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
藏書閣那沉重的木門被輕輕推開,發(fā)出輕微的聲響。
聲音不大,但在寂靜的夜晚顯得突兀,而淚如雨下的顏小小聽到了聲音,立即用袖口擦了擦淚珠,然后屏住呼吸不敢發(fā)出聲響。
這個時辰了,誰還會來藏書閣?
她不敢聲張,更不敢探出頭張望,她怕藏在這里的軟弱被別人看到,她不想讓外人看自己現(xiàn)在的模樣。
所以她縮在書柜之間的空檔里,蜷坐著,希望陰影能遮掩她的身影,黑暗掩蓋絕望。
此時,一道人影從外面踏進藏書閣,他并沒有隱藏自己的腳步,所以步伐沉穩(wěn),踩在地面上踏出噠噠的腳步聲,而且他走向的方向正是顏小小躲藏的位置,徑直走去,似乎知道有人躲在這里。
終于,人影靠近,停在了顏小小身前。
顏小小知道自己被發(fā)現(xiàn)了,她只能抬頭看去。
月光透過鏤空花紋照射進閣內(nèi),灑在眼前人的身上,渲染成一片銀輝。當(dāng)看清身前人的面容時,顏小小那止住的淚水又禁不住地流了下來,不過她咬著已經(jīng)滲出血的嘴唇,不愿發(fā)出任何哭聲。
“哎...”
來人嘆了一聲,隨即蹲下身來,伸出右手輕輕拭去顏小小臉頰的淚珠,然后用手掌撫摸她的臉頰,柔聲道:“傻丫頭,哭什么啊?”
聽著關(guān)心的話語,顏小小吸了吸鼻子,喚道:“殿下...”
沒錯,來的人正是蕭銳。
顏小小失魂般的離開養(yǎng)心殿,蕭銳便猜到了緣由,內(nèi)心不放心,自然要來看看。可惜跟出養(yǎng)心殿后,并未發(fā)現(xiàn)她的蹤影,還是路過藏書閣時,突然想到了自己和顏小小在宮內(nèi)的第一次見面恰是在這里。
這里,仿佛成了兩人的秘密,更是成了小小內(nèi)心不安時溫暖的港灣。
所以蕭銳推門而入,果然看到了顏小小。
看著他梨花帶雨,蕭銳問道:“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為何哭啊?”
顏小小搖搖頭,她不想把內(nèi)心的軟弱告訴蕭銳,更不好意思說自己哭訴的原因。難不成要說自己嫉妒了?那樣的話,殿下會怎么看自己。
蕭銳刮了刮她的鼻子,說道:“其實你不說,我也能猜到。今天陛下的提議是突然和臨時的,連我事先都不知道。父皇只是站在皇族血脈延續(xù)的位置考慮問題,所以并不在乎我和她們之間是否有感情。比如呂素,我和她相識時間不長,見面的時間更短,若不是因為她是明義伯之女,陛下會賜婚嗎?”
“相比她們,小小和我認(rèn)識最久,經(jīng)歷最多,如果能選擇的話,我自然會選小小的。”
顏小小的淚水戛然而止,她呆呆地看著蕭銳,問道:“真的?”
蕭銳點點頭,笑道:“本宮乃是太子,說話一言九鼎。不瞞小小,我一直苦惱如何把你從養(yǎng)心殿中調(diào)走。你現(xiàn)在是養(yǎng)心殿女官,是選侍的女官,若是不能進東宮,你我之間便隔著一層不容易跨越的鴻溝。如果我像父皇進言索要你,父皇應(yīng)該會同意,但不免多想,你明白我的意思?”
顏小小快速地點頭,她豈會不明白?
她名義上是陛下的選侍女官,就如同德妃的前身,一旦被陛下恩寵便會一躍龍門。蕭銳是太子,去搶陛下的女官成何體統(tǒng)?陛下不賞,蕭銳就沒法索要,因為這會壞了規(guī)矩。
而且蕭銳看得出來,陛下根本對顏小小無意,最初之所以留她在養(yǎng)心殿,并且讓她做執(zhí)筆女官,完全是因為他看出來了楚王蕭一恒垂涎顏小小。所以讓小小呆在養(yǎng)心殿,是陛下的刻意為之。
至于原因......
楚王已死,何必再提呢。
“現(xiàn)在明白了嗎?還傷心嗎?”蕭銳笑著問道。
顏小小瞬間鬧個大紅臉,低著頭不敢去看蕭銳。今夜真丟人,竟然鬧出這樣的笑話。但小小卻內(nèi)心歡喜,因為她明白了殿下的心意。所以縱使丟臉,她也覺得值了。
這時。
蕭銳伸手輕輕抬起顏小小的下巴,看著那紅唇上的傷痕,已經(jīng)滲出血絲,他低下頭輕輕吻了上去。
顏小小的雙眼陡然瞪大,瞬間身體僵硬,這一刻,她仿佛聽不到聲音,看不到東西,只能感受到嘴唇擠壓形成了溫潤。
這一吻時間很短,但對顏小小而言不知過了多長時間。
蕭銳笑著繼續(xù)說道:“別胡思亂想了,早點回去睡吧。”
顏小小傻傻的點頭,都不知道自己如何離開的藏書閣。
回到自己的房間,她躺在床上,依舊出神,呆呆地摸著自己的嘴唇,臉上浮現(xiàn)燦爛的笑容,如同盛開的花。
此時此刻,對顏小小而言,就算死也足矣。
......
凌晨醒來,蕭銳去上早朝。往日都是呂雉來服侍更衣,今日卻是別的宮女,離開東宮時都沒有發(fā)現(xiàn)呂雉、呂素和阿朱的身影。
看來,殿下賜婚的事已經(jīng)被三女得知了,如今害羞不敢露面了。
今日早朝并無大事,小半時辰便結(jié)束。
蕭銳跟隨陛下去養(yǎng)心殿,卻沒看到小小的身影,一詢問才得知,小小偶感風(fēng)寒,請了病假。其實哪里是風(fēng)寒惹的禍,完全是她激動的大半夜沒睡,如今也害羞得不敢來見蕭銳了。
而在蕭銳學(xué)習(xí)政務(wù)的時,海大富帶人前往了忠勇侯府。
宮中已有人通知,所以張勁夫沒有去巡防營,他很好奇,陛下有事可以召他入宮,現(xiàn)在讓海大富親自登門,所謂何事啊?
沒過多久,海大富來到,內(nèi)官、宮女放下陛下賞賜的禮物,便聽海大富笑瞇瞇道:“侯爺,張老夫人、張夫人和張小姐可在府上?可否請出來?”
張勁夫心中越發(fā)詫異,連忙派下人請來了母親、娘子和張若曦。她三人人也好奇發(fā)生了什么事,面露不解的神情。
人到齊了,海大富開門見山道:“侯爺,是這么回事,陛下有意賜婚,讓太子殿下和張小姐喜結(jié)連理,并封為側(cè)妃,陛下讓奴婢來府問問,侯爺意下如何?”
“啊”
張勁夫大叫一聲站了起來,一臉錯愕。
張若曦一聽竟是這事,立即低著頭滿臉害羞。
張夫人連忙去掐自家相公,啊什么啊,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還不立即答應(yīng)。
張勁夫雖然是習(xí)武之人,但女子這掐人的手藝是相當(dāng)厲害的,掐的他隱隱作痛。隨后張勁夫反應(yīng)過來,笑道:“還請海公公回稟陛下,小女能被封為側(cè)妃能得沐圣恩,這是張家的榮耀,本官豈敢有意見?唯恐小女不知規(guī)矩壞了大體,萬一讓太子殿下不高興,本官就無顏面對圣上了。”
海大富笑道:“這樁親事是殿下自己提議,陛下欣然同意,殿下和張小姐兩情相悅,自然是琴瑟和鳴,又怎么會不高興呢?既然侯爺沒有異議,那在下就回宮復(fù)命了。接下來就是挑選生辰準(zhǔn)備成親大典,到時還請侯爺準(zhǔn)備。”
“一定一定,這是我張家的大事,必須準(zhǔn)備周全。”張勁夫笑得合不攏嘴。
他雖然是軍侯,但難保將來不出現(xiàn)什么變故,如今成為了皇親國戚,只要自己不作死,嘿嘿,張家的地位就無人敢動。待太子登基,自家閨女必然是貴妃品階,后宮有人才能屹立不倒啊。
恭敬地送走海大富,張勁夫得意道:“還是殿下有眼光,知道我女兒是寶貝。”
張夫人瞪了自己夫君一眼,哼道:“當(dāng)初你若有冠軍侯的眼光,若曦就不是側(cè)妃,很可能是正妃了,將來就是皇后,你就是國丈。還有臉得意,恬不知恥!”
張勁夫瞬間吃癟。
當(dāng)初蕭銳還是落魄皇子時,專門和張若曦相過親,但是張勁夫試探后發(fā)現(xiàn)蕭銳不簡單,有奪嫡之心,唯恐會牽連進入,張勁夫始終沒有力挺這樁婚事。
沒想到被諸葛元霸彎道超車,直接自作主張促成了蕭銳和諸葛流螢的婚事,蒙在鼓里的冠軍侯竟然也沒有反對。更想不到的是,太子之位竟然花落蕭銳的頭上。
“我們張家絕對不參與皇權(quán)之爭,這是祖訓(xùn),不怪我!”張勁夫嘴硬道。
張夫人哼道:“不怪你?怎么不說你沒有眼光啊!太子殿下是容妃娘娘和陛下所出,別人不清楚,你看不透嗎?還是你沒冠軍侯有眼光,不如人家!”
“別提他!”張勁夫怒道:“我若有眼光,會瞧上你?聽說當(dāng)年你也是非冠軍侯不嫁的,但可惜人家看不上你,現(xiàn)在失望了吧,后悔了吧。”
此話一出,張夫人氣得直喘粗氣,張老夫人連忙拉著張若曦離開戰(zhàn)場,馬上就要開撕了,還是眼不見心不煩。
拉著張若曦的手,張老夫人呵呵笑道:“丫頭,心想事成了,開心嗎?”
“祖母…”張若曦拉著張老夫人的手臂撒著嬌,笑臉紅撲撲。
張老夫人拍著她的手臂,笑道:“女人這輩子,永遠擺脫不了相夫教子,能嫁給喜歡的人是一輩子的福氣。以后入了宮,要多看多想多思,你和諸葛家、李家兩個丫頭是好朋友,希望將來也一直是好朋友。太子將來是做大事的人,如果后宮鬧來鬧去烏煙瘴氣,不僅對太子不好,對整個大夏也不好。你們?nèi)齻€若是能友好相處,便能穩(wěn)定后宮,這也是幫助太子治理天下的一種舉措。”
張老夫人諄諄教誨,她曾在宮內(nèi)當(dāng)宮女,十三歲時就救了懷有身孕的孝圣賢皇后,出宮后,還能嫁入張氏家族中,便說明了她的聰明和機智。
后宮妃嬪有多少好姐妹因為爭寵還反目成仇?
所以她不希望自己的孫女也走上這一步路,不然一路子就陷入了黑暗。
張若曦乖巧地點點頭,應(yīng)道:“祖父,孫女明白。”
張老夫人笑了笑,又道:“走,祖母送給你一些東西,是你太奶奶留給我的,現(xiàn)在該傳給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