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寧在一旁幾乎要偷笑出來了,就湯力現(xiàn)在的這副樣子,換一套黑西裝,再給他鼻梁上架上一副黑墨鏡,擱在電影里面,那就活脫脫的是劇中什么重要人物身邊的貼身保鏢一類,而且還得是那種冷血無情,心狠手辣的角色。
這也難怪這個年輕人會認慫,他也不過是嘴上能夠刷刷狠的能耐,歸根結(jié)底只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年輕上班族罷了,心理素質(zhì)比較有限,遇到湯力這種也只能認栽。有的人是氣場比較強大,所以不怒自威,端起架子來,讓人一看就心生畏懼,湯力倒是不端架子,他就好像是一潭水,平靜到不見一絲漣漪,但是你卻很難猜到這潭水到底有多深,水潭里面又是否藏著什么可怕的水怪。
知己知彼,似乎就沒有什么可怕的了,弄清楚了對方的底細,知道了對方的實力和底線,到底是正面出擊還是知難而退,都比較好拿捏,怕的就是自己面對的這個人,讓人摸不透,看不清。
賀寧第一次有點感嘆,“沉默是金”這詞還真是不假,俗話說言多必失,湯力這種并沒有什么侵【河蟹】略性的性格,配上他的惜字如金,反而好像是多了一重保護色似的,在外人的眼中竟然也變得高深莫測起來了。
不一會兒,年輕人從屋子里出來了,手里拿著一個錢夾和幾張A4紙,他走到湯力和賀寧的面前,略微有些賭氣似的抽出身份證,不理湯力,連同那幾張A4紙一起,遞到賀寧面前:“喏!你拿著吧!身份證,還有我的租房合同,這回滿意了吧?我的身份證什么時候你覺得我這個人沒問題了再還給我,或者你愛還不還,沒用了就扔吧,算我自認倒霉,大不了自己去補辦一張!”
“那倒不會,你放心,我們肯定會妥善保管,盡快歸還的!”賀寧并沒有因為那個年輕人的態(tài)度而有一絲一毫的惱火,而是笑瞇瞇的伸手把他的身份證接了過來,順便還充滿了善意,非常熱心腸的提醒他說,“而且我順便友情提示你一下,身份證是非常重要的東西,一定要保管好,不要搞丟了,暫時壓在我們這兒當然是沒有什么風險的,不過要是真的搞丟了,被不法分子撿到,那就麻煩了。”
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現(xiàn)在面前的人不僅笑容可掬,態(tài)度親切,好言好語的提醒自己,而且還是個年輕漂亮的姑娘,換做任何人,恐怕都不會好意思表現(xiàn)的太沒有風度。年輕人點點頭,臉色比方才緩和下來很多,他清了清嗓子,開口對賀寧說:“哦,我知道了。反正我最近也不出門,也沒什么打算用身份證辦的事兒,你們就抓緊時間吧,要是可以還給我了,我給你留個電話,你給我打電話,我到你們公安局去取就行了。”
“那怎么行,就像你說的,這件事假如真的涉及到了什么我們職責范圍內(nèi)的東西,你也算是無緣無故被卷進來的,也是被牽連了,你肯配合我們的工作,我們已經(jīng)很感謝了,哪能再給你添別的麻煩啊,這證件到時候我親自給你送!”賀寧對年輕人說,語氣和神情都透著十足十的真誠。
“不用不用,”年輕人從賀寧的措辭中聽出了幾分信任,這讓他覺得受用極了,方才的惱火早就已經(jīng)消失無蹤,他決定在這個年紀相仿的姑娘面前表現(xiàn)的再有風度一點,于是豪爽的擺擺手,“還是我去取吧,我剛才那也是起床氣,你們也是為了工作,我能理解,大家都不容易,這一大早上好歹我還是在家里睡覺,你們這不都開始上班了么,挺辛苦的,到時候你給我打個電話,我就去取了!”
“那好吧,既然你都這么說了,那咱們就這么定吧。”賀寧見他這么說,便沒有繼續(xù)客氣下去,大大方方的表示了同意,并且留下了這個年輕人的手機號碼。
既然住的地方可能涉及到刑事案件,年輕人也確實沒有打算留下來添亂,簡單的收拾了一下個人物品,就先走了,把租來的房子就那么丟給了湯力和賀寧,湯力和賀寧倒是沒有急著走,他們打算等一等血液的化驗結(jié)果,如果真的是人的血液,那他們就更要留下來守著現(xiàn)場,等著其他人趕過來了。
賀寧隨手擺弄著那個年輕人的身份證,雖然說湯力這個人并不是個很好的聊天對象,但是等待的過程也實在是有些無聊,于是她拿著那張身份證示意了一下,問湯力:“你覺得這個房客有沒有什么可疑?”
湯力掃了那張身份證一眼,搖搖頭:“我覺得不大可能。”
賀寧微微頷首,沒打算追問湯力這么認為的理由,因為自己也抱著類似的看法,留下這個人的身份證件也就是以防萬一的目的,這個年輕人的租房合同她方才已經(jīng)翻看過了,是通過A市一家規(guī)模不小的房屋中介租下來的,合同也比較正規(guī),上面還蓋著中介的紅印,租期果然是從一個多月之前開始的,這件事的真?zhèn)尾浑y印證,那個年輕人如果在這個問題上撒謊,未免有些太愚蠢。更何況這個房子的復(fù)合地板是淺淺的米白色,并且客廳地面上很多地方地板表面那層漆已經(jīng)脫落了,露出來復(fù)合地板油漆下面的材質(zhì),看這地板的陳舊程度就知道一定不是新鋪的,而油漆脫落的那些地方,除了被人踩的略微比有油漆的地方顯得臟了一點,并沒有被染過的痕跡,也就是說,即便這個房子里真的發(fā)生過刑事案件,那些血也應(yīng)該是在鋪了地板之前留下的,偏偏地板并沒有重新鋪過的痕跡,所以那個年輕人恐怕真的如他所說,也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住進來的。
但是他不知情,不代表他的房東也同樣不知情,賀寧看了看租房合同上面的房東簽名和電話號碼,心里默默的打算著,假如確定了真的是刑事案件,恐怕第一個要聯(lián)系的人就是這個房東,就算這房東不是關(guān)鍵人物,大概也是知情人。
賀寧想著這些,又看看手里面的租房人身份證,想起方才兩個人與那個租房子住的年輕人之間的交涉,便忍不住開口對湯力說:“其實你這個人也蠻奇怪的,多說幾句話,態(tài)度柔和一點就可以圓滿解決的問題,到你那里就搞得好像威脅強迫似的,萬一遇到一個吃軟不吃硬的主兒,那不是很容易就搞砸了么?”
“口蜜腹劍。”湯力掃了賀寧一眼,只吐出這么四個字來。
賀寧一聽這話,眉頭忍不住皺了起來,她明白湯力的意思,無非是想說她態(tài)度再柔和,說出來的話再怎么中聽,也不過是畫個圈引著對方跳進來罷了,可是說什么“口蜜腹劍”,聽起來可就有些刺耳了,怎么對于自己,從這個悶葫蘆的嘴巴里就說不出來什么好詞兒呢?難不成湯力對自己的印象就那么差么?
一想到這個,賀寧還真忍不住有點胸中憋悶起來,她雖然說不是什么萬人迷,在之前的生活當中也向來都是以好人緣著稱的,在學校的時候,和同學相處愉快,老師們也都很喜歡自己,畢業(yè)之后到了之前的工作單位也是與同事們關(guān)系融洽,如果不是那個令自己不大愉快,不愿意提起的原因,她也未必舍得離開原單位,離開家鄉(xiāng)和父母身邊,來到A市從頭開始,結(jié)果來到這邊,打從一開始這個悶葫蘆就沒給過自己太高的評價,還總是悶聲不理人,這著實讓賀寧覺得有些傷自尊了。
“什么叫口蜜腹劍啊,假如我是坑蒙拐騙的人,那你這么說我也沒什么可爭辯的,可是我的目的也是為了咱們的工作能夠開展的更加順利吧?”她有些不悅的與湯力分辯起來,雖然理智上她很清楚跟這個男人爭辯的結(jié)果恐怕只能是“一個巴掌拍不響”,但也還是忍不住開了口,“更何況我?guī)驮蹅兪×硕嗌偈履兀疽沁@個租房人死活不肯配合,咱們得多費不少周折,現(xiàn)在人家配合了,空間也給咱們騰出來了,證件和合同都押給咱們了,還愿意等咱們用完之后自己到局里去取,就算你不覺得我有功勞,至少也不用說那種貶義詞吧?”
湯力掃了她一眼,不急不忙的又吐出一個詞:“醉翁之意不在酒。”
賀寧原本還覺得有一肚子的委屈氣,可是聽了湯力的這句話之后一下子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上輩子肯定是一本成語詞典吧?我當然知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可是那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我只是說咱們用完之后打電話通知他去局里取,可沒說是我打電話通知他,讓他找我取啊,更何況剛才是他留了電話號碼給咱們,又不是我留了電話號碼給他,我管他醉翁之意到底在什么。”
湯力皺了一下眉頭,似乎有什么話想說,但是最終只是沉默下來,緊接著局里面就打來了電話,血液的化驗結(jié)果出來了。
那滲透到樓下住戶天花板上的,果然是人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