知道?”
“不過他真的殺了一個大法師?到底是怎么做的?不是說,魔法的道路上絕不存在捷徑嗎?他是今年才剛剛進入學院的吧?就算是阿爾伯特大法師的學生,也不可能這么快就……就算是傳說中那個最年輕的大法師,好像也是二十多歲才成為了大法師的,而且他是兩歲就開始學習法術,也整整用了十八年的時間啊?”
“誰知道呢,不過。說不定是阿爾伯特大法師閣下把他給送到了另外的什么位面呢?我聽說,有些位面里的時間遠比主物質位面過的更快,我們這邊一天,那里就已經過了一年了。”
“那他的外表怎么會沒有什么變化?”
“少見多怪,很多法師都會做些偽裝的吧?”
“用魔法故意裝成十三四歲的樣子?這個家伙的愛好還真是怪癖。”
“哪個強大的法師不是怪癖?再說了,他自己的歲數增長了,可是總還有些人的歲數沒有增長的嘛,比如說他來找的這個克魯羅德人……我聽之前的幾個學長們說的,說那就是他的情人呢……”
“真的假的?”
“有人看見他們在走廊里面……”“哇!”“呀……”“原來是著急見面,不過這樣也用不著把我們的東西給打壞吧?這樣要我們怎么辦啊?”
“只好認倒霉吧,導師跟他也算認識,大概不會為難我們……誰讓我們碰上了個發情,不,是春心動搖的學徒長了呢?人家急著見情人的心情,也是可以理解的嘛,哈哈哈……”
……
這些亂七八糟的評價當然與事實有著巨大的差距,但毫無疑問有一點算是說的不錯。
愛德華確實是急著去尋找塞西莉亞的。
不管如何,這些克魯羅德的學徒們行蹤怪異是事實,而一反常態的行動往往就意味著問題。
雖然無論在哪個國家,中樞機構都是守備森嚴的地方,但今天的盧浮堡,卻有著十倍的警戒——外面的太陽不過剛剛偏向西斜而已,但皇宮的大門已經緊緊關閉,一隊隊的皇家近衛騎士全副武裝地開始在皇城周圍巡梭,每一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如臨大敵的嚴肅。
糟糕的就是,如今斯特蘭皇子領軍出征,愛德華在宮廷里面連一個熟人也沒有,就算是有理由進去,想要跟那位皇后陛下見面也是很大的問題。
當然,也僅僅是個問題而已。
“從一個十日之前開始,她一直就說身體不適,后來開始發燒,我們找了幾個牧師治療她,但效果似乎只能持續幾個沙漏的時間!于是我們就……”一個學徒開口道
這幫家伙在羅曼蒂舉目無親,而且自從國王陛下被詛咒病倒之后之后就更是沒有人過問他們了,除了選擇來找那位皇后陛下也確實是沒有什么其他的地方可以求援。
但無緣無故,怎么會發燒的?
“公主殿下她……她……”這個家伙呼哧呼哧的喘息著,但大張著嘴卻說不出話來,一張臉竟然逐漸漲紫!
“冷靜一點!”愛德華的目光中銀色一閃,靈能的力量撫平這個倒霉家伙的心緒,也壓制住他的呼吸,讓他總算平靜下來,再呼吸了幾下,他開口道:“她不見了!”
我靠,怕什么來什么……
愛德華詛咒了一句,但也沒興趣跟這家伙鬼扯:“不是有人看著她么?”
“是有,咳咳,可是……我也不知道,總之就是不見了!她房間的窗戶開著,不知道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