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的時間不過眨眼即逝。
國相、右丞相、左丞相和御史大夫的紛紛落定也是讓眾人意識到了,新君之所以選擇修繕凌云臺,而并非是另筑高臺,看來也是對群臣的應付和推諉。
內朝乃是秦國公室的私事,暫且勿論,眾人的目光便是盯在了政朝的六部權位上。
凌云臺典儀乃是由國相韓悝主持,只是簡單的一場告天祭祖典儀,新君登上高臺之后,簡單的進行了一番祭拜之后,一種秦庭士卿便是挪移到了宣政殿之上。
林玧琰早已經是退朝,關于內朝九卿和政朝六部的相關人選皆是由國相韓悝與右相明子夫宣告的,左相馮簡和御史大夫范宣也是赫然在列,于一旁監督。
一道道旨意下發到了相關人等的身上,將秦國的新朝制帶來的紅利瓜分完畢。
先說內朝九卿。
宗法制下的宗府太廟限制太大,甚至是在秦公并不強勢的時候,老氏族往往是借用宗府的權勢對嬴姓林氏進行壓制,掣肘秦國新政的變革,間接地也是阻止了秦國的崛起態勢。
宗府太廟更多的是關于嬴姓林氏筑諸多嬴姓老氏族的私事,故而是被新制內朝分割成了奉常和宗正兩大職位。
奉常乃是魯陽君嬴燾,雖說其也是年至七旬,但是新君的意思未嘗不是將奉常的位置傳給魯陽君的長子嬴平或者是次子嬴復。
宗正倒并非是嬴珅,而是自繼位之后,林玧琰便是派遣了人馬前往老秦雍城,將長公子嬴仁再度接回來了宛城,且是將其任為宗正,畢竟是先君安公的嫡長子,流落在外始終是秦公的一塊心病。
奉常,掌宗廟一切禮儀制度;宗正,掌秦國公室的親屬之事。
郎中令,掌宮殿掖門戶的重任,先前這個角色乃是大司馬趙靖擔任的,但是自安公崩亡之后,趙靖亦是告老還歸宗府安置,這官職便是按照慣例給了林玧琰的宗衛長,荊翊。
衛尉,掌宮門衛屯兵,對于守衛宛城的禁衛軍來說,衛尉的重要性僅次于郎中令,林玧琰將其交給了九弟贏如意。
廷尉,掌刑辟;被潛邸之臣出身的張祿拿下,很多人認為張祿乃是縱橫家或者名家,但此人卻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雜家,兼儒墨,合名法,張祿所學甚雜,也是贊同法家之道,廷尉乃是牽制政朝刑部正卿的重要依仗。
典客,掌諸歸義蠻夷,典客被舊鄭士卿公孫揮把握,這也是掌握嬴姓林氏與諸侯外交的大權,公孫揮為人雖然是夸夸其談,卻也是有著熟悉中原列國的朝野軼事的能力,作為典客而用,再適合不過。
治粟內史,掌谷貨,授予的乃是原嬴姓林氏的內宰滓垸,滓垸自內宰以來兢兢業業。
太仆,掌輿馬,乃是淳于啟,往日在公子琰府邸的時候,淳于啟便是掌管公子琰出行的代駕一事,這太仆或許是沒有其他內朝九卿顯得舉足輕重,但卻是實打實的內朝九卿之一,算是榮耀大于實權吧。
少府,掌嬴姓林氏之私產,以給共養,授予的乃是弦高。
至于競爭最為激烈的政朝六部正卿,吏部正卿汯祍佄,戶部正卿馮辭、禮部正卿沮子安、兵部正卿公子嬴淵、刑部正卿沈案、工部正卿箔錫。
走到這六人中的任何一人地步,皆是意味著在大秦境內某一界限內走到了盡頭,再跨出一步便是位極人臣,權傾朝野!
其中沈案雖然是遞交了乞老還鄉書信,但林玧琰豈會是不知曉沈案的羞憤,當即也是駁回了沈案的上書,而是直接將刑部交給了其,依舊參與大秦的司法。
除卻這些官職之外,往昔的【三公】也是遵循姬周古禮,成了大秦朝堂上如今的虛職,如太師、太傅、太保。
即便實際上有所差距,但名義上,太師、太傅、太保已經是和國相、左右丞相與御史大夫同品級,
林玧琰封前司徒百里槐為太傅,未嘗不是給了沈案等老臣一個暗示,若是再無過錯,未嘗日后不能夠以三公封賞其。
這也是沈案等先朝重臣愿意留在秦庭繼續效力的真正原因。
即便是這些權位是有著三五九等,但皆是大秦的上卿之流,按照俸祿來算,皆是貨真價實的【兩千石】,其中的差距也就是君上賜給城下的歲禮和平日里的諸多賞賜了。
如國相韓悝除卻每年的俸祿兩千石之外,還明文規定了每歲的歲禮還有一千石,再加上平日的諸多賞賜比起俸祿只多不少。
如此,新朝政的制度總算是緩緩步入正軌了,至于后續的官署合并或者分離等事情,自然是有著相關人等負責操心,故而,初登君位的林玧琰也是將接下來的精力放到了軍事一上來。
軍方,從來就不是朝堂上的缺席者,出將入相乃是賢臣名將的理想模式,但是在新政的推行劃分當中,卻是避開了軍方,這顯然是刻意的。
而林玧琰的用意乃是認為軍方的變革絲毫是不比朝堂棘手,而處置好軍方的事情之前,亦是需要兩大前提的鋪墊,朝堂的清明和地方上的穩定。
秦國如今推行的乃是郡縣制,郡設置郡守、郡丞、郡尉,分管地方教化官吏、律法訴訟和地方戍卒三大類事情,縣則是設置了縣令、縣丞和縣尉與郡承接,再往下的鄉邑也是有著三老、嗇夫、游徼、亭長等諸多小吏。
如今的秦庭隨著推行新制的實施,吏治也是逐漸清明,只需要假以時日的整頓,大秦原本稍顯混亂的新政體系必將是在體系之內形成相互約束、相互權衡的作用,促進著秦國內政的高效運轉。
故而,軍方這邊的事情就是成為了當務之急。
削減兵員也就是成了手頭上最急迫的問題,為了應對齊盟伐秦以及魏國出擊,秦公前后攏共征發了百萬之卒,若是在攜帶上徭役民夫,秦國境內的五分之四子民都是受到了波及。
其他的都不說了,百萬之卒啊,即便是傷亡約莫十分之一,這個數字的兵力固然是能夠讓中原諸侯莫敢再生覬覦之心,但卻也是足以拖垮秦國國內的民生經濟。
單單是每個月這百萬之卒所吃的口糧都是達到了一個驚人的天文數字,若還要加上軍餉、軍備的更換,這個數字即便是如今秦國家大業大,林玧琰也是無比的心疼。
故而,新朝政剛剛穩定,削減兵員便是提上了議程,那些徭役民夫或者隸人倒還是好說,但那些正卒士兵,如今秦國也是達到了驚人的四十余萬這般驚人的數字!
已經是告知境內子民【諸侯不侵犯則大秦十年無國戰】,這四十萬秦卒就是必須要削減一半以上。
如此一來,秦國原先的兵制就必須再一次實行改良,此番改革兵制務必是要徹底完成多年前大秦藏兵于民的構想,這是一個極為龐大的工程,遠比推行新朝政要復雜得多,心可是急不得。
轉而是到了初元元年的二月初,秦庭已經是進入了平穩的運行當中,大秦龐大的中樞機器開始運轉,先是按照往年的舊例下發了勸農令。
只是今年這勸農令和往常有著很大的不同,戶部正卿馮辭以巡守勸農的方式,派遣了官吏前往各個郡縣組織起來宛城最為先進的勸農體制。
之所以這番大張旗鼓,除了戶部建立下放到縣治的勸農吏務必是要宛城縣治勸農機構的形成,還是帶著兵部的歸置徭役、民夫的任務。
一直到三月,秦庭又是發布了一條《歸農令》,即是削減多余的兵卒使其回歸農事的生產當中,彌補年年開戰對大秦國庫的空虛過耗。
當然,軍方接到的條例也要是比一條簡單的《勸農令》就是更為復雜的各項條例,也是更為精細得多。
原南陽軍正式改稱為【大秦北境軍】,鎮守之地包括成皋、洛邑、宜陽以及伊洛之間的舊時姬周王畿區域,推行新兵制之后,大秦北境軍保留五萬正卒,三萬地方戍卒。
能夠和大秦北境軍保留一樣的建制只有荊地的祝融君和漢水軍組成的【大秦南境軍馬兵團】與其抗衡了,荊地地曠人稀,卻是面臨著荊南諸蠻等時時刻刻窺伺中原的外敵,且是荊地沒有足夠的兵力駐守,恐怕還不足以震懾楚國、巴國這些對荊地覬覦的列國。
除卻此二軍編制有增無減之外,余者秦國腹地番號的軍隊皆是遭到了大幅度的削減,似鎮守南陽郡只余下禁衛軍、羽林軍和地方的守戍了,禁衛軍兩萬人,羽林軍兩萬人,地方戍卒一萬人而已。
隴東郡保留兵馬也是兩萬正卒,三萬地方戍卒,這也是因為隴東郡乃是中原和隴地戎狄交匯過渡的地區。
剩下的似潁川郡、南郡、江夏郡就只有五千正卒和一萬地方戍卒了。
且是據宛城隱隱約約透露的意思,還打算繼續更進一步削減兵力,更為合理的布置大秦邊境的防事和地方守戍的優化配置。
如此,秦國兵馬的數目保持在了三十萬以下,這個數字可并不僅僅意味著節省了削減兵馬的軍費而已,且不說這些軍中青壯投入到秦國生產當中究竟是意味著將會多出來多少的糧食,單單是節省出來的軍備鐵料鑄就成大秦各種各樣的新式農具,必定是能夠將秦國國力再爬上一個臺階!
如此之大的動作,幾乎是將秦庭在大秦初元元年的全部精力放在了這件事上,但見秦庭這屢屢出手的態勢,顯然是不打算放棄其它方面的建設。
初元元年三月,周王率領姬周王室及屬從近三萬余人緩緩北上,遷移王畿至高都,有著諸侯列國給予的近十萬之兵護衛著,徐徐北上。
秦國接手洛邑的防戍之后,亦是昭告天下,日后洛邑將會作為秦國對外貿易的中樞城邑,凡是秦國的商品貨物皆是會從洛邑流轉向列國進行貿易,同樣,列國對秦的貿易,亦是由著洛邑流入秦國境內。
見其模樣,秦國的確是實打實的將洛邑建造成秦國最富饒的城邑,一時之間洛陽地價飛漲,不乏是有著消息靈通的秦人以及列國商旅皆是在洛邑范圍內購置田地。
元年五月,趙國傳來了消息,言道數年之前被魏國滅國的中山國殘部見到魏國桂陵大敗于秦軍的手中,亦是伺機舉旗復國,短短數月之內,魏人控制的中山國徹底失控,居留在中山國的魏人不是被屠殺就是被驅逐。
六月伊始,魏國便是感受到了莫大的壓力,從而也是應下了魏相惠施從秦國討要回來的條件,只是魏王或許是顧惜往昔與前國相翟璜的君臣之情,只是下令讓翟璜前往秦國宛城和談,并未擺出任何強迫翟璜的姿態。
翟璜自從罷相之后,一直滯留在大梁城的南郊外,得到魏王的詔令后,雖然其中并未強迫之詞,但是近來自己府邸周圍多出來的監視的士卒,精明如翟璜豈會是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若是自己作出不配合魏王的這番“恩賜”的話,想來那魏王的心性,翟璜也是似乎見到了魏王猙獰暴怒的面目對著自己發著雷霆大火,最后怒不可遏的令魏卒綁縛住自己送往秦國!
翟璜與魏王君臣十數年,也是斷然相信魏王能夠做得出來這地步的。
無奈之下,翟璜嘆息了一口氣,便是搭乘上了魏王早已經是備好的車駕,連大梁城都是未進,直接是奔向了秦國宛城的方向。
十日之后,順著大河而上,翟璜終于是在到達了秦國收入治下不過數月的洛邑,曾幾何時,翟璜也是替魏國不止一次的前往這洛邑,只是這一次……洛邑卻是與之前迥異。
“秦國……”翟璜掃了一眼洛邑,終是喃喃道,隨后是注意到了周圍的熱鬧,到處敲鑼打鼓,鞭炮齊鳴,翟璜亦是察覺到了異常之處,當即催促左右說道:“快去打聽秦國是發生了什么。”
翟璜終究是沒有和魏王撕破臉面,這些左右雖然知曉魏王和這位魏前相國如今也是離心離德,但終究還是聽從翟璜之命行事。
果然一打聽,便是得到了秦人如此高興的原因,乃是新君登位不足半年,但是誕下了嫡長子,沒有幾代秦國不立太子的舊例,這位新君的嫡長子出生之后便是直接被新君立為了太子。
翟璜聞言,瞧不出來任何情緒的波動,不過卻是沒有停留,而是交換的通關文書,奔赴宛城去了。
“只希望……秦新君有嫡長子之喜,能夠放歸大魏的太子申和上將軍逄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