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守信緩緩的說道:“韓兄且莫氣惱,家仇雖深,但百姓的安危亦重,以敵方探軍的能耐,以及手上精兵,相信不久便會大舉攻城,我們現在只憑這不足千數之兵,頂多只可再守城半月,趙兄弟爲何會這麼迅速便把守城的要領做妥,爲的相信就是在等候“緩兵”。”張景龍與韓重微一思索,都是“啊”的一聲呼了出來,而趙匡胤則面露笑容,石守信續道:“想來東門縣此處的禍亂變化,郭公爺亦應有所知悉,再加上王兄弟通報之時,亦必定會把此處先前只有老兵防守的情況告知,東門縣本爲劉知遠轄下城池,無論郭公爺會否因水兄弟的建議出手也好,亦必定會派遣重兵過來,先穩住東門縣的狀況再說,因此計算時間,調兵遣將,到來之時應該不出半月的光景,我們儘可抵禦得了。”
張景龍與韓重都聽得連連點頭,對於原本的憂慮已一掃而空,此時趙匡胤一拍張景龍的肩頭,正色地道:“水兄弟,此時你也應該對大家打開心胸,把一切說出來吧?”張景龍一驚,神色間驚疑不定,莫非趙匡胤早已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只聽得他續道:“我的佈置應該不久便會爲袁軍所悉破,十天過後,一戰應難避免,除了寄望郭公爺的大軍到來之外,我們亦應當養精蓄銳,以備大戰,水兄弟可否不再見外,把你身體上的毛病詳細道來,好讓大家即使幫不上忙,亦能清楚箇中厲害關係,以便相互照應。”
張景龍聽他所言,原來只是擔心自己身體的問題,不由得心中呼了一口長氣,面上卻露出難色,自己身上的毛病差不多乃是不愈之癥,即使相告亦只是徒增煩惱,但在場三人都是精通內功之輩,胡亂編造亦絕對騙不了他們,心念一轉,便道:“天星自幼父母相亡,與我的叔叔相依爲命,及後忽有一天,叔叔倏然間不知所縱,我遍尋不獲之下,在江湖之上卻遇上了兩位高人,不知爲何把內力硬生生的貫進我的體內,再授與控制的法門,之後揚長而去,或許他們都是出於好心,而我亦的而且確身懷絕世內力,但由於我體內經脈並未能承受那強大內力,因此每次使用後皆會真氣亂行,需要運功片刻方能平復。”三人越聽越奇,此等遇合,在江湖之上真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韓重略一沉吟,問道:“那兩位高人姓甚名誰?竟有這等修爲及見識?把內力貫進體內這等事情,稍有差池便會使受者經脈爆破而亡,水兄弟的身體內竟能有兩道異種真氣且尚能運行使用,當中的神功實在令人感到可敬可畏。”
張景龍知道他們都是見多識廣之輩,說謊之時必定要在一句謊話之中,夾著數句真話,方可使其相信,心中一狠,說道:“我也不知道他們姓甚名誰,只知道他們都已白髮蒼蒼,其中一人滿身酒氣,喜歡一邊說話一邊喝酒,顯得嗜酒之極,而另一個則自稱姓安。”韓重一驚,大聲道:“那極爲好酒的莫不是人稱“乾坤一醉翁”的申於無忌,那姓安的老人非是“江湖百曉生”?這二人都已是年紀極老的前輩高人,一向神龍見首不見尾,水兄弟竟能一起碰見此二人,還蒙二人傳功?遇合當真神奇之極!”趙匡胤源出少林,功力雖不及石守信與韓重,但見識卻頗爲不凡,說道:“但這等以他人的內力作嫁衣使用的心法,即使厲害之極,但若強行催谷至自身無法承受的地步,不但會有經脈爆破,全身殘廢之危,重則立刻喪命,也不出爲奇,你還是小心爲上。”張景龍笑著應了,說道:“我還想在這裡多留一陣子,待吳伯醒來後才離去,你們忙了半天也該累了?可先行回去休息,明早我在北門相候,看看有什麼可幫上忙。”
韓重說道:“趙兄弟,石兄,袁賊性喜夜襲,我想往後都在北門留宿守著,你們跟我一起來,如何?趙兄弟你年紀輕輕,但滿腹文滔武略,咱哥兒倆也好結交結交!”趙匡胤本欲留在這裡陪張景龍,但聽得韓重如此打算,只好點了點頭,說道:“如此甚好,那兄弟你多加小心,若有任何異樣切不可再獨自出手,必需通知大夥兒好也有個照應。”張景龍笑道:“兄弟理會得了,趙大哥放心。”
石守信忽然笑道:“韓兄你們可先行離去,我在吃飯後肚子有點不妥,欲借吳伯的茅廁一用,待會便來。”韓重笑道:“那我們先行了!”與趙匡胤就此離去,張景龍向石守信笑道:“我想茅廁應在屋子之後,需要兄弟替你把風嗎?”
此時的石守信卻己把笑容收起,面上神色凝重,正色地道:“你老實的跟我說出來,是否當年的傷還沒有好?你騙得了他們,可騙不了我。”張景龍望著他的雙眼,嘆道:“我編造的故事這麼精彩,卻還是過不了石大哥這一關。”言下之意,即是坦承了適才所言並不屬實,石守信緩緩的道:“我曾與你交手,及看著你數番出手,內勁之中,隱含著一股熾熱之極的氣流,相信趙兄弟亦會感到這與他家傳的赤陽九雲龍內力極爲相似,但由於你混雜著落陽孤雁的內勁運使,當中產生了奇妙的變化,因此纔沒有爲趙兄弟所識破……”張景龍“啊”的一聲叫了出來,卻沒有說話。
石守信白了他一眼,續道:“石某已非當年的一介村漢,跑了江湖這麼多年,總算略爲有點見識,你姓張名景龍,當年年紀小小,卻身懷厲害之極的拳法,你的義父武高之高,亦可列入無人能敵之境,當世能有此霸道功力者,略一推敲,不難知道那就是名聞天下的顧落陽,我記起當年之事,知道趙大公子曾把內力貫進你的體內療傷,你現在發病的情況,也與當年極爲相似,思前想後,終於大至上把整個事情弄得明白。顧大俠現下身在何處?爲何任由你如此傷患在身,卻四出行走江湖?”
張景龍聽著他侃侃而談,卻只搖了搖頭,沒有作聲,石守信眼見他不願說及顧落陽,只好作罷,溫言道:“你父親與義父的事蹟雖過了這麼多年,我亦略有所聞,你不願自己的身份曝光,我亦十分明白,但我們一別十數年,哪想到你在當年所受的內傷,到今天竟仍未愈,我於心何安?先不說顧大俠當年爲隱龍村盡心盡力,景龍你當日亦因爲護著村民離去,才遭逢此劫,眼下你又這麼不停地勉強自己的身體,總有一天會到了無法回頭的地步,那便太也遲了!我知道南方有數個名醫,不若兄弟你暫且離去,先行覓得良醫治病,如何?”
聽著石守信之言,顯得亦知道了張景龍每使一分內力,便等如是削去自己的一點生命,但張景龍即使能不理自己那行俠仗義的想法,卻每每都不能背叛自己身上所充斥著的顧落陽的五彩真氣,以及趙匡濟的烈陽內勁,聽得石守信如此義氣深重的說話,張景龍雖感激其意,但在東門縣這水深火熱的情況下,自己又豈可抽身不顧,只好笑道:“兄弟這個毛病,一時三刻便死不了,我答允石大哥,只待此間及劉知遠之事一了,我便去找石大哥你的大夫,如何?”石守信知道他堅執不願罷手不理東門縣之事,只好嘆了口氣,張景龍說道:“石大哥曾聽聞過我爹及義父的事蹟?我久居南方,反倒沒有聽到。當年或許因我年幼,義父亦鮮有提及爹的事情,因此我只知道他是我爹的師兄,原本都是在無念禪宗門下,授業於無非禪師。”
石守信面現奇怪之色,問道:“然則你什麼也不知道嗎?”張景龍見他神色有異,說道:“我這麼多年居於南方,鮮有結交甚麼朋友,對江湖之上的事情亦不太清楚,若果是聲明顯赫的武功門派,我或許還會有所聽聞,但近年亦沒有聽過無念禪宗有什麼傳聞,相信是由於派中高手不多罷了?”
石守信徵徵地望著他,眼見他神色如常,於是微微的吸了口氣,緩緩的道:“景龍你是真的不知,還是假裝作弄於我?”張景龍亦開始感到有點不對,正色地道:“你便把我當成什麼也不知的,有話直說!”石守信聽罷,一咬牙下說道:“無非禪師早在你出生之前便已完寂,而當年江湖上的名門大派“浩然門”的掌門與其私交甚篤,在其完寂當晚便已率領門下所有人上山憑弔,但相傳當日在山上之人,包括無念禪宗的門下,全都在一夜之間,被你爹開山動地,破天魔拳張無爭以一人之力,盡數屠殺淨盡,從此在江湖之上,再也沒有了“無念禪宗”及“浩然門”這兩大門派的名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