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必靳宛出馬,趙村長就替她解決了這樁麻煩。
比起這些人,顯然是趙村長更有遠見,因而他以村長的身份強行制止了弟媳的無理取鬧。見趙村長態度如此嚴肅,趙典的母親氣呼呼地哼了哼,但終究不敢公然違抗他的命令。
畢竟在關乎村子發展的重大事件跟前,村民們必須以村長的意見為準則。如若不然,便會受到村會的責罰,引發嚴重不良后果之人,還會被村民唾罵乃至驅逐。
即使他們有縣官這座大靠山,可他們也害怕成為被驅逐者。
所以到了最后,仍是以趙典跟隨趙村長,前去見靳宛收尾。
“靳小姐,我已經問過趙典了,就像你說的,他確實私自開墾了山林。”面對靳宛,趙村長滿臉無奈和憂愁地陳述。
趙典低垂著頭,儼然一副做錯事的模樣,可惜靳宛看不見。
敏銳地注意到靳宛的臉色未好轉半分,趙村長低聲訓道:“臭小子,還不趕緊跟靳小姐道歉!”
別看趙典擺出這等姿態,實則他的內心是不忿和屈辱的。
被迫對著一個小自己十幾二十歲的黃毛丫頭認錯,基本上沒有哪個血性漢子能忍得了吧?趙典在心中咬牙切齒,面上的神色自是好不到哪兒去,這才是他不愿抬頭的真正原因。
他知道,如果被大個子看到自己的表情,局面就會更加不好收拾。
等著吧,大爺我總有一天,要讓你們后悔莫及!
心里暗暗發誓,趙典做了幾下深呼吸,慢慢地說話了。
“不遵守約定是我的錯,希望你不要遷怒于村里的其他人,我愿意無償替你把樹重新栽上……”
這是趙典能想出的最好方法,也是他最大的讓步了。畢竟他最初,可是打算靠開墾出的水田,來養魚賺錢的。
現在他不但舍棄了這個計劃,而且愿意免費替靳宛種樹,他們沒理由不接受。
“聽你的語氣,你是不是認為自己做了很大的犧牲,而我也該感激涕零地答應你?”
這個念頭剛閃過,趙典便聽見靳宛如是說。
她的聲音里聽不出喜怒,可趙村長卻知道,趙典這句話是捅了馬蜂窩了。
當下他也顧不上對靳宛發脾氣,立即擺出笑臉打圓場:“趙典不是這個意思,他是誠心跟你道歉的。我知道你買那批樹苗花了不少銀子,為表我們的歉意,除了趙典會替你種上樹苗,我也會湊夠銀子還你……”
說著說著,趙村長自己都感到很是尷尬。
先不說靳宛那會兒為種樹忙進忙出,投入的精力必定少不了。更何況,種樹之時她是花了錢雇人的,這個舉動等同善行,可幫了村子不小忙。
今時今日,他們只賠買樹苗的那點兒錢,于情于理都說不過去……
然而事實上,靳宛的損失何止這點。
她也不說別的廢話,直接拿出契約書擺在桌面,冷冷道:“你們如此爽快,倒也節省了我的時間。違約就是違約了,凡事就按照契約書來辦吧,該是怎樣便怎樣,我也不對你們多做要求。”
一句話,沒什么好商量的,照協議辦事吧。
靳宛態度如此果決,令得趙村長和趙典都大感意外。尤其是趙典,他還以為靳宛會借題發揮,惡狠狠地報復他。
如今她這般做法,讓趙典松了口氣,卻讓趙村長揪緊了一顆心。
只因他很清楚,靳宛這是連彌補的機會都不給他們,也意味著她已徹底動怒。除此之外,此舉更代表趙家村的人,將背負上一大筆債款!
想到此,趙村長有些絕望地哀求:“靳宛,咱們能不能再好好談談?雖然趙典的做法不對,可本質上,這也不是罪不可恕的……”
“不是罪不可恕,卻是不可挽回。”
說罷,靳宛已經冷凝著一張俏臉起身了。
見此情形,始終保持著冷漠神情的敖千眉目微動,即刻拿過蓑衣替她穿上。
“過兩天我會讓人,把記錄修水庫所用花費的賬本送來。當然,如今秋季尚未到來,你們還有時間扭轉局勢。”
扔下這段不明不白的話,靳宛便在敖千的擁扶下,走出趙村長的家門。
趙典目送兩人遠去,忍不住從鼻子里哼了一聲。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一個毛丫頭還敢在這里擺譜,遲早有一天會有人收拾你!”
罵完后,他發現村長的臉色不太好看。
“大伯,你不會真的怕她吧?”趙典擰著眉目露不屑,“對了,她剛說的‘扭轉局勢’是啥意思?”
看他還這般沒心沒肺的,趙村長禁不住冒火咆哮:“看看你自己干的好事!靳宛那丫頭給了咱們兩個選擇,要么主動毀了水庫讓它沒法兒起作用,要么就賠錢!”
契約里明確提出,假若水庫無法幫助趙家村實現秋收,那就是靳宛失約,責任在她身上。如今趙典撕毀協議,再想擺脫那筆巨額賠款,便只剩破壞水庫這條路。
屆時雙方都“違反”了契約條款,真要算起來,靳宛還得賠他們五百兩銀子呢。
面對趙村長的暴怒,趙典僅是挖了挖耳朵,很不以為然地說:“她以為她是誰啊?拿著雞毛當令箭,靠著這張紙,還真想咱們給她銀子?我呸!”
說是要賠錢,可趙典覺得,縣老爺是他家的親戚。只要靳宛不依靠大個子,用武力報復他,那么即便這事兒鬧到公堂,他也不會有一絲一毫的害怕。
實際上,不止是趙典有這樣的想法,他的爹娘亦如此認為。所以不同于趙村長的擔憂,他們都沒把靳宛的威脅當回事。
靳宛根本不管趙家村的人是怎么想的。
假使他們識趣兒,那便什么都好說。反之,她也不介意好好給他們上堂課,也好叫趙典等人知曉,縣老爺這座靠山究竟有多不經敲打。
反倒是大個子這邊,那才叫不好應對呢……
經過深思熟慮,靳宛終于下定決心,要對敖千坦白自己的來歷了。如若不然,她又怎會當著他的面,對趙村長扯出一個彌天大謊?
只是這事兒十分復雜,一個弄不好把敖千嚇到了咋辦?說實話,她也怕敖千知道真相后,會對自己生出嫌隙,從而影響兩人的感情。
但是這次的失明,讓靳宛看清了敖千對自己的感情——
那是一種不慘任何私欲和雜質的情感,亦是她兩世為人苦苦追求的感情,因而她無法繼續隱瞞他。