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在外地工作的我回家看望爺爺,剛剛入夜,我便來到爺爺房間,爺爺已經瘦的不成樣子了。他已經無法進食了,我坐在床邊,希望能給爺爺一點溫馨,但是他沒有屈服于癌癥,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我不知道能給他點什么,而他卻又開始要給我講故事了,我不知道爺爺的故事是從哪里來的,但是每當我們祖孫安靜的坐在一起的時候,他便喜歡給我講故事,并且一直以來是同一個故事,我只知道小時候每年暑假回鄉下,爺爺都會給我講一次他的故事,我不明白他為什么總是跟我講著同一個荒誕離奇的故事,今天很難得我們祖孫又聚在了一起,他當然又要開始給我講述他的故事了,而我唯一能選擇的就是靜靜的傾聽著,或許我很難再能聽到他親口給我講這個荒誕離奇的故事了。
似乎每段故事都有一個同樣的開場白,爺爺也一樣有著一個熟練的開場白:“從前,也就是爺爺小的時候,大概十來歲的時候,那時候我這樣的大的小孩根本沒有錢上學念書,所以現在農村的大部分和我一樣大的老爺爺都不識字,但是你知道我為什么卻認識字嗎?”我搖搖頭,爺爺繼續開心的說著:“呵呵,我沒有上過學,我甚至不知道教書先生的戒尺有多少寸長,但是我卻能認識字,當然不是所有的字都認識,不過像“父母兒女孫”這些個常見的字我是認識的,如果讓我一個人坐火車,我當然是可以不問人也能順利找到座位的”我被爺爺一貫的幽默逗笑了。“好吧,我們來開始我們的故事吧,那時候家里窮,但是還要幫著家里干活,吃上一口米飯都難。我們只有到沒有了農活的時候,才能有自己的童年,才能自由,我曾經偷偷跑到學堂看人家念書,但是每次都讓人家趕走,一來二去就再也不敢去了,可是一整天也要做點事啊,那么偶然的一次我聽別人說,村外墳地剛剛下過一場雨之后生了很多蘑菇,但是由于人家聽說有鬼,都不敢去。于是我心里突發一個念頭,我可以去啊,我白天去,趁大太陽地的就沒事了,不過那個墳地的確聽說有鬼,還是個食尸鬼,人們都叫這個鬼叫老脆姑 (方言就是這樣叫的,就是老妖婆老巫婆之類的妖怪)。說她專門撬開人家的棺材吃死尸,也吃沒斷奶的小孩,啃起小孩的手指頭就像嚼冰糖似的嘎吱嘎吱響。但是我知道,蘑菇不摘的話,可就讓小野兔全給吃了,于是當天下午,我挎著竹籃一個人偷偷的來到了村外的,快到墳地的時候我猶豫了一會,但是最后還是壯著膽子踏進去了,你也許不知道,爺爺小時候膽子可是很大的,和通話故事里面一樣,墳地很大,到處是隆起的墳墓,雜草叢生,枯樹遍布,再伴有烏鴉的叫聲,實在是白天都要緊一緊汗毛的,我繼續走著,當然最終我的確找到了大片大片的蘑菇,很多,而且很大,我隨心所欲的采摘著,差不多有大半個竹籃那么多了,我滿足了,這些就足夠了,于是我靠在了一個墓碑上休息一會,我四處看看,這里也沒什么啊,就是安靜而已罷了,哪有老翠姑啊。當我看見前面墓碑的時候忽然讓產生了興趣,我感興趣的不是墓碑,而是墓碑上的字,我不知道上面刻得是什么字。于是我走上前癱坐在地上,用右手食指在字上面描畫起來,我按上下順序的描,這塊碑上面只有一個之字和子字我認識,其他字都不認識。不過憑著我的記憶力我都記住怎么寫其他的字了,雖然不會讀出來。就這樣我描完一個墓碑就描第二個,兩個三個,描了好幾個,我發現每塊墓碑上都有一個之字,當時感覺好奇怪的。當我描第三塊墓碑的時候,我突然聽見有個人在后面喊我:
“小小子,你在干嘛呢?”我后脊梁一陣冰涼,本能的頭一回,嚇了我一跳,膽子差點跳到我的嗓子眼了,是一個老太太,穿著一身藏藍色的壽衣,頭發灰黃灰黃的,臉色有點泛綠色,滿臉的褶子,下巴還很長,最令我感到后怕的就是她的眼睛,眼圈很紅,紅色的眼圈襯托出她的眼白,白的嚇人。她直直的看著我,我對她說我在描字。然后站起來擰著竹籃就準備走,她突然叫住我:“別走啊,小小子。”我回頭問他干嘛。她笑了笑對我說:“你想認識那些字嗎?”我點點頭:“當然想了啊”然后她走過來,手搭住我的肩膀,我可以看到她的雙手很粗糙,很黑,指甲很長,指甲縫里面有土,像剛剛刨過地似的,還有泥土順著我的衣服領口滲進我的衣服里面,她彎下腰對我說:“小小子,想認字嗎?你給我一顆蘑菇,我就教你在碑上認一個字,給我兩顆就認兩個,給多少認多少,怎么樣?”……
我看看竹籃里的蘑菇,心想,這里最起碼有不下50顆蘑菇,這樣我就能學50個字,那樣多劃算啊,而且這些蘑菇又不是花錢買的,于是我點點頭答應了她,等我答應完,她就伸出手,我明白了,她是問我要蘑菇呢,于是我遞給她一顆大蘑菇,她直接送嘴里就吃掉了,然后帶著我來到鄰近的墓碑上指著第一個字告訴我這個字念“顯”,我跟著讀了一遍,自己在心里默默的記住了。她折根樹枝在沒有草的地上按照筆劃順序教我寫,我很認真的寫著。她還告訴我顯是容易看見的意思,于是我又給了他第二顆蘑菇,她又指著顯下面的“父”就是爸爸的意思,爸爸就是父,我問他,那么顯父就是容易看得見的爸爸嗎?她搖搖頭對我說:“那不是了,顯父就是已經死掉的爸爸才叫顯父,可不能回家亂叫你爸爸叫顯父。”這激起了我對認字的濃厚興趣,就這樣我們邊開始了愉快的交易,這一下午我沉浸在濃厚的念書氛圍之中,她教的很細心,使我一點也不感到她的可怕的外貌,反而感到很慈祥,雖然一直沒有見到她笑,但是比起我在學堂偷看的教書先生要好很多呢,每當我寫錯筆劃或者錯字的時候,她都沒有厭煩,而是認真的教我寫會為止,憑著我的好學上進和很好的記憶力,我這一下午學會了好幾個墓碑上的字,不過重字的就不算了,當然蘑菇也見底了,我把竹籃反過來給她看,示意沒有了,她看著我:“好了,小小子,咱們的交易結束了,我不能再教你了。”說完轉身要走……
我跑過去攔住了她:“你能再教我嗎?”她看著我,我們對視了好久,然后她說:“好吧,可以教你,不過你得有吃的來跟我交換才可以啊,沒有蘑菇也可以,只要是吃的,不過不要跟我耍花樣,一粒米一個字可休想。”我開心的笑了,然后點點頭:“恩,您放心,我明天還來”然后她點點頭就往墳地深處走去了,我喊住了她:“老奶奶,我明天怎么找你啊?”他停住腳步回過頭看著我,然后對我說:“你來了我就會出現在你身邊,你不在我也會消失”我不明白這話什么意思,但是似乎又明白點,于是我挎著個竹籃準百離開,離開時我站在小土丘上面看著墳場,這些個墓碑夠我學的了,因為今天才學了這里的一小塊拐角呢。
當天晚上我就開始尋覓著用什么吃的和她交換呢?我忽然想起來村里有戶人家的田地里結了地瓜,我可以晚上去刨地瓜去,于是我趁著夜里家里人都睡著了,偷偷拿著鐵鏟和竹籃來到了地里,今晚是毛毛月,朦朦朧朧的,不過借著月光可以看見周圍一切動靜。我找準了地就開始挖,一個,兩個,三個,挖了不少,正當我挖的起勁的時候我聽見了狗叫,不是一只,有好多狗都在叫呢,當狗叫聲達到高峰的時候,突然叫聲就戛然而止了
…………
狗叫聲一停,就聽見了刺耳的鈴鐺聲,釘鈴當啷的,金屬的音。好像離我很近的,突然間又發來一聲“咣”的一聲,是敲大鑼的聲音。我蹲在地上,希望地上的葉子草啊的可以給我擋一擋,然后探出頭四處看,終于看見不遠處的田埂上出現了兩個人,借著月光我可以清楚地看見,那兩個人不是走,而是在跳,一個人穿著一身白,一個人穿著一身黑,頭上還戴著帽子尖尖的,那個金屬音就是他們在跳的時候發出來的,我知道僅僅兩個人沒有什么奇怪的,而就在這時,他們后面忽然浮起來一個大東西,我可以看清是一艘大船,我不敢相信我的眼睛,真的是一艘大船,有房子那么大。而且慢慢的浮在了半空中,就這樣慢慢的跟在那兩個跳人后面。然后又傳來一聲鑼聲,很響!我仔細看船,在船頭還站著一個人呢,他一手提著一個燈籠,一手舉著一面旗子在晃來晃去的。船尾也站一個人,就是他敲鑼的,因為在他身邊立著一面大銅鑼。然后船的兩側隱隱約約的有一排人站著。我不明白我看見的是怎么一回事,感覺毛骨悚然的。我嚇得一動不動,就這樣直直的看著大船,頭都不敢動一點點,身上癢都不敢動手去抓。就這樣我等他們都走的遠遠的了才放松了一口氣,我趕緊帶著地瓜就回家了,我把地瓜全倒在了柴火堆后面的一個小坑里面,然后用柴火遮掩了起來,這樣家人就不會發現了。然后洗個手就偷偷回房睡了,父母沒有任何察覺。
早上一早醒來就忽然聽見村里傳來了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