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也忘記了先前的不愉快,和顏悅色起來,龍相偷偷地摸了把汗,雖然不知道星兒用什么方法把大師請來,但心里卻暗暗感激星兒,至少在月圓之前,老太太都不會再難纏了。
用過午膳,老太太便拉著大師在說事,老太太說起今早的事情,“大師,今日老身剛回來,便遇著人出殯,您說這是否不祥的預兆呢?算命先生曾說老身今年有血光之災,老身如今惶恐啊!”
“老太君莫要擔憂,算命先生說您今年的血光之災已經化掉了,今早您假如執意要攔住人家,不讓出殯隊伍 過,那就是沖撞了死者,俗話說,死者為大啊,您便是與什么人為難,也不能與死者為難,此乃大忌。幸好今日您讓出殯隊伍過了,否則這血光之災還真的會應驗。算命的估計是沒算到您會謙讓,所以便認為您有血光之災。如今您大可放心,災禍已過,往后便否極泰來了!”出家人不妄言,但紹智大師已經被星兒帶壞,睜眼說出這一翻話來,不過倒也不算是妄言,假如今日她決計不讓的話,也難保不出血光之災。紹智大師便是看清了這一點,才為星兒說這一番話。
老太太嚇得出了一身冷汗,此事算起來,那豈不是要感謝那臭丫頭?她后怕地說:“幸好大師今日來了,否則老身差點犯下彌天大錯,那如今這災劫,算是解了么?”
“自然是解了,老太君不必擔憂,只要心懷慈善,自有佛祖保佑!”紹智話里有話地說。這句話假如是其他人對她說,她必定認為別人故意諷刺她,但如今從紹智大師的口里說出,她卻受用無比,連連地點頭,“老身一定謹記教誨,大師今日一言,老身受用一生啊!”
龍相笑著說:“大師,今日備下齋宴,就請大師先移駕飯廳,用過早飯再談吧!”
老太太連忙起身,對龍相說,“大師在府中的日子,全家用齋飯,不得沾染腥葷。以示對大師的尊重。”
“謹遵大娘的吩咐!”龍相恭敬地說,只要她不鬧,便是喝西北風也無妨。星兒笑笑,見一家上下一副如釋重負的模樣,這紹智大師也確實來得及時。
一切安排妥當,已經日落時分,星兒叮囑了紹智大師一些注意的事情,便想會一會這陳大人。0
在京城,京官多如毛,小小的一個順天府尹,四品的官員,實在不引人注目,但是說起陳大人的政績,大家還是心中有數,經他手辦的案件,沒有一件破不了的,星兒聽著綠荷的稟報,心中有數了。
回到王府已經入夜,她換上一身男裝,一位眉目如畫的翩翩公子便栩栩如生了。
夜晚,自然是走夜道,她幾下躍過圍墻,由于心中有謀算,并沒有發現身后跟蹤的人,獨自走在這寒夜大街,有點孤清,遠處河堤有微弱的燈火,那是水上人家安靜的晚上,星兒竟有些看傻了眼,定定地看著那燈火失神,也許在她心中有一份期盼,但她知道身為龍家的女子,很多事情都不能自己掌握,因為有這個認知,她在往昔二十多年的日子里,從來不主動追求自己的生活,并要求一定要是什么形式。但如今在山雨欲來之時,看到那沉靜的漁火,那平凡的氛圍,她竟有一刻的心動,苦笑一下,繼續上路。
綠荷在耳邊輕輕道,“王爺在身后跟蹤!”星兒背脊一挺,但并沒有回頭探看,對于她喬裝打扮夜里出行,他也已經見過,對于她的身份來歷,縱然不清楚,想必也能猜出些許,并暗暗能察覺她不是以往的龍星兒,但他一句也沒有問,是不在意?還是不在乎?也許他只想她幫他找回墨陽,盤踞他心中已久的女子。
心底閃過一絲苦澀,不知名的苦澀,她知道這樣的幸福,她一輩子都不會擁有,龐皓云,她注定辜負,當時一時情動,許下的諾言,如今冷靜下來,才知道自己的天真,除非她這一身的法力盡散,否則她到死都是龍家的人,堅守崗位到最后一刻,不得妄談婚嫁!而他,對婚姻有著無比的向往,如此單純的一個男子,如玉般的潔白,她實在不忍心讓他涉入這是非圈中。他要求的,恰恰是她給不起的。
星兒收斂心神,對綠荷遞了個眼色,綠荷明了。于是在下一個拐彎處,綠荷佯裝成路人,迅速的撞上夜澈,夜澈連忙扶穩她,綠荷縮回手,怕他感知她的冰冷,但夜澈已經認出了她,心中卻不動聲色,聽儂兒提過幾次,說綠荷跟著龍星兒,如今見她在此出現,想必是星兒已經發現了他,故意要甩開他,只是她深夜出行,到底是為了什么?
綠荷道了聲,“不好意思!”便匆匆離去,夜澈站在寂靜的大街,寒風撩起他的衣襟,想起那武當派的小傻子,她是去會他嗎?
苦澀再一次在口中流轉,對于這個女人,他已經做不到視若無睹,今日她一日不歸,他便焦慮了一日,終于在入黑盼到她歸來,卻不過換了身衣裳便又出去,情不自禁下,他跟著她,步過一條條空虛寂寥的長街,淡淡的月影下,便只有她與他一前一后地行走著,腦海中想起玄天鏡中女孩冷漠的臉,就如同她看著遠處的漁火失神而渴望的神情,她們會否是同一個人?即便是同一個人,又當如何?國師曾言,她不過為還情而來,終非他白首之人。他冷冷地看著天上的星宿,再想起星兒冷淡的臉,心中竟然產生一絲篤定,天意如此,他硬要逆天而行,又當如何?他是權傾天下的攝政王,還有什么是他無法企及的?
這一刻,他是天真的,只因心中長久的依戀得不到一個解釋,而一直陪伴自己的女子也為自己而死,他其實是一個簡單的男人,權勢他已經有,并且不稀罕了,如今缺的,只是心中那另一半的契合。只是,人世間的事情,又豈是世人能掌控的?也許一下秒鐘,情況便大大不同了。
星兒幾下便 躍進了順天府圍墻,并直接闖入了陳大人的書房,陳大人正與高漸離分析案情,忽然書房的門被推來,只見星兒笑意盈盈地進來,雖是男子打扮,但陳大人辦案無數,那眼睛可比火眼金睛,一眼便認出了她,高漸離自然也認出了她,眸子直直盯視著她,絲毫沒有半點掩飾。
“見過娘娘!”陳大人行禮道,“不知道娘娘深夜駕臨,有何要事?”他淡淡的表情沒有絲毫的驚詫,似乎這只是一件尋常事。
“自然不是為聊天喝茶而來!”星兒微微一笑,“聽聞陳大人辦案無數,明察秋毫,從沒有錯判一件案子,經大人手的案子,也沒有一件是破不了的,想問問大人,是否屬實?”
“敢情娘娘今夜是興問罪之師來了!”陳大人面容沉靜,浩瀚的雙眸如海般深幽。
“大人問心無愧,我能問你什么罪?”星兒反問道。
陳大人爽朗地笑了,“在這京城內,盡管問心無愧,也有麻煩找上門來,當然,下官說的不是娘娘!”
“但是我絕對是一個麻煩!”星兒臉色開始有些許沉重,高漸離搬來一張椅子,讓她坐下,見她蹙眉凝重,便問道:“娘娘有事但說無妨!”
星兒看了高漸離一眼,再看著陳大人,懇切地說,“陳大人,我此番前來,有一事相求!”
“娘娘有事盡管吩咐,莫說求字!”陳大人正襟危坐,神情也嚴肅起來。
“我想請大人在本月月圓之夜,到龍府走一趟!”星兒這一次沒用本宮,而是直接說我,她這是用自己的身份請求幫助,而不是命令,此事畢竟有一定的危險,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些什么緊急狀況。
“娘娘放心,圓月之夜,下官必定到!”陳大人也不細問,娘娘這么做必定有其理由,若非事情棘手,她又豈會不顧身份,深夜前來,向他求助?
“高捕頭……”星兒轉頭看著高漸離,剛想問他,只聽他已經淡淡地道,“卑職也一定到!”星兒笑了笑,起身道:“既然你們都愿意幫忙,那此事先這么著,陳大人,過些日子我會慢慢對你言明事情,但此刻,我還有一個地方要去,先走了!”
“娘娘慢走!”陳大人與高漸離連忙起身相送。
星兒點點頭,幾下便消失在黑夜里,高漸離若有所思地看著她的背影,有些出神,陳大人拍拍他的肩膀,嘆息道,“傻小子,別癡想,她不是個平凡的人!”
高漸離收回目光,面容冷漠,只有眼底的那一抹溫柔還清晰可見,他沒有癡想,但卻控制不了想看著她的沖動。
“你見過她不過兩三次,為何?”陳大人有些不解。
“能解釋的,從來都不是愛情!”高漸離淡淡地說,“卑職說不出來為何,也許并沒有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