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人手
經過這么一折騰,睡意已全無,我見窗外周通頻頻打哈欠,困頓得很,忍不住對盛世堯提議:“要不還是讓周通去睡吧,我們倆去守夜?”
他輕瞥了一眼后道:“讓他守著,你身體吃不住外面的寒氣。”黑眸流轉,捉住我藏在長衣袖里的手,不用說,冰冰的。他蹙緊眉將我攬靠在身前,“小小,你再忍耐一陣,我會想辦法除去你身上陰氣的。”
微微一怔,直坐起身扭頭看向他,“我身上的陰氣能治?不是說從胎里帶來的嗎?”
他輕點了下頭,“正因為如此,我才沒法替你根治。成青萍之前用陽壽為你鎮陰,只是暫時扼制住陰氣不外泄,治標不治本,我是有能力抽走陰氣,但你體內的陰氣從出生到現在,時間太久,已經與魂氣相融,抽走陰氣就意味著抽走魂氣。”
心頭一顫,如今我最怕聽到“魂氣”兩字,盛世堯一看我神色就知心中在想什么,默了兩秒肅聲說:“那件事我已對你宣告過,不準再胡思亂想。”那日宣告言猶在耳,他說得含蓄,意思卻表達分明。老實說,我很喜歡聽盛世堯說那些獨屬于他模式的情話,強勢霸道,斂藏溫情,稍許的眉目流轉溫柔,我就醉的不成樣子。
我知道,在愛盛世堯的這條路上,已經義無反顧。
最終還是在他溫暖的懷中迷蒙睡去,也在他懷中醒來,一睜開眼就對上似遮了層紗的黑眸,眸光定定落在我臉上,像在看我,卻沒有焦距。真令人訝異,盛世堯居然也有神游的時候,我也不動,就與他對視著,等看他何時會回神過來。
混黑眸內看到自己倒影,清瘦的輪廓里,有種說不出來的慵懶狀,正自端詳中,忽聽有個聲音在說:“口水掉下來了。”我連忙抬手去拭嘴角,發覺是干的,瞪眼而問:“你醒神了?”他眉毛上揚,“以為是你整天走神的?你一睜開眼我就知道了,有意看看你什么反應。”
我中計了!大清早的,就被他消遣。懊惱地推開他臉,翻爬而起就去開車門,被他一把拽住了問:“去哪?”沒好氣地回:“人有三急,你要不要也跟了去啊。”
下車后四下看了看,還早,大多數人都沒起,只有幾個人在那就著礦泉水漱口。周通靠坐在帳篷邊在打瞌睡,那堆火早已經滅了,我看到一個身影,立即走了上去。整個車隊,就我和簡寧一兩個是女人,出行在外就解手這事沒男人方便,必須得找隱蔽地。我們也不好走遠,只能往前走了將近五十多米后,一人留外一人鉆到樹后。
我匆匆解決完三急后,就走出來換簡寧一,乘此機會眺望遠處山峰,確實綿延不斷啊,十萬座大山是夸張,但這山疊山的,當真是不少。突聽身后傳來驚叫,我被嚇了一跳,急忙轉身去看,見簡寧一慘白著臉驚瞪著不遠處的樹根。本以為是有蛇蟲,可走近了后去看,也被驚駭住,就在三米開外的樹根處的草叢中,似有一只人手直豎在那,露出半臂。
我們倆面面相覷,這手的角度是......人被埋在了底下?
“成......成曉,要不要過去看看清楚?還是回去叫他們?”簡寧一語聲顫抖著問。我咬了下唇,下決定:“回去喊他們。”不是我膽小,各種險難經歷過,還會怕一具可能被埋在地下的尸體?主要是心頭有不好的感覺劃過,很強烈。本打算讓簡寧一回去叫人,我留在這觀察下,但怕盛世堯回頭找我算賬,還是作罷。
兩人小跑回車隊處,先后把情況講給了他們聽,只見盛世堯與莊聿隔空對視一眼,都微蹙起眉。一看這臉色,我就了悟,他們肯定是不想多管閑事。果然莊聿開口:“不要節外生枝,該趕路了。”簡寧一想要分辨:“可是......”但被莊聿喝斷:“寧一!即便那真是一具尸體或者是一宗兇案,你能作何?報警嗎?”
頓沒了聲音,確實此刻我們車上諸多“裝備”,不可能去報警,并且也沒那許多功夫等著警察尋過來,再錄口供這些。但就在這時忽然旁邊一直沉默不語的烏巴出聲詢問:“你們說那只手是直豎著的,那它的手指是蜷曲還是張開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齊集向了他,莊聿面露疑惑,我正在腦中回想,聽到簡寧一肯定地道:“是五指張開的。”當時是她發現的,著實被嚇了一跳,所以此時她情緒比較激動。我在旁作補充:“奇怪在于那只手在樹根旁的雜草叢中,并未看到有翻土的痕跡,并且那不是白骨,是有骨有肉的人手。”
這是我剛想出為何看到那只手會有一種很邪門與不好的感覺。假如是一件兇案,有人被殺后埋尸山林,手并沒腐爛成骨,代表時間就這兩天,那就不可能雜草很快長出來,而且沒有翻土痕跡,總不至于把整片草地都掀開,然后把人埋進去吧,那樣那手又為什么會伸出來?
只聽烏巴道:“這可能不是普通的埋尸。”
最終我們幾人還是來到了那棵樹下,也近距離地看到了那只伸在草叢里的手,確實是人手,但似乎好像在手上抹了一層什么油一般,而人死后手都會呈彎曲無力狀,這只手卻手骨筆直地張開著五指。周通蹲下身仔細看了看,疑聲說:“看這指甲如此長,不會是詐尸了吧。”
六子學他也蹲下來研究,在旁揀了根樹枝正要去觸碰那手,被烏巴沉喝住:“別碰它!”我被驚了下,六子手也縮了回來,周通不滿地抱怨:“能不能別一驚一乍的?”
烏巴不理他,盯著那只手的眼神泛著厲光,“這是蠱臂,以鮮活的人手為載體,種入蠱蟲,當蠱在血液中長到一定程度,就齊根斬斷,立即抹上特制神油,然后將之插在樹根旁,為的是讓樹根的根須將之纏繞,與底下的蠱壇相連,從而達到養蠱的目的。如今,這只手的皮下層應該已盡數都是蠱蟲,一旦引到人身,后果自己去想。”
六子幾乎是立即就把手上的樹枝給拋落在地,周通面色變了變,強聲分辨:“你這是在危言聳聽吧。”烏巴冷哼了聲道:“不信你可以去挖樹根旁的土,看看底下有沒有尸體呢,不過我得提醒你,可千萬別把蠱壇給弄破了,否則即使蠱未成型,也會如蝗蟲般飛出。”
討論之后,還是決定從車上拿來鏟子挖下一層察看,因為烏巴說此處還屬十萬大山的外圍,按理不會有人把蠱臂豎在這里來養蠱,且雖說南疆盛行巫蠱之術,但畢竟懂這些的人在少數,如此明目張膽就養蠱于外,很是蹊蹺。
由于我們都對這些是外行,故而挖土也是由烏巴親自動手,他先是繞到了樹根之后下鏟,挖下三尺后就看到盤繞的根須,隨后一鏟一鏟小心地繞到前面。當底下出現黑漆如棺木頭部時,周通在旁嚷了起來:“還說不是埋尸,這分明就是口棺材啊。”可等烏巴換另一邊挖,也出現黑漆棺木時,大家都噤聲了。不可能棺木會如此之短,就目測距離大約是一米左右,所以,這應該是一個黑沉木制的箱子。但造型上,確實與棺材有些類似,還有明顯的闔蓋處。
當挖到根須與手和底下木箱都緊密相繞時,烏巴停下了鏟子,如此已經將地下形貌展現出來了。那是一個長寬相等的正方形木箱,木箱的最中間有個孔,剛好插入半截上臂在內,而樹的根須似都與手臂長在了一起,將孔的縫隙填滿了。就表面而看,這箱子是密封的,不知里頭是否有烏巴所說的蠱壇子。
心中微覺疑惑,這樣子將東西埋在地下,就叫養蠱?總要有些什么輔助才能達到目的吧。而且這般露在外面,就不怕路過的行人發現了毀掉?烏巴對此也不得解釋,他說一般情況蠱臂都是埋在地下的,不會露到土層外來。
沉默半響的盛世堯這時開口:“我知道為什么會露出,是因為土質與這棵老樹。”莊聿點頭,“沒錯,別看這棵樹看起來高大粗壯,但由于根須養分被這木箱中的東西所奪,從而使得它內底已經空虛,也同時改變了樹根四周的地質層,但逢陰雨天氣,木箱四周的土層就會因滲水而下沉,日積月累,原本埋在地下的手就露出來了。”
當我們繞到另一邊,用鏟子在樹干上切開一個口子時,果然發現里面已經是腐木,要不了多久,這棵樹就會變成死樹。又離開些距離挖掘腳下泥土,發現土層的顏色都呈磚紅色,而我們剛才在樹根處挖出來的土卻是黑的,這樣的范圍有十來個平方米之大。
于是推測養蠱者之所以會選擇此處埋臂養蠱,應該就是這棵樹的關系,發現周邊的樹木林立,唯獨這一棵是與眾不同的,它的葉子很小,呈褐紅色。
不知道為什么,看著那褐紅的小葉子,覺得有種妖冶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